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父愛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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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卻對這個話題隻字不提,淡淡地說道:“明天一大早我就走,到時候就不給你們打招呼了!”

    聽到這裏,她們幾個臉上全都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床太擠了,我今晚就睡客廳了,你們都回去睡吧!”我說完,便不再看她們,進臥室抱了床被子,直接在沙發上睡了起來。

    幾個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樣子。

    可是既然我這麽決定了,她們還能說什麽呢?

    王悅婷俯下身子,幫我掖了液被角,收拾妥帖後,便帶著幾個姐妹,陸陸續續地進屋了。

    我說的出、做的到,第二天還沒完全放亮,便踏上了回老家的歸程。

    由於歸心似箭,一路上我沒有絲豪停留,從早上五點出發,八個小時之後,便進入了老家省市的地界。

    高樓大廈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田野。

    前幾天那場雪,席卷了大半個國家。

    所望之處,都是白盈盈一片。清冷幹燥的空氣裏,攜帶著一股濃濃的家鄉味,令我無比陶醉。

    在離晚飯還有三個鍾頭的時候,我的車子,終於風塵仆仆地開到了鎮上。

    每到快過年的這幾天裏,逛街的人就擁擠不動,大家都在購買年貨,別說轎車了,連走路都費勁。

    由於我走的太急,在吳縣沒來得及購買年貨,本想順道鎮上買點東西,一看那人山人海的,這個念頭隻能擱下了。

    於是我一打方向盤,重新拐上國道路,打算從小路去村裏。

    一路駛過,家鄉翻天覆地的改變,令我咋舌不已。

    才一年沒來,鎮上的變化已經相當大。

    沿途的街道上,不僅增加了許多新的店麵,在鎮東頭還開劈了一條新的商業街。

    遠處,一台吊車拔天聳立,下麵是混凝土攪拌機,正在挺著圓鼓鼓的大肚子,轟轟作響。旁邊堆著沙子,石子等建材料。此時已經日落黃暈,幾個背影佝僂的建築工人,還在頂風冒雪,在泥濘不堪的地裏忙活著。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背影,突然跳進了我的視線裏。

    我趕緊踩下刹車,隻見在離我五十米開外的建築工地上,一位五十多歲、頭發斑白的中年男人,正拿著瓦刀往上麵粉刷水泥。

    雖然他背對著我,但那微微佝僂的脊梁、常年經受風吹雨打而紅腫黝黑的皮膚,還是讓我馬上認出來……那是我的父親。

    此時,已經日落西山。

    那張布滿皺紋的蒼老臉頰,在暈暗的光線中,傾注著對工作的專注……

    二十五年了,從我還沒有出生起,父親便幹著這個最苦最累的工作,幾十年如一日,從來沒有間斷。

    我沒有做過這種工作,但我知道,沒有人想在三伏天最熱的時候,還要頂著大太陽搬磚抗灰;也沒有人喜歡在滴水成冰的三九天裏,還要冒著風霜粉牆蓋房。

    可是父親,一幹就是大半輩子。

    他的腰已經被繁重的工作壓垮了,頭發也被雨雪風霜染白,可是為了養家糊口,父親一直在堅持,哪怕在剛剛大病初愈之際,還在堅持著。

    每次在城市裏行走,看到那些白發蒼蒼、在工地上揮汗如雨的農民工,我總是會想起父親。

    想起這個,從來不在家人麵前叫苦叫累,反而整天樂嗬嗬的父親。

    我以前不懂,父親每天都灰頭土臉的回家,就像在泥堆裏打過滾似的,為什麽還笑的那麽開心。

    現在我懂了,懂得了父愛的偉大。

    爸!”

    我哽咽地叫了一聲,正想快步走過去的時候,突然意外發生了。

    隻見一根鋼管,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突然從天而降,直戳戳地從樓底上砸了下來。

    不要!”

    我的心像被什麽抓住一樣,幾乎快要停止呼吸。

    因為按照掉落的角度,那根長達十米的鋼管,正好會砸到父親的腦袋上。

    老李,快閃開呀!”樓底上最先發現情況的工人,朝下麵大聲呼喊起來。

    可是鋼管掉落的速度極快,即使以我的反應速度,根本就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隻聽“咚”的一聲,鋼管已經掉在了樓下。

    我的心,也跟著“咚”的一聲,幾乎要從胸腔裏蹦出來。

    在那刹那間,我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身體像被抽空一樣,好半天都沒有從驚嚇回過神來。

    在天旋地轉的視線中,我仿佛看到父親的身體歪倒在了地上,而那根要命的鋼管,在地上彈跳了幾下,也躺在父親身邊,一動不動了。

    老李,你怎麽樣?”

    老李,你沒事吧……”

    吵雜的喊叫聲,將我從半昏迷中叫醒過來。

    我腦中一片空白,意識趨使著我的雙腿,急忙朝父親衝了過去。

    可是還沒等我跑到跟前,就見父親在幾個工友的攙扶下,又從地上站了起來。

    看到這裏,我幾乎嚇跑的魂魄,這才又歸了位。

    老李,你可真命大啊,就差那麽一點啊。”其中一名工友,十分後怕地對父親說道。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老李啊,你就等著享福吧!”另一個工友拍著他的肩膀安撫道。

    是啊,是啊!剛才真夠險的!”父親餘驚未消地附和道。

    剛才事發突然,他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當意識到自己差點被鋼管貫穿後,這才感覺到深深的後怕。

    父親瞅了瞅那根鋼管,對身邊的工友說:“你們可別對家裏講啊,要是傳到我老婆那裏,還不把她嚇壞了……”

    不說,肯定不說!”工友們紛紛保證道。

    正在這時,一個腆著大肚子的男人走了過來。

    看到這些工人圍在這裏不幹活,胖子十分惱火地喊道:“嘿!你們幾個,幹啥呢,還不快點幹活!”

    老李剛才差點被鋼管砸死!”其中一名工友解釋道。

    胖子瞅了一眼地上的鋼管,又看了看臉色煞白的父親,見他沒事,馬上吹胡子瞪眼地說:“他死不死關你們屁事?就算死了,你們也得給我幹。三哥說了,這個工程年前必須完工,今天晚上搞不定這堵牆,你們誰也不許回家吃飯!”

    我們是工人,又不是你們家的奴隸,憑什麽不讓我們吃飯!”一個年輕小夥子氣不過,臉色漲紅地說道。

    喲嗬,脾氣倒是不小呐!”胖子鬆了鬆西服的衣領子,露出了胸口上的刺青,氣焰囂張地說道:“我醜話說在前頭,今天晚上不把這堵牆粉好,你們別說吃飯,麻的,覺都沒得睡!趕緊給我幹活!”

    那個小夥子剛要動怒,就被身邊一名幹瘦的中年男人給拽住了,在他耳邊小聲罵道:“就你會逞能,他是李三參的拜把子兄弟,是你能惹得起的嗎!別再說了!”

    大兄弟,都是鄉裏鄉親的,你不能這麽霸道啊!”另一個滿臉灰白胡茬,看起來至少有六十歲的老者說道:“工期再急,你也得讓俺們回家吃飯啊。這麽冷的天,不吃飯也沒力氣幹不是?”

    這個老頭一說,其他幾個工人也紛紛接腔道:“是啊,天太冷了,晚上也辦法幹啊!”

    要幹也看不清啊,出了人命咋弄呢……”

    父親剛才被嚇蒙了,現在回過神來,感覺左手心上火辣辣的疼。拿在眼前一看,發現手上被鐵條割破了一條大口子,滿手心都是血。

    李叔,你受傷了?”那個小夥子眼尖,在後麵失聲叫道。

    其他幾個工友發現後,也十分焦急地說:“老李,別幹了,趕緊回家吧。不能掙錢不要命啊!”

    還沒等父親開口答應,那個胖子便瞪眼喝道:“誰準許他回家的?留這點血算個屁!拿土糊一下就好了!別廢話了,趕緊給我幹活!”

    說完,他突然在那個小夥子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腳:“聽到沒有,快給我上去!”

    看著自己兒子被他踹翻在地,那個滿臉胡茬的老漢頓時急了:“你幹嘛打人呐?俺不幹了,錢也不要了。兒子,咱們回家!”

    說著,他將手裏的瓦刀往腰裏一插,扶起兒子,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就要轉身離開。

    爸,咱爺倆幹半個月了,好幾千塊錢呢,幹嘛不要啊!”小夥子不甘的說道。

    孩子,這些人咱們惹不起,還是花錢消災吧!”父親十分無奈地說道。

    給我站住!”

    胖子在後麵吼了一聲,指著他們爺倆的背影叫道:“敢走出工地一步,老子就打斷你們的腿!”

    年輕人火氣大,聽得這個胖子如此蠻橫,隨手抓起一把鐵鍬,瞪眼大怒道:“有種你動我一下試試?”

    喲嗬!給我來狠的是吧!”胖子咬牙切齒地在小夥子臉上指了指:“行,你等著!”

    說完,回頭朝後麵喊了一嗓子:“老五,你們都給我出來!”

    話音一落,隻見街對麵的那家遊戲廳門簾一掀,一下子竄出來七八個小青年。

    咋了?達哥!”七八個人咋咋呼呼地走了過來。

    這小子敢跟我來橫的!”胖子伸手一指小夥子,大罵道。

    草他媽,活膩歪了!”

    七八個人剛喝過酒,體內的酒氣沒地方發泄,正手癢著呢,聽到這裏,頓時就把那對爺倆給圍住了。

    小夥子握著鐵鍬,眼珠子通紅,死死地瞪著他們幾個。

    你小子裝b是吧?”其中一個瘦高個踢飛了他手中的鐵鍬,罵道:“瞪你老媽呀瞪!”

    小夥子緊握著拳頭,牙齒咬得咯嘣作響,額頭的青筋都蹦了出來。

    你個強種,說句軟話會死啊!”老漢將兒子推搡到腳手架邊上,又急又氣道:“快上去吧,別給他們鬧,沒好下場的!”

    其他幾個工友,這時也紛紛跑過來,又是勸又是賠禮,那群混子才罵罵咧咧地退開了。

    胖子又指著這些工人叫囂道:“你們幾個聽好了,今晚要是做不出活兒,今天的工錢一分沒有!”

    工人們雖然心中有氣,可還是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各自的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