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江二姑娘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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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杯茶盞浮動著一片沉綠色的茶葉,阮卿作勢輕抿一口才悠悠道:“江二姑娘別想多了,那位溫大夫是長公主殿下為我請來看病的,江大姑娘受了涼,我雖心疼,但還得溫大夫點頭才行。”
    風吹進來,浣玉將炭爐裏的灰打掃幹淨,溫枕一身青衣忽的出現在江幼池的視線裏。
    阮卿一雙美目微不可覺看了一眼,旋即放下茶盞對著江幼池介紹道:“江二姑娘,這便是那位女大夫,你叫她溫枕就好。”
    經此提醒,江幼池才抬起一雙眼睛看過去,這位阮卿口中的女大夫穿著一身並無過多紋飾的青衣正站在那,肩部隱隱約約有一對用銀線繡的合歡,但與江幼池一貫的印象有所出入的是,這位溫大夫並沒有施朱傅粉,隻有眉毛略畫了幾筆,平添了幾分英氣。
    她心裏一怔,像被一團棉花撞了一下,臉上驀然紅了起來。
    溫枕察覺到她臉上的變化,上前兩步,欠了欠身,以示她與這位江二姑娘的第一次見麵。
    阮卿一張臉始終淡然,直到浣玉遞了一杯茶給溫枕後,她的神情才有了一絲變化。
    她道:“溫大夫,江大姑娘在我的院子裏淋了雨,現下發起了高熱,我雖對此於心不忍,可你到底是長公主殿下請來的,若要讓你去看病,還得你點頭才行。”
    她頓了頓,用著幾分意味深長的口吻,道:“我不敢擅作主張。”
    溫枕睨她一眼,自然知道其中的心思,她呷上一口茶,眉眼間凝重起來,道:“阮大姑娘不必客氣,我雖是長公主殿下請來的,但醫者仁心,江大姑娘身子有恙,我自當盡力。”
    聽到這話的浣玉手裏的動作不禁頓了頓,她抬起頭瞥過一眼溫枕,才發現自己沒看錯,可是今日的溫姐姐怎麽與平日裏的形象大相徑庭,特別是眉宇深鎖的模樣生生像個她在街上見過的那些七老八十的老頭。
    她搖了搖頭,即使溫姐姐變了性子,她也還是會喜歡她。
    江幼池立在原地,緊緊抿著唇,方才一張微紅的小臉此刻漸漸平複下去,聽到溫枕話裏的意思,她忽的抬起頭來,連眼睛裏都綻著一束光。
    既然是長公主殿下請的人,那必醫術高明,看來姐姐有救了!
    她欠了欠身,無比感激道:“阮姐姐心慈仁厚,今日能夠準許溫大夫給我姐姐看病的恩德,我牢記於心,不敢忘記,若有朝一日能用得上我的,我定當毫無猶疑,以報今日阮姐姐的恩德。”
    話罷,她終於直了直身子,眼底多了一抹少有的喜色。
    其實在江幼池的身上,阮卿看到了幾絲阮玉微的影子,同樣深受壓迫,同樣有苦難訴,但與江幼池不同的是,阮玉微起碼能放手搏一搏。
    她抿上一口茶,意味深長的瞥著門口的那抹金黃,半晌才道:“江二姑娘,你看這五月的陽光好暖和,上午那麽陰冷,可隻要有一絲太陽出來,半點濕氣和凜冽的風都不見了。”
    江幼池的目光循著阮卿眼裏的那抹亮色看去,溫熱,生生不息,連她都險些看得入迷,隻是,她不明白阮卿話裏的意思。
    她愣了愣,才將頭轉過來,道:“阮姐姐體弱,多曬曬太陽對身子有助益。”
    “江二姑娘!”
    阮卿的語氣略重,她直直看著江幼池,通身簡單的打扮,再無過多裝飾,容貌比江寶伶差了幾分,這樣的人久壓之下,還會想著奮起掙紮嗎?
    “貧瘠的人生,隻有腳下沾滿塵泥,才會開出好花,江二姑娘是江家的第三個孩子,容貌和氣質比不得江家公子和江大姑娘,就連徐夫人心底的愛也舍不得多分給你一點,可是,你心底仍是感激,你諳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所以事事做得比你的哥哥和姐姐出色,可那又怎樣呢?”
    “你的心澄澈幹淨,可依舊比不上徐夫人對江家公子和江大姑娘的偏愛,永遠都要屈居人下,甘願成為他們的陪襯。”
    “江二姑娘,人生來不同,可血液是滾燙的,心是自由的,難道你要一輩子這樣嗎?”
    阮卿的話像顆巨石砸在江寶伶的心裏,她眸子深斂,突然看向了阮卿。
    貧瘠的人生,隻有腳下沾滿塵泥,才會開出好花......
    江幼池的耳根突然發起燙來,連向來被她養得一顆沉斂的心仿佛都在無聲的叫囂,茫茫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托著她,要她大膽的朝著阮卿的話走。
    她睫毛撲閃得不停,與平日裏那個冷靜自持的江家二姑娘截然不同。
    她沉默著,也在細細回想著阮卿的話,阮卿說的沒錯,她生下來便不得母親喜歡,連每日去請安都會被數落,不是說她去得遲了,便是說她的規矩不夠,總會挑些毛病出來,就像命運安排好的,先她一步出來的哥哥和姐姐,即使與她步調一致,也總會受到母親的優先對待,而她,是那個無人問津的江家二姑娘。
    可是那又怎樣呢,她的家經不起折騰!
    她的眼裏劃過一抹苦澀,阮卿靜靜看著,在等她的回答。
    半晌,她欠了欠身,忽的揚起一抹牽強的笑來,道:“阮姐姐體諒,我甚感念,隻是,平凡的人有平凡的活法,隻要靈魂不朽,又何懼深陷於貧瘠之地。”
    她頓了頓,眼裏恢複了那片冷靜,道:“阮姐姐的勸告我銘記於心,隻是姐姐現下病著,還望阮姐姐允我帶著溫大夫過去。”
    那隻鎏金暖爐涼了,浣玉弄了一個熱的在阮卿懷裏,彼時的溫枕,已經跟著江幼池去了聽月院。
    阮卿久久看著那抹金黃沒有言語,倒是一旁的浣玉憋了這麽久終於出聲,她道:“姑娘,咱們真不再幫幫那位江二姑娘嗎?說起來,她也挺無辜的。”
    阮卿眼底劃過一抹自嘲,她道:“即使江二姑娘想通了,又有何用,我雖是迫不得已,但我也不是萬能的,就是想把她從江家剝離出來,恐怕也難。”
    “她泥足深陷,已然將那個家當成了全部,即使以後抽身出來,恐怕也要一輩子活在痛苦當中。”
    “既然不能周全,那便讓她繼續沉淪,享受一個夢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