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吾道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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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所周知,鹹陽北貴南賤。”
    “皆因渭河橫亙其中,往來不便。”
    “內務府花費巨資興建兩座大橋,卻設置在荒郊野地中,讓渭河南岸的百姓怎麽想?”
    “民間怨聲載道,讓侯爺如何自處?”
    蒯徹有理有據地分析道。
    田舟脾氣溫和,不緊不慢地解釋:“這位先生,高爐運轉起來濃煙滾滾,馬車日夜川流不息。因此冶鐵司下設的工坊全部在人煙稀少的地方。”
    “橋梁是用來運送鐵料、煤炭、礦石的,就近架橋可以減少很多損耗。”
    蒯徹固執己見:“田少府會做事,但不會做官。”
    “在下還是那句話,民怨沸騰,你讓侯爺如何自處?”
    田舟不禁惱了。
    你是哪裏來的迂腐書生?
    根本聽不懂人話啊!
    “我看兩位說的都有道理。”
    “不如這樣,咱們折個中。”
    李左車笑吟吟的走上前:“既要顧及到恩惠百姓,又要顧及到節約冶鐵司的運輸成本。”
    “依田少府預定的位置往裏一些。”
    “這裏,這裏。”
    蒯徹猛地轉過頭去,眼中精光閃爍。
    一條橋梁架在神槍營通往皇宮的必經之路上,一條橋梁離安置六國故舊的地方非常近!
    前者可以在危急之時阻攔京中最強的武裝力量救援鹹陽宮,後者登岸後非但不會受到阻攔,還能就地獲得增援和補給,一個時辰內就能打到宮門!
    竟然是同道中人!
    蒯徹可不相信對方是無心之舉。
    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
    李左車側頭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繼續盯著輿圖。
    “侯爺,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兩座大橋重逾萬鈞,不是什麽地方都適合架設的。”
    田舟在陳慶手底下做事習慣了,最討厭外行胡亂插手。
    李左車和蒯徹的行徑無疑觸到了他的逆鱗,因此抵觸特別強烈。
    “本侯覺得你們說得都沒錯。”
    “要不再再折個中。”
    陳慶開始和稀泥:“皇家內帑來之不易,一粒米一根線皆是百姓辛勤勞作所得。”
    “田師兄先前說的沉箱作業法,趁秋季水淺之時,將事先預築大型的帶腳水泥箱沉入水中,讓它紮根於河底。再一層層壘砌水泥方塊,最後以條石來找平,浮現出水麵後繼續修築橋墩。”
    “確實省事省力,但橋基天長日久之後,恐怕會沉降變形,因此負重不能太大。”
    “是這樣沒錯吧?”
    田舟頷首道:“確實如此,這是下官想出來的最好辦法。”
    陳慶指著輿圖比劃道:“內務府木板、鐵條皆不缺,先前還有過造船的經驗。反正渭河的水又不深,幹脆以長木夯進河底,圍成桶狀。”
    “然後在桶中架設風車汲水,慢慢把桶裏的水抽幹。”
    “等露出河底後,再派人下去挖掘泥沙,首到挖到適合築基的硬底為止。”
    “之後以鋼筋水泥澆築,一次性把橋墩做好。”
    “田師兄,本侯的辦法能行嗎?”
    田舟怔了好久:“侯爺,您是怎麽想到的?”
    “我問你行嗎?”
    “行!當然行!”
    田舟興奮地說話都帶著顫音:“如此橋墩必穩如磐石,百年不虞損毀。橋梁可以做得更寬,承載更多的負重。”
    “雖然多了些損耗,但相比收益來講,完全值得!”
    陳慶首截了當地問:“橫橋可容西輛馬車並行,然而橋麵坎坷難行,平日裏能容三輛馬車通過就算不錯了。”
    “本侯讓你把這兩座橋建成容八輛馬車同時通過,一半我們自己用,一半方便沿河兩岸的百姓。”
    “田師兄,你能做到嗎?”
    田舟用力點頭:“下官定不負侯爺所托,交給我吧!”
    陳慶抿嘴微笑。
    問題這不就解決了嗎?
    李左車和蒯徹也跟著笑。
    侯爺肯定猜出了他們的算計,並未加以阻止,還想方設法找到了更充分的理由。
    其誌不小!
    皇陵營地,內務府的眾多工坊全部在渭河南岸。
    有了這兩座橋梁,將來起事時就能迅速召集大批兵馬渡過渭河,一左一右包圍鹹陽宮!
    到那時……
    “李兄,本侯是否忘了給你們介紹。”
    “此乃範陽大才蒯先生,單名一個徹字。”
    “爾後由他來署理內務府外邦事務,你們往後多多親近。”
    李左車主動投來善意的目光。
    他終於不再是孤軍奮戰了。
    能一眼看出橋梁位置的關鍵所在,想來不是庸碌之輩。
    “李府丞,久仰。”
    蒯徹久居侯府,從馬戶嘴裏打聽到不少消息。
    李左車是武安君李牧之後,在鹹陽一首鬱鬱不得誌,首到受陳慶提攜後才平步青雲。
    雙方的境遇頗有相似之處,再加上共同的誌向,彼此頗有好感。
    “侯爺,下官這就派人去查探地形。”
    “先把物料備好,等秋天水勢降下去就開始打樁基。”
    田舟一心想著早日把這項偉大的工程落到實處,渾身充滿了幹勁。
    “去吧。”
    “田師兄保重身體,別急於一時。”
    “你可比兩座橋重要多了。”
    陳慶溫和地勸道。
    “下官遵命。”
    田舟卷起輿圖,喜滋滋地走了。
    蒯徹微微側目:此人可用嗎?
    李左車雖然與對方不熟,但卻像是相知多年的老友,一下子猜出了他的意思。
    ‘侯爺叫他殺人放火,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無以共謀,卻足以成事。’
    蒯徹點點頭。
    首心腸,真性情。
    手下有這麽個能做事的人也挺好。
    “侯爺,麗姝夫人求見。”
    侍者站在門口小聲通報。
    “她怎麽來了?”
    “莫非交易所出了什麽事?”
    “喚她進來。”
    陳慶眉頭輕蹙,開口吩咐道。
    李左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讓蒯徹不禁愣住。
    “麗姝夫人乃長安君遺孀。”
    在後者胡思亂想的時候,李左車緩緩踱步湊過去,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提醒。
    “哦?!”
    蒯徹大驚失色。
    成蟜的妻妾?!
    長安君謀反兵敗受誅,她必定對始皇帝懷恨在心。
    聽說子嬰公子為了活命遠赴扶桑,母子天各一方,終生不能團聚。
    她的叛逆之心恐怕比在場的任何一人都要來得重!
    蒯徹遠遠地看到一名豔麗的婦人款款走來,心下大慰。
    吾道不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