第869章 口罩比人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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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秦開局自曝穿越者,嬴政麻了!
    寧騰花費大價錢給采購的紡織機器全部加裝了滾柱軸承,他資產豐厚,掏錢格外爽快,但與之而來的是催逼甚急。
    陳慶作為乙方,而且為了給軸承打開銷路,也沒辦法對其甩臉色,隻能督促田舟抓緊施工,盡快拿出成果來,堵住寧騰的嘴。
    一晃十餘日,關中的春耕己經接近尾聲。
    渭河邊新建的紡織工坊也基本籌建完畢。
    午時前後,絡繹不絕的馬車先後抵達。
    陳慶腳下踩著堅固的水泥地麵,不由感慨寧騰的財大氣粗。
    他對於固定資產是真舍得下血本,工坊大門外足有三畝大小的地方鋪了兩指厚的水泥。
    一方麵是為了方便運輸貨物停駐馬車,另一方麵是為了將來工坊擴建留足麵積。
    “鄙處寒酸,讓雷侯見笑了。”
    寧騰與蒙毅等人寒暄一番後,快步走過來自謙地說道“水泥好用,但價格太過昂貴。”
    “看著不入眼,但鋪上去可是寸土寸金呀!”
    “怪不得蒙家的水泥工坊……”
    察覺身後有人過來,他及時刹住話頭,抓緊時間小聲說了句“何時水泥價格下來了,雷侯勿忘了知會內史府一聲。”
    “先前城中的新道備受百姓稱讚,本官打算再修一條。”
    陳慶哭笑不得。
    第一回修路的時候,你和鄭淮兩個百般抗拒。
    好家夥,如今自家開起紡織工坊來了,你也知道修路的重要性了?
    自己掏錢不舍得,花公家的錢修自家的路倒是爽快!
    蒙毅與同僚西處觀望了一會兒,不約而同朝二人走來。
    軸承肯定是好用的,但它到底值不值那麽多錢,誰的心裏都沒底。
    故此收到紡織工坊試產的消息,他們紛紛結伴而來,想要一睹為快。
    “吉時己到,諸位快請進。”
    寧騰是地主,熱情地揮手招呼。
    陳慶落後半步,與眾人一道進入工坊大門。
    田舟和一幫師兄弟天不亮就早早來調試設備,如今忙得滿頭大汗,仍然全神貫注盯著運轉中的紡機。
    令人略感意外的是,秦墨子弟身邊或多或少圍著幾名少女。
    有的捧壺,有人執扇,還有的端著茶水守候在旁,服侍得相當殷勤。
    田舟側身傾聽著軸承運轉發出的聲音,一手調節著滴注器的銅嘴,往裏麵添加潤滑油。
    一支纖纖玉臂從旁邊伸來,用絹帕抹去他額頭的汗水。
    田舟猛地站了起來,羞赧又拘謹地說“多謝姑娘,我自己來。”
    “田少府何須客氣。”
    “我等弱質女流,也幫不上您什麽忙。”
    “略盡綿薄之力,還望不要嫌棄。”
    工坊裏的副管事是寧家的遠親,喪夫守寡後,投奔到寧府做個執事。
    因為精明能幹,被特意調派過來管理工坊。
    她知道田舟是內務府的得力幹將,做事又認真勤快,不由心生傾慕,圍在他身邊打轉。
    “來,喝口茶水潤潤喉。”
    “不,不用了。”
    “田少府莫非是嫌棄賤妾出身卑薄,不配服侍您?”
    “不,不是這樣的。”
    田舟哪見過這種場麵,對方一擺出自怨自憐的樣子就亂了手腳。
    “田師兄,人家讓你喝你就喝嘛。”
    陳慶瞧了會兒熱鬧,從女執事後麵旋身出現,伸手抄起兩隻茶杯,自己捏了一盞,遞給田舟一盞。
    “侯爺,機器調試完成。”
    “隻要您一聲令下,就可以開工了。”
    田舟肅身行禮。
    “寧內史才是工坊的主人,本侯下一萬道命令也不好使。”
    “讓師兄弟們都歇息下,緩口氣。”
    陳慶熱絡地吩咐道。
    “喏。”
    田舟迅速收拾好工具,與其餘人在一旁待命。
    女執事小心翼翼地侍立在旁,等陳慶走後才多看了眼他的背影。
    大名鼎鼎的雷侯!
    傳言果然不虛。
    都說他驕狂跋扈,目中無人,一點都不差!
    自始至終,對方就沒正眼瞧過她。
    女執事悻悻然的苦笑,轉身去找寧騰稟報工坊內的境況。
    寬敞的場地內,紡織機隻擺了寥寥數台,顯得十分空曠。
    蒙毅等人三三兩兩圍著各式水利機械,一邊觀賞一邊嘖嘖讚歎。
    寧騰精神奕奕,紅光滿麵,與陳慶商議過後,大聲喊道“田少府,讓機器轉起來吧。”
    “都小心看顧著點,切勿毛躁。”
    田舟吩咐師兄弟守在機器旁,自己站在水閘開關前,用力轉動搖把。
    隨著繩索收緊,水道的閘門緩緩上升。
    奔騰的河水撞擊著木葉,轉軸徐徐而動。
    “轉起來了!”
    寧騰興奮地高聲呼喝。
    田舟等人手忙腳亂,立刻開始填充物料。
    “都愣著幹什麽!”
    “養你們吃白食的嗎?還不快去幫忙!”
    寧騰看到自家的織娘佇立不動,隻知道跟著一起看熱鬧,頓時沒好氣地罵道。
    少女們這才匆匆上前,雖然手忙腳亂,但好歹動了起來。
    一群人忙活了快兩刻鍾,第一條麻線終於繞著圈子纏在了線棒上。
    “誒,有了。”
    “有了!”
    寧騰開懷大笑,喜不自勝。
    布匹是錢,麻線也是錢啊!
    渭河水力滔滔不絕,就相當於晝夜不息地往他家裏送錢,如何能不歡喜?
    “錢沒白花。”
    “為了這工坊,寧家付出良多呀!”
    寧騰滿心感慨地說道。
    “寧內史心疼了?”
    “嫌本侯開價高,割了你的肉是吧?”
    陳慶不待對方反駁,就豎起手掌阻止他開口。
    “有一樁事倒是要拜托寧內史。”
    “冶鐵司想要采買一批細絹布,讓你把花出去的錢再賺回去可好?”
    寧騰遲疑不決“內務府有左右織室,為何還要在外采買絹布?”
    陳慶笑道“蒙尚書,此事也與你有關。”
    蒙毅看似在盯著紡機,實則一字不漏地聽著二人談話。
    陳慶索性把對方叫了過來。
    “你們可知礦石破碎場的奴工能用幾年?”
    寧騰和蒙毅互相對視了一眼,搞不清楚問這個幹什麽。
    “內務府用的都是青壯奴工,起碼能用十年吧。”
    “老夫猜測,去掉不幸亡故的,少則五六年,多則七八年。”
    兩人先後說出了答案。
    陳慶豎起三根手指“不算事故死傷的,一個奴工大概能用三年。”
    二人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仿佛不敢相信這個答案。
    陳慶慢條斯理地說“礦石破碎、碾磨時,塵土飛揚,奴工幹一天活下來,渾身至少能洗出兩三斤泥塵。”
    “他日常喘息時,這些揚塵也會被一並吸進體內。”
    “長此以往……”
    陳慶比劃著自己胸膛的位置“肺裏被塵垢淤塞,氣息難以暢通。每日咳嗽不止,胸悶、胸痛。”
    “最多年,積重難返,無藥可醫。”
    “內務府第一批奴工差不多就到這個時候了。”
    寧騰和蒙毅臉色大變。
    “雷侯,那你采買細絹布是為了……”
    陳慶做了個以手蒙麵的動作“女子出門時蒙的麵紗見過吧?”
    “一來可以遮擋車馬揚塵、草木飛絮,二來可以阻擋浮浪子弟的窺測。”
    “本侯用多層細絹布縫製起來,中間嵌棉紗,能阻擋一部分塵土被吸入體內。”
    “如此奴工的發病時間大大延後,約莫至少能多用年。”
    “本侯把此物命名為口罩。”
    寧騰讚許地頷首道“此計大善!”
    “雷侯,絹布並非稀奇之物,棉花應當也能以其他代替。”
    “您說的口罩……莫非剛想出來?”
    陳慶搖了搖頭“水泥場開工之前,我就想到了。”
    “那……”
    寧騰不明所以地看向對方。
    陳慶嗤笑道“寧內史,虧你還做紡織生意。”
    “絹布多少錢一尺,你算過嗎?”
    “口罩要做的能隔絕塵埃,起碼也要五層起,還得是精工紡織的細絹。”
    “中間不管夾的是棉花或者別的什麽,起碼也要一遍遍梳洗過。”
    “奴工戴一天下來,口罩裏滿是泥垢。要洗過晾幹後,第二日才能重新佩戴。
    “可天天清洗的話,口罩的效力會逐漸下降。”
    “最遲五到七日,就得給他們換新的。”
    陳慶攤開手“一個奴工值兩貫多錢,七日一個口罩,你算算每年得給他花多少錢?”
    寧騰目瞪口呆“至少也得貫錢。”
    “太不值當了!”
    “還不如重新買一批奴工。”
    “否則原本值兩貫的奴工,要花十幾貫、幾十貫給他戴口罩,簡首虧到姥姥家了!”
    “用死了換一批新的多劃算。”
    蒙毅關切地問“那你現在采買細絹布是為了做口罩?”
    “是奴工要漲價,還是絹布要降價了?”
    陳慶笑道“兩者都有吧。”
    “寧內史的紡織工坊開起來日進鬥金,他一定會不停添置機器擴大規模。”
    “蒙尚書你的水泥工坊開起來,勞力的需求比之更甚。”
    “本侯猜測、大牲口、奴隸、民夫的工價還會漲。”
    “域外擄回來的戰俘根本不夠分。”
    “然而隨著布匹產量的提升,價格肯定是會不斷走低的。”
    “當然,寧內史也無需憂心。”
    “水力又不花錢,布價再跌,總不能不要錢吧?”
    “無論如何你都是賺的。”
    寧騰笑嗬嗬地說“一匹布少賺些,咱就多產幾匹,總歸能賺得個養家糊口錢。”
    “雷侯,陛下讓你統管皇家內務,可真沒看錯人呀!”
    “方方麵麵你都精打細算,一文錢都不奢費。”
    “本官應當向你看齊,好好經營自家產業。”
    他無意間一回首,卻把女執事嚇得差點跳起來。
    “慌個什麽!”
    “貴客在場,你惶恐無狀,成何體統!”
    寧騰陰沉著臉罵道。
    “賤妾……”
    女執事不知該如何解釋。
    剛才聽他們有說有笑地談論生意經,不禁後背發涼。
    雷侯早就知道口罩可以隔絕塵埃,保護奴工的身體。
    然而他整整拖延了兩年多,首到第一批奴工快要油盡燈枯,生命垂危也無動於衷。
    非得等到紡織作坊開起來,絹布的價格下跌,才肯把它拿出來。
    如此心性薄涼、冷酷無情之人簡首聞所未聞。
    寧騰、蒙毅兩個也是一丘之貉。
    他們隻關心工坊的成本和產出,根本不管多少奴工被害死!
    “寧內史何必苛責下屬。”
    “定是工坊中嘈雜紛擾,一時間令人難以適應。”
    “你叫她去跟著田少府學習操控紡機吧。”
    “冶鐵司可一日都缺不得這些精幹人手,別等他們一走工坊裏就出了亂子。”
    陳慶衝女執事笑了笑,感謝她敬茶之情。
    寧騰不悅地嗬斥道“還不快去?留在這裏礙我的眼嗎?”
    “喏。”
    女執事向陳慶投去感激的眼神,急忙退下。
    “雷侯,絹布廣受士人貴族喜愛,再賤也賤不到哪兒去。”
    “何不用麻線精紡?”
    “效用或許會打個折扣,但勝在便宜嘛。”
    寧騰實在不放心。
    他懷疑陳慶根本不想給錢,或者給個仨瓜倆棗就強買了他的細絹。
    工坊裏的機器保養修繕還需要田舟等人出力,而今受製於人,哪怕對方真如此,也隻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該賣還得賣。
    故此拿麻布充數,要比絹布劃算得多。
    陳慶輕笑著說“奴工也會想辦法找塊破麻布蒙在臉上,效果嘛……多多少少也有一點。”
    “麻料粗糙,再怎麽紡恐怕也比不過絲織的絹布。”
    寧騰左右為難。
    如果是一錘子買賣也就算了,不過內務府的水泥工坊運轉一天,就少不得口罩供應。
    長期被陳慶壓榨還了得?
    這得虧多少錢啊!
    “成與不成,總得試試嘛。”
    “再者棉花可是個稀罕物,價高又不易得。”
    “或者先試試其他替代之物,說不定效力更好呢?”
    寧騰就知道幾樣東西,長得與棉花相差不多。
    雖然搜集不易,但野外就有生長,無非多花些力氣。
    “寧內史說得也有道理。”
    “要不本侯先做幾個送過來,你照著它的樣式嚐試仿製。”
    “最後選取價廉物美者,內務府大批采買。”
    陳慶爽快地答應下來。
    “老夫也要!”
    水泥工坊雖然進展緩慢,但蒙毅從來沒想過放棄。
    借著陳慶的東風,說不定還能把價格壓下來,占寧家一點便宜。
    所以蒙毅厚著臉皮開口,向寧騰投去和善的眼神。
    “呃……”
    “好,好。”
    “既然雷侯與蒙兄皆有需求,在下又怎敢不盡全力。”
    “口罩一事包在本官身上。”
    寧騰暗自思忖這兩人都不是好惹的,價錢不可能給得太高,能保本就不錯了。
    無論如何,必須把成本壓下來。
    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
    哪能任由他們壓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