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子還是走了。
    那天晚上，白熊兩夫妻大包小包提在手裏心滿意足地回到了公司宿舍，灰狼在哈維那裏研究槍支配套和選擇配件也磨蹭到了深夜，獵手帶著災星在綠區裏從這一家店吃到那一家店，完了又去禁地酒吧玩了個盡興，災星在那裏打了擂台，贏了2000美元，請全場喝了一輪威士忌，回來時候哥倆已經搖搖晃晃酒氣熏天。
    合同的事情做好了，法拉利坐在那裏打電話跟自己無數個關係曖昧的女郎調了一晚情，宋和平晚上十點下樓找水喝的時候聽見這家夥跟人說要去什麽浪漫的土耳其看花海和坐熱氣球……
    整個公司裏，隻有宋和平知道廚子要走。
    但廚子說了，讓他別告訴其他人，他會發信息告知。
    這一點上，宋和平選擇了尊重。
    廚子其實不算是個貪錢的人，宋和平覺得廚子選擇離開不是為了錢，是為了權。
    權力是男人的春藥。
    對於那種有野心的男人來說，錢是一個數字，權力才是他們畢生的追逐。
    廚子這次重返俄國，宋和平覺得並不是單純開餐廳那麽簡單。
    這家夥顯然有難言之隱。
    有時候，男人之間有些事隻可以意會不可言傳。
    宋和平沒打算多問。
    第二天一大早，廚子就消失了。
    淩晨四點的時候，宋和平聽見走廊裏有輕微的腳步聲，估計廚子是那時候離開的。
    猶豫了幾秒鍾，到臨了他還是沒有起床，也沒有去送廚子。
    讓廚子靜靜地離開也是一種尊重。
    廚子真就這麽離開伊利哥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其餘人才收到了廚子發給他們的信息。
    白熊開始罵罵咧咧，想要打廚子的電話，可是沒打通。
    灰狼不說話，默默吃東西。
    獵人感到很驚訝，災星關心的依舊隻有餐桌上食物的好壞。
    法拉利什麽也沒說，隻是偷偷觀察宋和平的表情，仿佛要在他的臉上找出事情的最終答案。
    新來的多米尼克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隻是好奇公司現在正是大展宏圖之際，為什麽一個公司的副總要選擇離開，而且還是無聲無息地離開。
    廚子走後，一切如故。
    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音樂家”防務並不需要他。
    三天後，“音樂家”防務正式和駐伊軍方簽訂運輸保障合同，這個消息在伊利哥傭兵圈裏成了爆炸式的新聞，一顆防務界的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宋和平變得更忙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生活完全改變了。
    短短的半個月內，去了鬱金香酒店三回，同樣是那個私密的場所，同樣是羅賓和伊利哥防務圈裏頭的幾位大公司的話事人，還有就是和彼得將軍吃了兩次早餐，談的都是未來合作上的事宜，還有共和宮前的泳池派對，宋和平應邀出席了三次。
    因為自己實在太忙，他不得不將油田方向的業務交給白熊兩口子，讓他們去那邊坐鎮。
    當然，因為和阿凡提之間的君子協定，無論北方油田發生什麽問題，沒人敢來“音樂家”防務負責的哈桑和庫克油田鬧事。
    在和彼得將軍的早餐碰麵時，宋和平還獲得了一個信息，那就北方油田的安保生意其實頂多做個幾年，因為上頭有消息，那邊的油田未來是要劃給寇爾德武裝，讓他們建立自治區，用來作為財政主要收入來源的。
    宋和平於是問彼得將軍：“這麽大的油田，全給出去？”
    他很清楚伊利哥北方地區靠近寇爾德武裝附近的地區油田都是豐油區，那裏鑽出的油質量好，成本低，簡直就是哇哇往外冒錢的金泉。
    怎麽老美還舍得割愛了？
    彼得非常肯定地告訴宋和平：“沒錯，聯安會和臨時政府都開過會了，也做出了決定，未來那片地區的油田都歸寇爾德人。”
    “你們政府還真是慷慨。”
    宋和平疑惑之餘，又不得不承認老美在讓利方麵還是挺大方的。
    有那麽一刹那，宋和平甚至有種錯覺——老美來這邊還真是做好事送民主來了。
    可是細細一品，感覺又不像。
    如果真的是為了伊利哥的民眾，那應該將油田直接歸還給臨時政府才對，怎麽給了寇爾德？
    寇爾德的野心宋和平是知道的，他們獲得了這些油田，有了財政支持，將來更不可能對伊利哥政府俯首稱臣，意味著他們會越來越壯大，說是自治區，實則已經是割裂出去，成為獨立的小王國了。
    肢解。
    宋和平的腦子裏浮現出一個詞。
    老美作為孤懸海外的超級大國，歐亞大陸碎片化，中東地區碎片化，對於他們來說是絕對有利的。
    二戰後扶植的可薩國，和現在扶植的寇爾德，宋和平越看越像，仿佛插入中東地區的兩枚釘子。
    隻要有這兩股力量在，恐怕這片土地永遠不會獲得寧靜。
    “你以為我們是在乎那些石油嗎？難道我們國家是貧油國嗎？”彼得笑眯眯地看著宋和平，就像一隻老狐狸在看著一隻初出茅廬的小狼崽：“以後你會慢慢明白這場戰爭的真正目的。”
    這次談話，讓宋和平對於世界格局有了點新的看法。
    還不得不說，有點兒“格局”被打開的感覺。
    從一年多前加入廚子組建的小團隊隻為賺點安身立命錢，到現在成為伊利哥防務圈裏數得上號的防務公司，作為這家公司的老板，無論宋和平願意或者不願意，畢竟他已經是站在了山峰上的人，哪怕還有更高的山峰，可這裏畢竟已經是山峰。
    不同的高度看到的東西完全不同。
    宋和平現在看那些同行們，那些獨立傭兵分隊和團體，看法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
    立場決定了角度，高度決定眼光。
    不管宋和平願不願意，他必須適應現在的這種生活。
    他忽然意識到，彼得跟自己說這番話不是廢話，像這種軍方大佬，不會無的放矢。
    “將軍，那以後我們公司的業務就承蒙你們多多關照了。”
    宋和平算是個非常聰明的人。
    彼得似乎在暗示自己，將來“音樂家”防務的業務指望南希阿姨的關係是不會長久的。
    他似乎在提醒自己做出一個選擇，別有什麽三心二意。
    “沒問題。”
    沒想到彼得倒是回答非常爽快。
    “上次你們在阿富幹地區那次任務做得非常成功，邁爾斯給我打過電話，他對你的表現非常滿意，將來他們那邊的業務也會很多，他說如果有需要，會關照關照你。”
    “那就太謝謝將軍您和邁爾斯少將了。”
    他想起了米斯特，還有那個在駐阿美軍裏擔任副司令主管情報和特種行動的邁爾斯少將。
    彼得的意圖似乎越來越明顯——拉自己入夥。
    “沒必要感謝我，但是既然你現在是軍方業務的核心承包方，而我是副司令，咱們也算是朋友。朋友，明白嗎？”彼得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把關係拉得更近的話。
    朋友？
    我信你個鬼！
    宋和平腦子很清醒，才不會信這種鬼話。
    現在彼此合作，當然可以說是朋友。
    他日自己如果沒有利用價值，彼得把槍頂在自己腦袋上扣動扳機估計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明白，當然明白。”
    宋和平笑眯眯地點頭裝單純。
    “是朋友，就應該坦白。”彼得盯著宋和平，眼中似有深意。
    宋和平心裏微微一震。
    坦白？
    難道他發現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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