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她救了她的命,她就是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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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在這時,她隱隱約約聽到了一陣微弱的嬰兒哭啼聲。
    哭聲很小,斷斷續續的,沒什麽力氣,像剛出生的小奶貓在“喵喵”叫,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
    起初,她以為是自己的幻覺,是逝去的孩子在叫她,便低聲呢喃著:“孩子,別怕,娘來陪你了,娘這就來……”
    可那哭聲一直沒停,斷斷續續地傳來,清晰得不像幻覺,一點點鑽進她的耳朵裏,喚醒了她即將熄滅的意識。
    劉燕猛地一個激靈,瞬間睜開了眼睛——不對,這哭聲不是在她腦海裏,是真的有個嬰孩在哭!
    剛經曆了喪子之痛,她哪裏能忍受聽到孩子的哭聲?
    那哭聲像一根針,紮醒了她作為母親的本能。
    哪怕身上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哪怕心髒還在隱隱作痛,她還是撐著枯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循著哭聲的方向,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去。
    森林深處,有一個被厚厚的枯葉蓋住的山洞,哭聲正是從山洞裏隱隱約約傳出來的。
    她環顧四周,發現山洞附近有打鬥的痕跡:好幾棵樹歪倒在地,樹幹上還有類似於兵器砍過的深痕,地上還有一些雜亂的腳印和早已幹涸的暗紅色血跡。
    劉燕顧不上害怕,顧不上思考為什麽會這樣,也顧不上自己早已疲憊不堪,趕緊用凍得發僵的手扒開枯葉,手腳並用地爬進了山洞裏。
    山洞裏很暗,借著洞口透進來的朦朧月色,她隱約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那是個嬰兒,看起來比她剛失去的孩子還要小一點,大概隻有六七個月大,躺在一堆幹草上,像小貓一樣微弱地哭著。
    聽到有人進來,又聞到了劉燕身上若有若無的奶香氣,那嬰兒像是一下子來了點力氣,用盡全身的勁兒,張著小嘴哭喊著,小腦袋還四處晃動,像是在尋找能喂奶的人。
    劉燕的心瞬間被狠狠揪住,所有的絕望與悲傷,都被這微弱的嬰啼壓了下去。
    她顧不上多想,憑著母親的本能快步上前,小心翼翼抱起那個孩子。
    彼時她尚未完全斷奶,雖奶水稀薄,卻立刻將孩子摟進懷裏喂奶。
    孩子餓極了,憑著求生本能用力吸吮,那不多的奶水,於饑腸轆轆的嬰孩而言,便是世間最珍貴的慰藉。
    也正是這個孩子,給了劉燕一絲生的希望。
    她本想陪著親生女兒一同離開,可既然遇上了這個嗷嗷待哺的小生命,便斷沒有不管不顧的道理。
    喂飽孩子後,她解下自己的外衣將其緊緊裹住,身後背著已然冰冷的親生女兒,就這樣在冰冷潮濕的山洞裏,挨過了那個漫長而絕望的夜晚。
    無論昨夜有多少撕心裂肺的痛楚,次日天光終究照常破曉。
    劉燕借著晨光,終於看清了懷裏孩子的模樣。
    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一雙大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此刻醒著窩在她懷裏,不哭不鬧。
    見劉燕望過來,孩子竟咧嘴笑了笑,臉蛋上露出個淺淺的小酒窩。
    這一笑,像一縷暖陽照進冰封的心,讓劉燕死寂的心底重新活了過來。
    孩子都是最純真無邪的,能夠撫愈這世上的傷痛。
    孩子身上的包被雖破舊髒汙,卻能看出是上好的料子,周邊都是打鬥痕跡與幹涸血跡,劉燕猜測,這孩子家人許是遭遇了強盜劫殺,或者是仇家追殺,才被藏在這兒,若是一直待在這裏,怕是不安全。
    她已近一天一夜沒吃東西,渾身虛軟,卻憑著一股頑強的意誌力站起身,一手抱著新撿的孩子,一手背著早已涼透的女兒,在森林裏漫無目的地走。
    劉燕從小沒出過遠門,連方向都辨不清,可偏偏天可憐見,她竟誤打誤撞走出了林子,回了福林縣。
    她身上也已經一分錢都沒有,她完全靠著自己的意誌力,從福林縣一路走回清河村,回到村裏時,背上的孩子身體早已僵硬。
    劉燕有千般萬般的不舍,卻也知道該讓孩子入土為安。
    她悄悄將她葬在劉家老宅父母的墓地旁,那裏埋著她最親的人,孩子在那兒不會孤單。
    這也是為什麽後來聶芊芊說要去縣城買房,劉燕執意要在老宅旁蓋新宅,也是盼著,若有一天孩子“回來”,能有個家等她。
    孩子埋在那裏,她的心也像是被剜走了一塊,跟孩子一起埋在了土裏。
    她又坐在了墓前好久,大腦一片空白直到懷裏的孩子因為饑餓哭了起來。
    親女兒沒了,上天卻送來了這個小女嬰。
    看著孩子純真的模樣,劉燕終是下定決心:無論多難,都要護住這個孩子。
    她放棄了輕生的念頭,用親女兒的包被裹住小女嬰,硬撐著回了聶家。
    畢竟是她和聶二壯的親生孩子沒了,她正猶豫要不要告訴聶二壯親女兒的死訊,剛進門,聶二壯就因她一夜未歸,不由分說給了她一巴掌。
    那巴掌力道很大,她又一天一夜沒有吃飯,扇得她踉蹌倒地,也徹底扇滅了她最後一絲念想。
    聶二壯本就痛恨女娃,連親女兒都不管,怎會容下一個撿來的孩子?
    從此,這個秘密便爛在了她心裏,藏了十幾年,久到她快以為那是一場夢。
    “說話啊!你回答我!”聶二壯的嘶吼將劉燕從回憶中拽回。
    眼前的男人怒目圓睜,聲嘶力竭地問她,那張臉與十幾年前那個冬夜的臉漸漸重合。
    在她最痛的時候,這個男人給她的隻有耳光。
    劉燕猛地上前一步,高高舉起手掌,用盡全身力氣,“啪”的一聲甩在聶二壯臉上。
    這一巴掌帶著十幾年的恨意,帶著親女兒枉死的怨,在聶二壯臉上留下道深紅的巴掌印。
    “我們的孩子已經死了!”劉燕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字字如刀,“死在二十年前的的冬天,死在那個能凍掉骨頭的夜裏,死在你們聶家所有人的漠視裏!”
    “聶芊芊是我撿來的孩子,跟你沒有半分血緣關係!你聽好了,以後不許再靠近我,更不許靠近芊芊!你不是她爹,沒資格管教她,沒資格要她孝順,這輩子都別來沾邊!”
    聶二壯徹底懵了,怔怔地看著劉燕,雙手死死抓著自己的頭發,瘋了似的嘶吼:“我不信!你騙我!你肯定是騙我的!”
    “我劉燕可以立誓!”劉燕抹掉眼淚,語氣斬釘截鐵,“此事若有半句虛言,叫我天打雷劈!聶芊芊不是我的親女兒,更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