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自古套路得人心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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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作之名!
056
晚上,胡宇一邊和王雨晴吃著飯,一邊腦子裏還在女朋友和女基友的問題,想到腦枯萎。
“你知道我這兩天下了班回家後都在幹嗎嗎?”王雨晴突然問。
“啊?”胡宇回過神,呆呆看著她。
“你知道……我這兩天每天下班回家都在幹嗎?”
“幹嗎?”
“上網。”王雨晴深吸了口氣,“我以前上網都看電視劇,我現在專門看一些設計公司和案例。我發現設計真的還蠻神奇的,可惜……”王雨晴看著胡宇的眼睛,微微笑起來。“一直沒看到你的作品。”
“……”
望著張口結舌的胡宇,王雨晴再度笑起來。
“沒關係,我再找找……”
“你找不到的……”凝視了王雨晴良久,胡宇終於長長吸了口氣,“因為那是好多年前作的,早已經淘汰了。”
“……”
“我早已經從設計公司辭職了。”胡宇看著她的眼睛,“現在不是在做設計,是自由撰稿人。這麽說是好聽的,其實是有上頓沒下頓,太窮的時候也會給一些雜誌寫小說。”
胡宇一口氣交代完,心裏有了一種踏實感。“我不知道你會怎麽看我,看我的職業,會對我有什麽判斷。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個不靠譜的人,所以我本能地騙了你,對不起。”
“是這樣。”終於,王雨晴慢慢點了點頭。
“你現在肯定加倍地覺得我不靠譜吧?”胡宇笑起來。
“恰恰相反。”聽了這話,一直在低頭凝視著桌上叉子的王雨晴,抬起頭來肯定地說。
走出餐廳,胡宇明顯覺得王雨晴和他的距離近了,他說不出是為什麽。但這是真的,這是怎樣的一種靠近呢?胡宇心想。
王雨晴也沒有說話,一路默默走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事情。走到路邊攔下車,她轉頭笑起來。
“那我先回去啦。”
那一瞬間,胡宇很想脫口而出,“你知道嗎?現在有個女人住在我家裏,那是我的異性知己,基友,是我從小到大最好的異性朋友。”
但是,他沒有說,他沒有說出口的瞬間突然明白了友情和愛情的區別。
一種叫做忌諱的東西在他心中模模糊糊地展現開來。
那或許才是最根本的區別。
一個心有忌憚,一個無所顧忌……
而忌憚是出於在乎,無所顧忌是因為完全無所謂嗎?
倒也不見得。
喜歡就要放肆,但愛就會克製?
帶著這樣模模糊糊的心情,他看著王雨晴的出租車越來越遠。
057
回到家,蕭曉依舊百年不變地在廚房鼓搗,試圖喂活自己,看到胡宇回來,連蹦帶跳地跑過來。
“怎麽樣怎麽樣?”
“我覺得可能可以正式開始了。”胡宇說。
“你怎麽判斷的?”
“當然是眼神。”胡宇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一個女人願不願意與你交往,眼神就看得出來啊,還是你教我的啊!”
“喔,是嗎?”看著胡宇,蕭曉的眼神突然開始變得邪惡起來,“這樣啊,那你看看我願不願意和你交往?”
“……”
她凝視著胡宇,胡宇也呆呆地回看著她。
不知怎麽,心中突然有一種很酸楚的東西,輕聲扣動著。
他想,那種酸楚的東西難道叫做幸福嗎?
大概,或許是的吧。
忽然蕭曉笑起來,胡宇也笑起來。
“我什麽都還沒吃呢!”蕭曉說。
那……肯定是的吧……
058
“老板……兩碗砂鍋餛飩。”
深夜的街頭路口,一個路邊攤旁,胡宇和蕭曉坐在那裏。
“這就叫人同命不同。”蕭曉歎道,“你請人家吃法式大餐,請我吃路邊攤。”
“你懂什麽,”胡宇瞪著她,“這個地方我都從來不帶別的女人來。”
“為什麽?老板是親爹?”
“是你爹!”
胡宇把蕭曉麵前的餛飩拿過來,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樓。
“看到那個樓沒有?”
那是一組在夜色中朦朦朧朧看不清輪廓的樓群。
“那是個藝術培訓中心,我高中學畫的地方。。”胡宇笑起來,“那時候學每天晚上,回寢室睡覺前,有時候我一個人,有時和我當時的女朋友都會在這裏吃這個砂鍋餛飩。怎麽也吃不厭,特別好吃。那時候初中畢業你杳無音訊,我就想如果你也在的話是多麽的好啊。現在我很少來了,沒想到還在呢……”
“這是你編的吧?”
“確實是。”
“確實是編的,還是確實是真的?”
“確實是編的。”
“你大爺的!”
胡宇看著蕭曉,心裏知道,這些話是真的。而即便是真的,不知為什麽,他也不會對王雨晴說這些。
而這些,是心底最深處最留戀的東西。
雖然蕭曉可能也不知道他想說什麽。
他隻是想說,想說,想說很多東西。
於是他就這麽說,說著以前初中高中乃至大學的事情、經曆過的非人遭遇,看著蕭曉哈哈大笑。看著邊上不遠處的幾張小破桌上,幾個或許是他師弟師妹的少男少女在打打鬧鬧。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我不知道女性基友對男人來說意味著什麽。
“她可能是了解女人的一個出口,可能是沒有戀愛時的玩伴。或者更可能,隻是虛擬一種感情的環境,讓我們孤單寂寞的心找到一點點安慰。畢竟在這個時代,這個年齡,我們已經很少敢於去認真地付出什麽。但不管怎麽樣,女基友,就是讓你找到自信、勇氣和力量的那個人。如此珍貴的一個人,就不要因為衝動、寂寞或者失落,而讓她變成可怕的陌生人……”
他怔怔地想著。
“你在想什麽?”蕭曉問。
與此同時,蕭曉落在胡宇家的手機上顯示著一條新的短信。
“你在哪裏?我把你亂七八糟的東西給你,別在我這礙眼,對了,像你這樣的好女人,誰錯過了是誰的幸運。”
她在哪裏?蕭曉不會再告訴那個人,因為那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個……陌生人,不,仇人。
059
第二天一大早。
“你t到底在幹什麽?”
“大爺!我在給你做早飯!”
“你到底在做早飯還是拆屋子?都多久了,大姐?你連個炒雞蛋都學不會,你這個人到底活著幹嗎?”
“我是一個唱歌的!我會的是唱歌,要不要我唱幾句給你啊?!我送你離開?千裏之外……”
廚房間,胡宇正在和蕭曉對吵。
“……”
“還有!憑什麽每天都是我來做早飯?明明你自己會,為什麽還要我來做?”
“因為做早飯是女人做的事情,而且現在我是在養你,而且我現在還忙著!”
“你睜著眼說瞎話,你不忙的時候也是在指使我做這個做那個。蕭曉,地板髒了,來拖一拖。蕭曉,咖啡灑在桌布上了,你幫我洗一洗。蕭曉我肩膀酸了,你幫我揉一揉,我是你的女奴嗎?”
“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像母夜叉了,我現在真忙著。”
胡宇見勢不對,連忙掉頭就跑。
這一天,像往常一樣,胡宇每天早上把寄居蟹一樣的蕭曉從蟹殼,也就是她住的客臥拖出來給他做早飯,而他自己則在電腦前吭哧吭哧地幹活。但這天早上,也不知道怎麽了,麵對從廚房冒出的黑煙,胡宇再也沒能像往常一樣視而不見,而是衝進廚房一頓狂吼。
結果……
結果就是換來蕭曉的一頓反吼。
這是胡宇沒料到的。幾個回合之後,他決定鳴金收兵。因為和蕭曉對吵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尤其是女流氓的脾氣爆發以後,把他的屋子拆掉都是有可能的。
見到胡宇灰溜溜跑回去的背影,蕭曉好奇心倒被激起來,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
“你到底在忙什麽?你不是馬上要出去和王雨晴約會了嗎?”
“就是啊,就是因為要和王雨晴約會,所以我昨天晚上安慰好你就睡了,而且還調好鬧鍾,八點鍾起床,然後做做運動,精神抖擻地去見她,然後我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麽?”
“我忘了今天還有篇稿子要交,他們還等著收稿呢。”
“呃……”
“小說的選題叫《作家的愛情》,拜托,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這種陳詞濫調有什麽好寫的?”
胡宇趴在電腦桌前悲痛欲絕。
“我來幫你寫吧!我小時候作文可好了!隻是因為天生麗質,嗓音又好,誤入歧途做了歌手這一行……”
蕭曉站在邊上躍躍欲試。
對於自身認知的幻覺,這方麵的天賦也是蕭曉所獨有的。
門突然被敲響了。
胡宇和蕭曉兩人正在互相長籲短歎,轉而麵麵相覷。
“方嗎?”蕭曉問。
“方你個頭啊!這麽急得像投胎一樣的人不會是他!”
來人是姍姍。打開門,她看也沒看蕭曉,就直衝衝地向胡宇走來,其氣勢和姿態活像胡宇欠了她整整八輩子的債。胡宇剛想本能地拿起靠墊護住自己,姍姍已經“蹭蹭蹭”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
“胡宇!我問你個問題!”
“好……好。”胡宇哆嗦著說。
“你是一個作家吧?”
“你才是作家!你們全家都是作家!”
神經反射一樣,一秒鍾也沒考慮,胡宇衝著她齜牙咧嘴地反吼。
這是胡宇最討厭的事情。
因為討厭朝九晚五上班,最後隻能淪落到給不同的網站寫小說和給亂七八糟的文學社寫稿件,胡宇一方麵過得優哉遊哉。
另一方麵……
對自己的存在感到非常模糊,有一種稀薄感讓他時常無法確認自己。
這個時候……再被人叫做“作家”,胡宇感到的隻有屈辱。
在他的概念裏,作家都是活得很偉岸的……
060
太陽……升得越來越高了,姍姍坐在胡宇的沙發上,給胡宇和蕭曉講述了她來的原因。
事情是這樣的……
昨天晚上,就在田鬆原和她剛剛翻雲覆雨完,田鬆原突然腦子抽風一樣提出要和她聊聊天,因為以前每次結束後田鬆原不是馬上轉身睡覺,就是起身去書房工作。
姍姍抗議過幾次,今天可能是田鬆原突然良心發現,也有可能是腦垂體分泌異常,田鬆原提出了這樣一個要求,姍姍當然求之不得。
“好啊好啊好啊,聊什麽啊?”姍姍懷抱著非常期待與感動的心情問道。
“不知道,你來想。”
“……”
“我提出邀請,你來想話題,這樣就很公平,給你一分鍾,想不出話題來我就睡覺了。”田鬆原說。
這簡直就是腦筋急轉彎加智力大考查。
“你今天工作順利嗎?”十秒鍾後,姍姍努力憋出這麽一句。
“順利。”
“……”
頭頂牆壁上的秒針一針針地走著。滴答滴答滴答,好像每一聲都在宣判姍姍的死刑。
一分鍾後,可能是田鬆原越來越睡眼蒙矓的關係,姍姍終於豁出去了,她問了一個讓她後悔了整整一個晚上的問題。
她看著田鬆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有過多少個女人?發生過關係的。”
田鬆原猛地睜開眼,以每十秒鍾一次的眨眼幅度看著她。
“沒關係,你說說看好了,我隻是純粹作為興趣想知道。五個?五個不止吧?那麽十個?還是二十個?”
姍姍強顏歡笑,盡量顯得像一個心理谘詢師,問這個問題好像是為了解決田鬆原的童年陰影似的。
“你覺得呢?”田鬆原說。
“我覺得怎麽也不止五個,十個還是二十個?還是十個和二十個中間?”
姍姍和顏悅色,心裏好像在俄羅斯輪盤打賭。
“這樣吧。”十秒鍾後,田鬆原打出了他人生中問答史上最漂亮的一壘,“你先告訴我你的,然後我再告訴你我的怎麽樣?”
“那你說了沒有?”
胡宇家,麵對著姍姍垂淚的講述,胡宇嚇得血壓都升高了,顫抖著問姍姍。
“我當然說了啊!我太想知道他的答案了!”姍姍說。
“三個……”姍姍看著田鬆原的臉,微微有些羞澀地低下頭。
“……噢。”
“噢是啥意思?”兩分鍾後,姍姍等不到別的回答,終於開口問。
“沒啥意思,我要睡覺了。”
“你還沒說你的答案呢!”
“太累了,明天說吧。”
說完,田鬆原一動不動地凝視了姍姍一會兒,然後像個道士一樣慢慢闔上眼,轉過身,從此遁入異次元空間,就差點兒幹脆羽化登仙了。
而姍姍,靜靜地看著田鬆原的後背,再也沒有說出一句話,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就這樣,整整一個通宵,她睜著眼睛,翻來覆去。
偶爾,她想伸手去抱田鬆原……
但在觸及的那一刻,又緩緩把手縮了回來。
就這樣,直到天亮。大早上,田鬆原醒來,起床,洗漱,出門,都沒有和她多說一句話,而姍姍也沒有敢再問什麽。田鬆原前腳出門,後腳姍姍就飛快地穿好衣服跑到胡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