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姑娘請披黃袍(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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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我飛升後還要回來收債這件事!
    “你小時候高燒,熱毒攻腦以致耳力遲緩,倒也無妨,再長大一些就能好很多,不必吃什麽藥,最好多動動,多曬曬太陽。”
    武守北鬆開小姑娘的手腕兒,笑眯眯地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紙包。
    打開,裏麵是雪白的糕點。
    “吃一塊兒。”
    “謝謝武八娘子。”
    誰被這樣剔透漂亮的小姑娘仰頭道謝的時候能不心軟呢武守北的心已然軟成了一團,拉起孟月池的手,她徑直把人往裏帶。
    “薛大家說我是醫術好,其實我最會做藥膳了,又養身,正好今日端午,你嚐嚐我做的酒蒸黃魚和莧菜,保你喜歡。”
    身量不高的武守北手勁卻極大,步子也快,帶著孟月池仿佛搶孩子似的。
    薛重歲跟在後麵,掏出了一把小扇在手裏搖,大步追趕
    “武守北,你竟然這般喜新厭舊,就不管我了”
    說說笑笑間,已經到了廟中的正殿。
    孟月池仰頭,看見了一個眉目平和的女子半臥在地,下麵壓著一隻白胖的鵝。
    “這就是騎鵝娘娘,旁處稱她還聖元君、鎮海娘娘。”
    還聖元君孟月池是聽過的,她雖然沒見過,但是劉嬤嬤和琴嬤嬤每年正月休假的時候都要去拜拜還聖元君,還給她求了護身符回來。
    原來也是庇佑過自己的神君呢
    孟月池低頭,虔誠一拜。
    拜完了,她在一旁繼續看著這尊有些奇怪的神像。
    那隻鵝好胖呀。
    “你別看我們騎鵝娘娘不像旁處那麽披金戴銀,可比旁處要靈多了。”武守北背著手站在她身後,“當年的秦娘子就是這般騎鵝飛升的。”
    是麽
    孟月池轉頭看看信誓旦旦的武八娘,又看看神像,她怎麽看都覺得這位騎鵝娘娘是在跟鵝打架呀。
    算了,大概是她看錯了。
    小姑娘低下頭,為自己覺得一位神君是在跟鵝打架而悄悄懺悔。
    “薛大家,你來尋我不會就是為了混吃混喝吧”
    吃飯的時候,薛重歲吃那道酒蒸黃魚吃得頭也不抬,聽見武守北這麽說,她連連擺手
    “我自然是有事來尋你,吃飯是順便。”
    孟月池看著山長麵前堆的魚骨頭,覺得自己重新認識了“順便”兩個字。
    小姑娘什麽都沒說,那眼神卻把武守北給逗笑了。
    將魚湯搬進雜糧飯裏,薛重歲捧著碗,到底把頭抬起來了
    “你之前救了魯知府的娘,可能從魯知府的後宅下手,讓廬陵的豪強官紳女眷們一起捐藥助醫”
    武守北端著一杯清茶看向她
    “薛大家,你不是喜歡從旁人後宅下手的人呀,怎麽廬陵一地就這般棘手”
    薛重歲看向自己的小徒弟,笑了笑,才說“你們武家世代祭祀騎鵝娘娘,借你們之手在廬陵做些事
    情,比我自己出手要有意思,至少能讓米氏坐臥難安。”
    聽見“米氏”二字,武守北用舌頭頂了下腮,笑了
    “原來是這家人,我懂了。”
    孟月池看著,覺得武八娘子的笑容裏帶了幾分邪氣。
    奇奇怪怪的廟,奇奇怪怪的主祭,好吃的飯食小姑娘一點點都記在了心裏。
    吃飽喝足,孟月池還得了滿滿一食盒的粽子,幾個香包,粽子外麵裹著彩線,看著和別人家的就不一樣。
    已經是黃昏時分,太陽不那麽烤人了,薛重歲說自己吃得太飽,讓徒弟坐在馬上,她牽馬步行消食。
    “端陽米氏最會審時度勢,明宗時候如此,扶正之亂的時候如此,現在,就看她們如何選了。”
    “山長,為什麽您要請武八娘子動手可是武家與米氏有什麽淵源”
    “說到淵源,你可知道傳說明宗是還聖元君轉世”
    孟月池瞪大了眼睛。
    一看她的樣子,薛重歲就知道她不知道。
    “這等神鬼之說,民間流傳的更多些,崇安帝夢得元君下凡,後來孝威皇後果然得女,便是明宗,後來明宗在朔北建起朔北大城,召武氏女北上,世代供奉騎鵝娘娘的武家自此分成兩脈,一脈一直留在南江府山海鎮,耕讀為業,不問世事,一脈承明宗旨意,開醫堂、授醫術,還入過欽天監,你別看武守北她親和,也是能文能武,很了不得的人呢。當年扶正之亂,我帶著女舊臣們西去朔北,一路上得武家襄助良多,那時的武守北才十幾歲,一人一馬,奔襲數千裏,救下了許多人。”
    女舊臣。
    這是孟月池第一次從薛重歲的嘴裏聽見這個稱呼,她細想想,從她決心來廬陵求學,她就一次次走進了女舊臣們的故事之中。
    她母親是女舊臣的後人,她的恩師是天下最有名的女舊臣
    “山長,這幾十年裏,您恨麽”
    女孩兒的目光清澈得像是秋日的溪水,看著她,薛重歲笑著搖頭
    “旁人大概都覺得我是恨的,我卻不恨,俯仰古今,明、仁、穆三朝才是異數,女臣們光華璀璨,亦轉瞬而逝,皆有其因果。在上,明宗盛年早逝,仁宗重文輕武,穆宗無力強國,在下,男女均田一事不能暢行天下,縣治以下皆歸豪強。在外,世人目光如籠,言語如刀,在內,女臣漸漸循矩自守、甘於安逸。沒有代宗搞出扶正之亂,也有旁人。”
    漸漸走到了廬陵府城的城門前,到處人聲喧囂。
    孟月池抱著粽子,伏在馬上,聽見滿頭銀發的薛重歲說
    “女子不必有過去,天下女子,要有野心,有前路,有同伴,就必能再次走進天幕,熠熠於穹頂。”
    一生看盡浮沉的老人,認為天下的女子還有更好的未來。
    野心,前路,同伴
    “山長,我記住了。”
    “嗯。”
    薛重歲笑著點頭,初見孟月池她就喜歡,就因為她看見了
    這小姑娘乖順外表下渴望抓住一切機會的野心。
    權欲、野心這些東西,她在明宗一朝的女官們身上見過許多。
    讓她懷念往昔,也讓她期待來日。
    “今日回去,別跟旁人說我吃了那麽多魚,你母親要是問你,你就說我吃了點莧菜,喝了些茶。”
    孟月池抿著嘴笑了“山長,是不是有人看著您,不讓您吃許多大魚大肉這是為了您的身子好,您該聽的。”
    “行啊,武守北不是還說你該多跑跑動動麽我過兩日就告訴你的武夫子,讓你比旁人多動動。”
    今年才十歲就麵對大人狡詐威脅的孟月池“”
    端午一過,天就熱得讓人難受,廬陵比堯州熱上許多,縱使有風從江上來,也難去暑熱。
    孟月池跟著山長又去了幾次騎鵝娘娘廟,得了些消暑清心的薄荷腦和藿香丸,還有茶飲方子。
    “你這個涼茶實在是比飯堂分的好喝太多了。”
    捧著杯子咂咂嘴,將涼茶一飲而盡的息猛娘長出了一口氣。
    放了花蜜的涼茶自然要更好喝一些,孟月池沒有說話,將裝著蜜餞的紙包往自己好友麵前推了推,繼續看自己手裏的書冊。
    她如今的課業比之前多了許多,除了每日的練字之外,還要看更多的書,史書一科本該是常科生才學的,她現在就要開始看,還得寫心得。
    息猛娘早習慣了她這副看書看得舍生忘死的模樣,小小咬了一口蜜餞,說
    “聽說這幾日常科班多了不少新學子,都是廬陵府的一些高門大戶,有男有女。”
    言語入耳,孟月池知道,這是武八娘子在外麵發力了。
    定居廬陵的米修如米娘子是江南一帶著名的女夫子,專門教授各家的閨閣如何謙卑守禮,現下各家把女兒送來了廬陵書院,搶的就是她的買賣了。
    米大家定然不會坐以待斃,到時候看她找了什麽人脈、走了什麽門路,就能看出廬陵府內這些麵上一團和氣的文人士族到底是怎麽想的。
    “有個小娘子生得可漂亮了,跟我一般年歲,一來就說要拿下常科第一,跟顧淮琢和古蓮娘對上了。”
    廬陵的大戶裏竟然還有這般鋒芒的女孩子,孟月池微微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不覺得此事和自己有什麽關係。
    薛山長說中秋之前書院會有大比,她要是不能名列蒙學前五之列,中秋過後每日都要早起半個時辰跑步強身。
    孟月池不喜歡跑步。
    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的妹妹孟月容現在越發像個被彈出來的彈子。
    母親有一顆彈子已經很累了。
    “月池,你這般努力,就為了不要早起跑步跑步多好呀”
    息猛娘覺得如果是自己,現在肯定已經高高興興提前開始跑了。
    孟月池長出一口氣
    “上次讓你背的集注背過了嗎”
    息猛娘的文章底子太薄,老師
    講課之時她聽著也吃力,孟月池替她想了個辦法,就是給她尋了一版前朝流傳最廣最簡白的集注,在老師講到之前將集注背下,再聽文章講解就會容易些。
    聽到她這麽說,息猛娘“嘿嘿”一笑,嘴巴一閉,拿著最後一塊果腹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當天中午,在廊下,孟月池就被息猛娘說的那個鋒芒畢露小娘子給找上了門。
    “你就是柳朝妤的外甥女”
    孟月池沒吭聲,抬手從頭發上拿下了一枚銅製的雲頭簽夾在了自己看的那一頁。
    薛山長喜歡茉莉,夏日正是茉莉花開的時候,一股淡淡的香氣被風挾來,撩動了少女的發絲。
    她理了下頭發,才抬起頭。
    說話的女子盛氣淩人
    “我是墨懷袖,筆墨之墨,楚州墨氏嫡女,你那姨母自忖有些小權就誣告我舅舅,你怎麽有臉出現在我麵前”
    墨懷袖穿著短衣繡褲外麵是一條旋裙,頭上戴著玉簪,腰間懸著雙魚佩,她容顏端麗明豔,同一身衣裳穿在她的身上就顯出了些貴氣。
    大半年來,孟月池早把廬陵乃至於江南世家的譜係牢記於心,這墨懷袖自報姓氏,又說自己的舅舅,孟月池就知道她是誰了。
    楚州墨氏,代宗時為了壓製豪門,大量擢升寒門子弟,讓許多“青年才俊”嶄露頭角,盡管在朝堂爭鬥之中許多人都沒有好下場,也有人借機扶搖而上,在皇權和世家之間左右逢源,比如代宗時候的吏部侍郎墨桁。
    墨桁曆經三朝,又培養出了兩個科舉入朝的兒子,分別與江南大姓望族聯姻。
    墨家由此而起。
    與墨家聯姻的,一家是吳州錢氏,一家是越州範氏,兩月前,身為通政司風聞使的柳朝妤上奏範家侵占田壟、逼害佃戶,此案還未了結。
    這墨懷袖就是墨氏與範氏之後了。
    “通政司上奏,三法司定案,如今還未有結果,墨娘子倒是已經急著給六品風聞使定罪了。”
    墨懷袖眯了眯眼睛,看著眼前的少女。
    這時,她身邊有人湊了上來,與她耳語了幾句,墨懷袖笑出了聲
    “我還以為你是柳朝妤的正經外甥女呢,結果隻是個歌姬的賤生女,難怪,說話都這般無禮。”
    揚了揚手裏的帕子,墨懷袖轉身
    “我與這般下賤種有什麽好說的。”
    “你敢辱我阿姐”
    墨懷袖還沒看清說話之人,就被人重重撞倒在地。
    聞訊而來的孟月容騎坐在墨懷袖的身上,小拳頭劈裏啪啦往下落。
    剛剛還能唾麵自幹的孟月池連忙撲上去把自己的妹妹往外拖,動作比墨懷袖身邊的那些人還要迅速。
    一群高門小姐哪裏見過這等場麵,有人尖叫有人求救,有人去拉孟月容的時候手裏攥著一枚尖利簪子,被孟月池看見了反手扇了耳光踹出去。
    孟月容又哪裏真會打架墨懷袖比她大了足足六歲,也就是一時不察才被她
    撞倒,此時羞怒之下也發了狠,對著孟月容的臉就扇了過去,孟月池連忙抱住了自己妹妹。
    見自己的巴掌隻打在了孟月池的身上,墨懷袖恨極了,大聲喊
    “你們看著幹什麽揍她呀”
    女孩兒們終於回過神,拳頭巴掌都對著孟月容揮了出來,孟月池護著她,見墨懷袖一副狠辣模樣,她索性單膝跪在了墨懷袖的胸口,這一招實在凶狠,墨懷袖差點一口血吐了出來。
    “你起來”
    “讓她們停手”
    墨懷袖不願意,身上受著打罵拉扯,孟月池一手抱著妹妹,另一隻手掐在了墨懷袖的脖子上。
    “停手”
    窒息之感讓墨懷袖真的怕了,她奮力拉著孟月池的手,可她一邊肩膀被孟月池壓著,隻有一隻手,又怎麽能掀開將半副身子的重量壓在她頸上的孟月池
    頭上挽的小髻散開,長長的辮子散落,孟月池的臉上還有一道血痕,她環顧四周,等所有人都停了手,她才鬆開了墨懷袖。
    “阿姐”
    看見自己阿姐的樣子,孟月容嚇壞了,孟月池笑著拍拍她的肩膀,讓她起身。
    墨懷秀在幾人的攙扶之下終於起身,她看看那個卑賤歌女所生的庶女,又看看那個還是稚童的孟家嫡女,心中又恨又怕,她過去十餘載順風順水,哪裏遇到過這等事,怎麽會有人真的跟她動手呢
    見她看向妹妹,孟月池抬手,將妹妹護在了自己懷裏。
    “今日先動手之人是我妹妹,先出言侮辱人的是你,一群常科學子,圍毆兩個蒙學稚童,算錯處,總是你們更大。我若是你們,絕不會再將此事鬧大。”
    墨家在廬陵有些勢力,孟月池不想她們為難母親。
    這時,夫子們也得了信,匆匆跑來,看見這場景,真是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自廬陵書院創立以來一共打了三場架,你們還是第一群打架的女學子你們的規矩呢你們的修養呢禮是白讀的”
    “是她先說我阿姐”
    孟月容扁著嘴,替自己的阿姐委屈。
    孟月池沒說話。
    她一身亂糟糟,頭發是亂的,臉上還有劃傷,看著就可憐。
    墨懷袖將頭歪在一側,也不肯說話。
    “此事,你們可要告知家裏”
    聽見夫子這麽說,墨懷袖看向了孟月池。
    孟月池動也不動。
    墨懷袖對夫子行了一禮,低聲說
    “不必了,是我有錯在先。”
    讓家裏知道她與人打架,縱然能通過些許手段讓柳氏難受,墨懷袖卻總覺得自己是輸了。
    夫子看看她,再看看孟家兩個女孩兒,再看看墨懷袖身後那些常科生。
    “此事我也瞞不下呀,你們每人將書院的院章抄錄百遍,常科生墨懷袖和蒙生孟月容是禍首,從明日起打掃廊道十日。”
    孟月容看看自己阿姐,低頭應了。
    墨懷袖是不肯應的,她又看了孟月池一眼,突然聽見孟月池說
    夫子,此事因學生而起,學生身為阿姐,教導妹妹不周也是錯,打掃廊道,我和我妹妹一同。
    想看三水小草的關於我飛升後還要回來收債這件事嗎請記住的域名
    夫子歎了一聲
    “如此也好。常科生墨懷袖,你可有異議”
    “學生無異議。”
    孟月池能幹的事兒,她墨懷袖自然也能做了。
    第二日一早,墨懷袖匆匆忙忙趕到廊道處,就見孟月池一邊掃地一邊檢查孟月容的功課。
    還有一個高瘦黝黑的女子,也穿著書院的短襖,幫兩人將疏漏的葉子撿起來。
    孟月池臉上的傷已經上了藥,臉上的青紫也泛了上來,看著著實有些嚇人。
    墨懷袖一邊偷偷學著她們的樣子打掃,一邊摸了摸懷裏。
    那三人看也不看她。
    因為打架一事,孟月池在書院裏算是揚了名。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歌姬所生的庶女。
    隻不過沒人敢在孟月容麵前提起罷了。
    蒙學地字班裏有不少人說起此事,息猛娘生了好幾場氣。
    “聽見歌姬兩個字兒就一肚子的齷齪,爹媽給他生了一張嘴不光吃飯、讀書,還管噴糞呢”
    十三歲的女孩兒,聽見一些男同窗嘴裏的隻言片語,臉似乎都氣得發脹了。
    孟月池卻並不放在心上
    “與他們計較這些做什麽吃飯的時候,別說這等事。”
    正說著,一個年級大些的男同窗走過來,突然一笑
    “你就是孟月池,難怪你不愛穿裙子,原來”
    孟月池深吸一口氣,抬手,一把短刀已經出鞘,正對著對方的腹下部。
    那個男同窗要出口的話卡住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歌姬所生,也該知道我連墨家嫡女的脖子都敢掐,我不光敢掐人脖子,我還敢讓人見血。”
    剛剛要動手的息猛娘“”
    那人悻悻退開,孟月池反手將短刀收了回去。
    小小的爭端,並無幾人察覺。
    息猛娘吞了吞口水
    “學中不許帶短刀。”
    “我知道,那刀未開刃。”
    孟月池神色如常,讓息猛娘很是佩服。
    “我看那墨懷袖這幾天總想同你說話。”
    孟月池兩口吃完了碗裏的飯,搖頭說
    “等掃廊下的事了了,我早起就跑步,武夫子和薛三娘子她們教你的東西,你也教我兩招。”
    息猛娘忍不住抬頭看看外麵的太陽是不是掛在了北天上。
    “你不是不喜跑步麽”
    “總得能攔住妹妹。”
    說完這句話,孟月池心累地歎了口氣。
    十歲的女孩兒,有了幾分大人的滄桑。
    打架的事情也到底沒有瞞住家裏,旬休的時候孟月池回了家,就看見孟月容跪在堂
    前被母親打手板。
    “驕狂莽撞連累親姐我打你你可認”
    “認”
    小姑娘跪在那兒,眼淚汪汪的,孟月池將書包交給劉嬤嬤,自己也跪了過去。
    看見長女臉上已經結成血痂的傷痕,柳朝姝叉著腰,卻覺得心頭的火氣散了些,更多的心疼泛了起來。
    “母親,妹妹有錯,我便有錯。”
    孟月容之前還繃著臉,聽見姐姐這麽說,“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阿娘,我以後再也不跟人打架了你別打姐姐姐姐為了我被人打得好可憐嗚嗚嗚嗚嗚”
    孟月池低下頭,對自己的妹妹無可奈何。
    柳朝姝被氣笑了。
    最終,孟月容也隻受了二十下手板。
    當天夜裏,柳朝姝舉著燈找到了自己的長女。
    “月池,我想將你記在我的名下,你可願意”
    孟月池看著自己的母親。
    片刻後,她搖頭。
    “母親,您千辛萬苦離開了孟家的窠臼,若是為了我再去向孟家低頭,我是絕不肯的。”
    看著她還稚嫩的臉龐,柳朝姝輕聲一歎。
    “月池,你是天下最好的女兒。”
    不管她是誰生的,不管來日孟家也好,孟叔恒也好,還是旁的什麽人,柳朝姝都認定了,孟月池是自己的女兒。
    “母親為你做什麽都是願意的。”
    孟月池卻怎麽都不肯。
    柳朝姝寫信跟妹妹商量此事,柳朝妤的回信跟孟月池的意思相同。
    不肯就這麽算了,柳朝姝寫信給孟叔恒試探此事,孟叔恒很是樂意。
    “禮部主簿家有一小郎君今年十二,若池兒是嫡女,正好可配之。”
    柳朝姝對著信紙唾了一聲,暫時將此事放下了。
    中秋大考,孟月池考了蒙學第一。
    薛重歲很滿意
    “既然拿了第一就別掉下來了,後年入常科”
    “山長,明年三月我想考常科試。”
    薛重歲看著長大了一點的小姑娘,她現在已經十一歲了,比端午的時候好像也長高了一點兒。
    “山長,廬陵書院的高門著姓子女這般多,他們自恃家門,橫行書院,讓他們被一個歌姬之女踩在腳下,不是更好麽”
    在薛重歲麵前,孟月池少了許多在母親、妹妹和好友麵前的淡然。
    她不想爭,別人總想踩在她頭上。
    那就不能怪她爭了。
    孟月池說到做到。
    開年三月,廬陵書院歲考,她以第一名考入常科,在她的督促之下,息猛娘也勉強考入了常科。
    端午前,常科大考,入常科不到半年的孟月池力壓墨懷袖、顧淮琢、古蓮娘等人成了常科第一。
    此時,她還不到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