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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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先生。”
    拉巴尼終於抬手行了個禮。
    宋和平心裏長舒一口氣,他回了個禮道:“拉巴尼先生。”
    “好久不見!”
    拉巴尼張開雙臂,像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演技真好。”
    宋和平心裏嘀咕著,也擠出笑臉和他來了一次擁抱。
    當兩人抱在一起的時候,宋和平聽見拉巴尼在自己的耳邊低聲用英語說了一句:“卑鄙。”
    宋和平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他這是在罵ISA抓走了他伯父一家的事。
    但這不是和他爭論的時候。
    沒錯。
    從道德的角度看,綁架別人的家人來進行要挾的確很卑鄙。
    可這得看放在什麽地方去看待了。
    如果放在黑色行動的角度看,這太特麽正常了!
    別說綁架你家人了,在黑色行動部門的眼裏,可以為了目的當著目標人物的麵,把他家人一個個殺死在麵前直至目標妥協。
    在這個地下世界裏,道德一文不值。
    一行人又再次返回原來的那個房子,又在那張巨大的地毯上一一坐下。
    在女人奉上茶水後,拉巴尼讓村長他們都離開,說是要讓客人早點休息。
    等人都走後,拉巴尼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殺氣騰騰的表情。
    “如果我伯父家人少一根寒毛,我會親手斬掉你們的腦袋!”
    他的語氣不善,宋和平隔著一米多距離都能聽到他口腔裏咬牙切齒的聲音。
    “你還是先考慮好自己的退路吧。”
    宋和平最不喜歡接受別人的威脅。
    尤其是這種蒼白的威脅。
    如果說之前在見麵的一刹那他還有些擔心麵前這個革命旅地方武裝小頭目會忽然反水將自己劫持,那麽現在他已經徹底放下心來。
    一條狗如果真要咬人,它會在你靠近它的時候猛撲上來,不會等到你摸了它的腦袋牽著它走到僻靜處它才動手。
    “如果讓阿紮爾知道你背叛了他,你猜你和你伯父一家人還能不能活命?”
    宋和平故意提起拉巴尼最害怕的事情。
    果然,對方立即軟了下來。
    “到時候我會跟你們一起撤,三天後阿德裏安會到赫爾曼德省,到時候阿紮爾會通知我帶你們前往見麵,我需要知道你到時候會怎麽做?”
    拉巴尼的語氣裏充滿了擔心。
    他的確需要擔心。
    因為連他也想不出美國人到底要幹什麽。
    派兩個人過來,然後定位,空襲用激光炸彈精確炸平加工廠?
    還是這倆人親自動手,直接槍殺阿紮爾和阿德裏安他們三人?
    可是這樣做怎麽全身而退?
    在ISA聯係上自己之後,拉巴尼絞盡腦汁也沒想到脫身的法子。
    最後他隻能和尼基談條件,如果自己合作,那麽尼基將會為他的伯父等人安排去第三國的手續,讓他們離開阿富幹生活。
    在他看來,自己已經沒救了,死定了。
    大不了隻能換伯父一家的安全,也算是報答養育之恩。
    “我們怎麽做你不用管,你隻需要聽我的。”宋和平強勢說道:“聽我的,興許就有生機,還有,這幾天給我老老實實的別想著耍花樣,我和你一樣都想活命,你如果還想活著離開阿富幹到別的地方生活,那就服從我的一切命令,你我無冤無仇,我為了完成任務,你為了家人安全,咱們矛盾不衝突,明白嗎?”
    “明白……”
    拉巴尼被宋和平說服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和平早早就醒了。
    在陌生的地方睡覺,他從來不會睡過頭。
    起身洗漱一番後,宋和平開始出門打算在村子裏轉轉。
    三天後是什麽情況宋和平自己也無法預測,既然無法預測,那就不去預測,不如讓自己輕鬆一些。
    一切都早已經計劃好了,為了不暴露,即便現在宋和平身上有衛星電話,他也不會和阿凡提還有尼基他們聯絡。
    必須保持所有電子設備上不會留下任何異常的痕跡,沒人知道三天後去鴉片加工廠的時候會不會被搜查。
    他不會為自己找這種不必要的麻煩。
    最令人頭疼的是定位問題。
    引導空中攻擊是需要定位的,定位就必須攜帶電子設備進去。
    比如激光引導,比如發送坐標進行引導。
    在出發前,尼基與ISA的行動組成員們把這個問題反複討論了多次。
    三天後如果拉巴尼帶著宋和平去見阿紮爾,那麽對方的警衛肯定要對宋和平進行搜身。
    阿富幹這裏的所有武裝組織現在比鬼都精。
    他們知道如何對付那些軍事裝備先進的美國人。
    一切電子產品在他們眼裏都是極其敏感的設備,絕對不允許進入敏感地區的。
    開戰至今美軍都沒能抓到拉燈,據說是因為拉燈從不使用一切能聯網的電子產品。
    哪怕要發表演講,都是事先用錄像機錄好,再由信使將內容帶出去交給其他人,由別人代發。
    這種幾近原始的行為模式也給了這裏所有武裝組織首領們一個啟發,要活得久,要不被美軍發現,那就不能讓電子產品和聯網物品靠近自己一公裏範圍內。
    怎麽才能定位?
    宋和平想著這個問題,一路往山坡頂上走去。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來到了坡頂。
    幾個村民在收拾昨晚交火留下的殘骸和屍體,他們把這些屍體用驢車拉走,估計是打算拖到偏僻的地方隨便挖個坑埋了。
    最讓宋和平感興趣的是現場有幾個孩子,他們就在那裏看,一邊看還一邊嬉笑追打,完全不把恐怖的屍體放在眼中。
    這讓宋和平心裏又是一陣感慨,在阿富幹,戰爭與流血幾乎沒停過,不是從七十年代末開始,不是外敵入侵就是內亂不止,老百姓安生日子沒過過幾天,看到的都是死亡和殺戮。
    在這種環境成長起來的孩子,內心的那種恐怖的麻木是正常世界小孩子無法想象的。
    站在山坡上往南麵望去,山坡之下全是罌粟地。
    此時正值五月花期,漫山遍野都綻放著紅藍綠紫各種顏色的罌粟花,如同一片繽紛的海洋,美得不可方物。
    如果不是知道這些東西的危害,宋和平還會讚歎這些花兒的實在太美麗了。
    罌粟花的別名很多,什麽賽牡丹,什麽百般嬌,現在看來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罌粟這種植物的生長周期極快,隻需要三到四個月就可以割一茬,現在麵前這些罌粟花海估計到了下個月初又能繼續收割一波。
    它們的果實汁液被搜集然後簡單熬製成膏,再送至加工廠裏加工成4號白麵,壓製成磚頭一樣的塊狀物,在上麵蓋上金新月獨特的貨物標記,交給那些毒販手裏賣到世界各地去。
    像賈巴德村這種地方這種地方的日子實在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地方,宋和平在這裏有專人照顧飲食,這幾天拉巴尼也住在村子裏,三人在同一個屋子裏吃飯睡覺,抬頭不見低頭見。
    拉巴尼對宋和平和米斯特很冷淡,宋和平能看出他的糾結之處。
    也許在他看來,自己和米斯特既是他的敵人,可同時又是他活命的稻草。
    他不喜歡自己和米斯特,可又不得不與之合作。
    在不多的交流裏,宋和平得知了拉巴尼其實和本地的阿富幹年輕人有些不同。
    別看他現在是革命旅的一個地方頭目,但在四年前,他還是在中東某大學留學的學生。
    隻不過戰爭改變了一切。
    當他從國外回來重返家鄉之後才發現原本的家園早就不存在了,而自己什麽都做不了,既無法停止戰爭,也無法拯救自己的國家。
    他隻能選擇加入革命旅,至少能保護自己那些還活著的家人。
    聽了他的遭遇,讓宋和平想起了薩米爾。
    無論是個人遭遇還是家境,都非常相似。
    隻不過他不能對拉巴尼表示任何一分的同情。
    在這種環境裏,同情一文不值,活命才重要,把活兒幹好,活下去,那才是王道。
    到了第三天,宋和平預料的一切還是發生了。
    早晨的時候,拉巴尼一大早過來找宋和平,說是他接到上頭的通知,讓他帶上宋和平他們去魯德巴爾,並且立即出發。
    魯德巴爾位於漢尼欣南部,大約90公裏的地方。
    幾人沒和村裏人告別,直接拿上東西出了村子上了車,調轉車頭朝南開去。
    上車之前,宋和平下意識抬頭朝天上看了一眼。
    尼基答應過自己,這次行動會有無人機24小時在天上巡邏,盯著自己和米斯特的位置。
    目前自己身上可以定位的東西很多。
    比如衛星電話,比如筆記本電腦,又比如那輛雷克薩斯,裏頭都藏著定位裝置。
    最隱秘的還有一套藏在皮帶頭裏的微型GPS定位裝置,設計非常精妙,金屬頭裏有電路板,皮帶兩側藏著銅絲,等同兩條增益天線。
    這玩意有個開關,現在宋和平還沒打開。
    要到了加工廠後如果革命旅的那些警衛搜身,要求自己將所有通訊電子設備以及隨身物品都都留下的時候才打開。
    裏頭的電池維持時間並不長,頂多能維持6小時的供電。
    一旦電量用光,意味著宋和平這個小組將會失去一切聯係,隻能依靠一直跟蹤幾人的無人機來為ISA提供位置。
    “加工廠是在魯德巴爾?”
    後座上的宋和平打開地圖,詢問坐在副駕駛上的拉巴尼。
    “不知道。”
    拉巴尼冷冰冰地回答了宋和平的提問。
    也許擔心這樣的回答會惹怒宋和平,幾秒鍾後他又補充了一番解釋:“加工廠是幾個月就換一個地方,因為美軍的偵察衛星和飛機經常在這裏活動,在一個地方待太久容易暴露,革命旅在赫爾曼德省有十幾個分支,每個分支下麵有一到三個武裝組織,而我隻是其中一個武裝組織的領導,這次如果不是我精通英語並且接頭點就在我的地盤上,我也沒機會接觸到加工廠。”
    宋和平相信他說的是實話。
    如果加工廠那麽好找,也不至於讓自己和米斯特來冒險。
    他又問道:“那平時各村的鴉片他們是怎麽收走的?”
    拉巴尼回答:“我負責收原材料,送到交貨地點後讓人帶走,革命旅一般會定好一個收購價格,按照價格給錢,我再把錢拿回去,部分作為經費,部分錢會分給村裏。”
    經過拉巴尼這麽解釋,整個金星月的毒絡運作模式似乎已經呈現出其獨特的脈絡了。
    這種模式看似各自為戰,挺鬆散的。
    但實則很安全。
    宋和平也算明白了為什麽美軍沒法徹底靠轟炸和掃蕩結束這一切。
    因為抓住下麵任何一片罌粟種植地,都無法直搗核心,革命旅的販毒網絡就像一條百足之蟲,斷一兩條腿根本不影響主體。
    更何況,從根子上說這裏的情況和墨西哥、哥倫比亞都很相似,農民沒活路,為了生存去種植經濟價值更高的鴉片或者古柯之類。
    這不光是一個法律問題,也不光是一個ZZ問題,更是一個經濟問題。
    越野車在鄉間土路上開了足足兩個小時,總算到達了指定的接頭地點——魯德巴爾。
    這是一座阿富幹南部接近巴鐵的小城鎮。
    按照指令,眾人到達城外一處荒郊野外的一處山穀裏,把車停在最顯眼的地方。
    “他們知道我們在這裏嗎?”
    宋和平一邊說,又忍不住抬頭看看天。
    如果尼基沒有騙人,那麽此時天上應該有一架無人機在盯著自己。
    但他看不到那架無人機,估計是高度的原因。
    就在幾人原地等了大約十分鍾不到,一直靠著車頭的米斯特忽然直起了腰,向宋和平發出了警告:“有人來了。”
    說完,他人走到司機位置一側,拉開車門取出AKM突擊步槍。
    “不要緊張。”
    拉巴尼阻止米斯特。
    “那些是我們的人,接頭的來了。”
    遠處的山坡上出現一道道被揚起的灰塵,四台日產越野車朝著這裏飛馳而來。
    米斯特還是靠在司機位旁,門開著,他的AKM突擊步槍就放在門後。
    如果有什麽不對勁,他可以用最快速度舉槍射擊。
    宋和平也慢慢退到一個便於快速隱蔽的位置——他靠在了車頭右側大燈旁的位置。
    一旦開火,他就躲到引擎和輪胎後麵先行用手槍進行還擊,順便還可以拿到車裏的AKM突擊步槍。
    幾輛日產越野車很快到了幾人麵前,在五六米外停住了。
    宋和平心髒怦怦直跳,血液流動速度也在加快。
    他最擔心是阿德裏安此時在哪。
    如果他在這幾輛車裏……
    那可就真的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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