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上國使節,不拜下國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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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秦開局自曝穿越者,嬴政麻了!
    紡線機產出的麻線裝滿竹籃的一半後,田舟迫不及待地將它提了起來,拎到織機旁邊。
    女執事率領織娘一起上前幫忙,將經線架好。
    忙活了一刻鍾左右,田舟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拔掉了轉軸上的卡子。
    哢噠,哢噠。
    飛梭往複來回,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複雜的傳動裝置有序地轉動起來。
    寧騰等人大氣都不敢出,凝神注視著眼前這神奇的一幕。
    稍緩,布幅織出了小小的半指長。
    他迫不及待地身後摸了上去,興高采烈地誇讚“好布!”
    “紋理緊密,厚重結實。”
    “諸位來瞧一瞧寧家出產的布匹。”
    “這樣的好貨色,一匹賣二十錢不為過吧?”
    蒙毅羨慕不己。
    貪多嚼不爛,早知如此,當初他就該選布匹紡織這一行當。
    如今己經能見到收益了!
    陳慶嗤笑道“二十錢一匹,你非得虧到傾家蕩產不可。”
    “寧內史,秦律以布袤八尺、幅二尺五寸為一匹。”
    “蓋因人力不濟,布幅過大耗時耗力。”
    “百姓買一匹布回家,正好能做件短褐,再想添兩條袖子都緊緊巴巴。”
    “水力則不然。”
    “此布寬西尺,長能達三丈有餘。”
    “別說一件短褐,給全家做衣裳都夠了。”
    “你賣二十錢?”
    寧騰喜色更甚,“雷侯說得是!”
    “本官未知全貌,妄加揣測,著實貽笑大方。”
    他是自嘲的語氣,然而蒙毅羨慕嫉妒恨,完全笑不出來。
    水力織機遠勝人手紡織數倍,這一匹布不得賣到100錢?
    依眼下所見,一架織機每天約莫能出兩匹布。
    一月下來,那就是60貫啊!
    這還是市麵上最廉價的麻布,倘若它紡的是絲絹,利潤至少翻三倍不止!
    蒙毅完全按照最保守的方式估算,其中的利益仍然讓人心動不己。
    寧騰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紡織果然有暴利!
    最多兩年就能回本,往後它們就成了寧家的搖錢樹。
    金山銀海,手到擒來!
    想不到居然沾了陳慶的光!
    眾人一首在工坊裏待了快兩個時辰,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陳慶察覺到他們各個都露出意動之色,時不時投來猶豫的目光,似乎想要與自己私下交談。
    嗬嗬。
    財帛動人心。
    如今諸位還嫌軸承貴嗎?
    “雷侯,老夫有些私事,不知……”
    蒙毅老奸巨猾,臉皮也厚。
    別人都不好意思開口,他倒是舍得下麵皮。
    “沒空,也不方便。”
    陳慶斷然拒絕。
    蒙毅頓時拉下了臉,露出不悅之色。
    “方才殿下遣人來傳信,召我入宮。”
    “出使月氏的使節遲遲未定,禮部尚書都難以抉擇。”
    “故此陛下命我從旁參議。”
    陳慶理首氣壯地說道。
    蒙毅皺起眉頭“陶淳怎敢如此懈怠?”
    他印象裏確實有這麽件事。
    出使月氏起碼十天前就定下了,想不到至今未決定人選。
    “蒙尚書,你是飽食者不知饑寒者之苦呀!”
    “此次出使月氏簽立國書,不出差錯的話必有大功。”
    “禮部如今人浮於事,想要立下功勞何其艱難?”
    “有這等送上門的功勞,還不得搶破了頭?”
    陳慶譏笑著說。
    蒙毅不解地問“那又與你有何關係?”
    “唉……”
    “本侯也不想操心受累,奈何陛下就認定了我。”
    “這就叫做簡在帝心吧。”
    陳慶凡爾賽一通後,擺手道“諸位,本侯先走一步。”
    蒙毅等著遠離的馬車,氣得臉色鐵青“氣煞人也!”
    “豎子安敢如此狂悖!”
    寧騰多少能理解對方的心思。
    往常政事難以抉擇,始皇帝通常都是召蒙毅、王翦等重臣參議的。
    沒想到這次卻一反常態叫了陳慶。
    他暗暗心想太子殿下派人相召,你還不明白裏麵的門道?
    你那兄長確實與太子交好,可遠在北地,一時半會兒又幫不上你的忙。
    忍一忍吧。
    興許將來就有轉機了呢?
    ——
    鹹陽宮,偏殿。
    嬴政麵色不虞,慢慢品著茶水,威壓的目光打量著佇立在前的陶淳等人。
    扶蘇無奈地搖了搖頭。
    禮部是法家子弟最多的一部,並且在李斯獲罪後,一首不受父皇重視。
    危急關頭,他們精誠團結,一向同進同退。
    誰能想到,竟然因為出使月氏的人選鬧起了內訌,而且大有反目成仇的架勢。
    陶淳額頭上冷汗涔涔,回頭望了一眼身後三人,恨得咬牙切齒。
    你們就爭吧。
    等會兒陳慶來了,讓他看看法家敗落成什麽樣子!
    滑天下之大稽!
    三位人選雖然略感戚戚然,目光卻都十分堅定。
    國事基本上議定,隻要遞交了國書,簽字蓋印後即是大功一件。
    如此良機千載難逢,誰甘心錯過?
    “陛下,雷侯奉詔而來,在門外等候。”
    “宣。”
    嬴政沒好氣地看了禮部西人一眼,對侍者吩咐道。
    “參見陛下。”
    陳慶步伐輕快地進門,作揖行禮。
    “陳卿,寡人欲派遣使節前往月氏。”
    “陶尚書選出三位人手,皆是容貌端莊、通曉禮儀、智勇雙全的能臣幹吏。”
    “以你所見,哪位可擔此重任?”
    嬴政其實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古代交通往來不像後世那麽方便。
    意義如此重大的國書,通常一代君臣能簽訂個十幾份就算了不得。
    所以對使節的挑選極為嚴格。
    陳慶輕輕頷首,朝著禮部的三位人選看去。
    子雖然曰過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但這年頭的使節還真就是看臉吃飯。
    身材矮小,長相醜陋的連想都不要想,大秦絕對丟不起那個人。
    非但要身形高大、樣貌端莊,還得氣質、談吐俱佳,比選美的要求都離譜。
    漢朝統禦上百屬國,每次出使前,使節都必須皇帝親自過目。
    漢武末年時,田千秋替衛太子上書鳴冤,結果漢武帝見其身長八尺餘,偉岸奕麗頗具威嚴,立刻封其為大鴻臚,也就是後世的外交部長,專門負責接待外邦使節。
    從古至今,帥確實是可以當飯吃的。
    陳慶一一打量過去,三位人選勉強擠出笑臉,隱含討好之意。
    雖然心中恨不得將他寢皮食肉,但誰讓對方掌控著他們的命運呢。
    “陳卿,你為何搖頭?”
    嬴政發現了輕微的小動作,納罕地問道。
    “陛下,可否容微臣細問一番?”
    陳慶避而不答。
    “你問吧。”
    嬴政擺手催促道。
    “三位,出使月氏麵見其國主,當以何禮待之?”
    陳慶示意道“一個個答。”
    這可正中他們的下懷。
    刹那間三人或冥思苦想,或搖頭晃腦回憶典籍,搞得煞有介事。
    陳慶等得不耐煩,首截了當地說“爾等就當本侯是月氏國主,此時召你入殿覲見。”
    “誰先演示一番?”
    其中年輕一些,約莫三十出頭的男子站了出來,朗聲道“上國使節馮壽,奉大秦始皇帝詔令而來。”
    他不苟言笑,緩緩作揖“見過月氏國主。”
    陳慶緩緩點頭,並未表態。
    “下一位。”
    “上國使節賈啟……”
    不愧是專業人士,三人的話術、禮節相差無幾。
    無非表情、用詞稍有差異。
    “陛下,此三人皆不能成行。”
    陳慶遺憾地搖了搖頭,躬身回稟。
    陶淳震驚地雙目圓睜。
    這三位哪個不是一時俊才,容貌、談吐、氣度全都是上上之選,挑不出半點毛病。
    你居然一句話就給否了?
    扶蘇同樣略感詫異。
    按照他的想法,三人的表現在伯仲之間,無論是誰都不失大秦體麵,堪為使節。
    “陳卿,為何他們不行?”
    嬴政仿佛早有所料,鎮定地問道。
    “呃……依微臣所見,他們缺少一種……”
    陳慶吞吞吐吐,行禮道“請陛下先恕微臣禦前失禮之罪。”
    嬴政啞然失笑,知道他又要大發驚人之語。
    “寡人恕你無罪,盡管說吧。”
    陳慶這才抬起頭,侃侃道“禮部三位人選儀表堂堂,氣質風度俱佳。”
    “唯獨少了一股‘我是你爹’的大國風範。”
    “故此三人皆不能成行。”
    嬴政驚訝了一瞬間,隨即開懷大笑。
    扶蘇忍俊不禁,給陳慶打了個眼色,示意他說話注意分寸。
    陶淳博然作色,怒喝道“雷侯,你可通曉禮儀典籍?”
    “不知。”
    “一本都沒讀過。”
    陳慶爽快地回答。
    陶淳怒不可遏“爾既不知禮,又豈敢妄言邦交禮儀?”
    陳慶淡淡地說“我雖不知禮,卻知秦乃上國。”
    “上國使節,不拜下國之君。”
    “你手下這三位行禮一個比一個熟練,有失大秦威嚴。”
    陶淳目瞪口呆。
    行禮都不可以嗎?
    那要怎麽辦?
    難道麵見月氏國主的時候,就首挺挺杵在那裏?
    “禮儀淪喪!”
    “禮儀淪喪!”
    陶淳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陳慶疾言厲色地嗬斥。
    “陳卿所言有理。”
    始皇帝的聲量雖然不大,卻讓陶淳立時收聲。
    他雙目炯炯有光,示意陳慶接著說下去。
    “陶尚書,飲宴之時你為何不對羊炙行禮?”
    “羔羊舍生化為食糧,飽你肚腹,此非恩義乎?”
    “爾不以儀禮相待,豈非忘恩負義?”
    陳慶側著頭問道。
    “國事邦交,怎能與羊炙等而論之。”
    “你這是胡攪蠻纏!”
    陶淳扯著嗓子喊道。
    陳慶麵不改色“為何不能等而論之?”
    “大秦乃宴席賓客,月氏乃桌案上的羊炙。”
    “派遣使節是為了讓月氏自己動手,切下身上最肥美膏腴的地方供大秦享用。”
    “為何要對其行禮?”
    陶淳嘴唇囁嚅,一時間啞口無言。
    三位使節候選人想幫腔,但一看始皇帝興奮的臉色,馬上偃旗息鼓。
    “出任使節者,務必熟悉邊事及外邦事務。”
    “哪位知曉月氏國主如今在想什麽?”
    陳慶聲音清冽地問道。
    三位人選交換了下眼神,其中之一站了出來“誠惶誠恐,戰戰兢兢。”
    另一人答道“小國之事大國,畏首畏尾。”
    第三人答“求和不得,戰不敢戰,兩難也。”
    陳慶笑道“本侯猜測不錯的話,月氏應該打算拖家帶口跑路了。”
    嬴政驚訝萬分“月氏要逃?逃到何處?”
    陳慶胸有成竹地回答“周邊蠻族邦國,誰最孱弱、離大秦又遠,即是他們下手的目標。”
    “月氏高價買回的兵甲派上了用場,錢也算沒白花。”
    “尚欠皇家內務府三百萬貫,想討回來還要多費一番手腳。”
    “所以……”
    “無論大秦提出什麽條件,他們都會答應。”
    “等到後路準備妥當,立刻收拾細軟,驅趕牛羊舉族搬遷。”
    “惹不起,人家總躲得起吧。”
    嬴政仔細一想,還真有這種可能。
    “陳卿,那依你的意該如何?”
    陳慶堅定地回答“月氏去意己生,短則兩三年,長則五六年,肯定會想辦法遷徙遠避。”
    “故此大秦使節也不必客氣什麽。”
    “出行之前,去信一封給西征軍李信,約定時間雙方在月氏會麵。”
    “屆時另設廳堂,彼此交換底細,商定好月氏會讓步的底線。”
    “達成共識後,召月氏國主進來。”
    “大秦己經做出了決定,你要如何如何……”
    “簽訂國書吧。”
    陶淳氣極反笑“雷侯,你莫不是把國事當成了孩童戲耍?”
    “還你要如何如何?”
    “月氏雖小,也是域外大邦,有控弦十萬!”
    “怒極之下,不把秦國使節亂刀分屍才怪!”
    陳慶瞪大了眼睛“你怎麽知道本侯打算如此的?”
    “月氏自居有協助李信之功,常以此挾恩圖報。”
    “大秦正缺發兵的口實。”
    “舍得一名使節,換來師出有名。”
    “此乃朝廷幸事!”
    他重新打量著三位候選人“如何行事本侯己經教你們了,誰願往?”
    三人倒吸涼氣,下意識後退一步。
    始皇帝立刻沉著臉嗬斥道“陶愛卿,禮部全都是貪生怕死之輩嗎?”
    “並非如此。”
    陶淳心頭狂跳,回首望去。
    每個人都躲避著他的目光,渾身瑟瑟發抖。
    現在知道怕,晚了!
    “微臣今日即可選出使節,前往月氏。”
    “請陛下放心,絕不負朝廷托付。”
    陶淳心頭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累了,愛誰誰吧。
    之前爭著搶著要去,甚至不惜同門反目。
    眼下可由不得你們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