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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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森老爹的雜貨鋪很小,總共不到二十個平方。
一半的麵積用來當店麵,剩餘再隔兩個小間,一個是臥室兼廚房,一個是庫房。
店麵裏出售些碼頭常用的籮筐、索具和錘頭釘子,也賣些魚幹肉脯,麻布麻繩,都是尋常貨色。
偶爾有些來路不明的私貨,從不擺在明麵上,隻存放在庫房。
非熟人介紹,不對外出售。
老爹一人獨居,天天守著店鋪,年歲大了,賺錢不少,卻低調的很。
“要我幫什麽忙?”
周青峰很想要那枚豬頭人身的棋子魔像,那可以將他的火種神力轉換成現實戰力。
老爹不搭話,反而彎腰從床鋪下收拾出一堆瓶瓶罐罐,從最角落的位置拖出一具皮箱。
擦去灰塵,皮箱還挺嶄新,應該是用了沒多久便被收藏。
箱子打開,周青峰滿以為裏頭會是什麽奇物。
可老爹拿出來的第一件卻是床厚厚的毯子,語氣滄桑的講述道:
“我已經七十五了,時日無多。
我就這麽間雜貨鋪,沒啥值錢東西,隻是好些舍不得丟。
這毯子是我和妻子結婚時買的,最好駝羊絨,冬天蓋著很暖和。
這毯子太貴,舍不得用。
放著,放著,直到我妻子離世,也沒蓋過幾次。
原打算把它留給孩子,可孩子也用不上了。”
老爹又拿出一柄匕首,出鞘後寒光淩厲。
“我年輕時也是個四處走動的狠角色,匕首是從個大盜手裏搶來的。
它陪伴我多年,殺過人,護過身。我老了,它沒老,我辜負了它。”
匕首下是個木盒,捧出木盒,老爹眼淚就吧嗒吧嗒的掉。
盒子打開,裏頭全是些小人、小馬之類的孩童玩具,都是手工雕的。
“這些是我孩子的。我喜歡給他講我年輕時的故事,他長大後也希望像我一樣。
可是......
我闖蕩幾十年,身上連個疤都沒有。我孩子頭一回出家門......”
老爹哭得像個淚人,最後從木盒底下又摸出兩個缺胳膊斷腿的‘小人’,確切說是‘小人部件’。
因為都已經碎了。
周青峰一看看認出這‘小人部件’跟豬頭棋子是一套的。
區別在於,碎的兩個是‘持矛牛頭’,‘背弓馬頭’。
若三個棋子配合,跟‘刀盾豬頭’正好是‘突擊’‘遠射’‘防禦’。
老爹抹了抹淚,抬起頭道:“三顆棋子是從我孩子屍體上找到的。
這麽多年,我一直想為孩子報仇。可直到我老了,也沒機會。
小子,你幫我殺幾個人,艾莉絲的臂弩不收錢,這些棋子也送給你。”
周青峰接過碎裂的‘牛頭’‘馬頭’,試圖灌注神力。
但相比隻是些許磨損的‘豬頭’,這兩顆棋子四分五裂,損壞的太嚴重。
僅憑現在微弱的火種,無濟於事。
“你的仇人是誰?”
老爹抬起手,指了指不遠處聲音嘈雜的吧台,恨恨道:
“那三個混蛋正在那裏喝酒呢,聲音最大的就是。”
距離雜貨鋪七八米,有個開放式的吧台。二三十號人圍坐,豪飲叫罵,如群魔亂舞。
艾莉絲撩開門簾,眺望幾眼,回頭道:“是托馬斯兄弟?”
老爹滿懷恨意的應了聲‘嗯’,“他們還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時不時來我麵前晃悠。
可我心裏清楚的很,隻是拿他們沒辦法。
對了,叫嚷要抓你們倆去領懸賞的人裏,就屬這三兄弟最積極。”
周青峰也隔著門簾朝外看,能瞧見吧台前坐著一母同胞的三兄弟。
同樣麵容,中等身材,體格健壯,長刀皮甲片刻不離身。
艾莉絲輕輕的搖搖腦袋,“這三兄弟都是硬茬子,不好對付。”
老爹點頭,“三兄弟身手不錯,連上廁所和嫖娼都一起,什麽都不能把他們分開。”
周青峰朝吧台左右看,訝然發現‘老熟人’。
穿越第一天被‘加特林’燒成重傷的托比兄弟也在,且正跟托馬斯三兄弟聊天。
托比兄弟一壯一瘦,形象差異極大。
兩人頭臉四肢已經拆了繃帶,還能出來喝酒,證明他們得到的治療挺有效。
吧台前酒氣衝天,談論的正是鬧到轟轟烈烈的地牢大案。
眾人關注的不在於案件本身,而在於執法處和教會聯手開出誘人賞金。
托比兄弟是治安官,給出最新消息。
“埃德蒙.伊倫特的賞金是五百金鎊,叫維克多的巫師有兩百金鎊。”
“那位異端主教不好惹,當年為了抓他可死了不少人。”
“倒是那個年歲不大的黑發雜種,應該不難對付。諸位大可以試試。”
不知是記憶猶新,還是刻意準備,托比兄弟的腳下各放一麵盾牌。
“黑發雜種擅長用火,但有盾牌稍微阻擋,就能衝到他麵前。”
壯碩的小托比抓起酒杯,惡狠狠的詛咒道:
“別讓我遇到那雜種。否則我定要把他架在火上烤,讓他也嚐嚐火燒的滋味。”
吧台前的酒客用眼神彼此交流,對托比兄弟的慘狀,帶著不加掩飾的奚落。
托馬斯兄弟就坐旁邊,嘲諷的問了句:
“萬一你們再次遇上,發現人家不隻會些戲法,可怎麽辦?”
壯碩的小托比將酒杯朝吧台重重一砸,咬牙怒道:
“我們前次是輕敵了,再遇上肯定碾死那黑發雜種。”
這話換來一陣哄笑,沒誰相信。
瘦小的大托比拍拍兄弟的胳膊,“別跟這幫家夥吵吵,我們會證明自己的。”
淩晨三四點,吧台的酒保宣布要打烊。
混跡於此的各色人等也紛紛回去睡覺,一般得到下午才會醒。
托比兄弟喝光自己的酒,憤憤離場。
他們此刻的工作就是盯著碼頭附近,時刻留意周青峰和艾莉絲的行蹤。
破曉前的街道最是空寂,火把燃盡,薄霧朦朧。兄弟倆打著酒嗝,背著盾牌,袒胸而行。
“叫維克多的小子到底躲哪兒去了?”
“‘夜梟’絕對是個女人,我認出她身段了。”
“如果能逮住那個女人,我一定要好好享受享受。”
兄弟倆正絮絮叨叨,忽而很警覺的回頭張望幾眼,不約而同的加緊腳步,躲進黑暗中。
尚有餘溫的火把被夜風吹的忽明忽暗,有個年輕的身影出現在火光之下。
“是那黑發雜種。”
躲在暗處的托比兄弟同聲驚呼,意識到自己是被盯上了,連忙將隨身帶的盾牌抓到胸前。
“衝上去,別讓他釋放魔法。”
壯碩的小托比舉盾抽刀,毫不猶豫發起衝擊。瘦小的大托比則拉開距離,警惕的觀察周圍。
雙方相遇距離不到十米。
眨眼間,周青峰能順風聞到對手身上濃烈的酒氣。
麵對衝擊而來的對手,他隻緩緩後退,讓自己進入火把餘光照不到的地方。
小托比沒猶豫,繼續頂著盾牌前衝,同時揮刀準備劈砍。
可黑暗中忽然多了個粗壯的人影,逆勢頂了上來。
小托比狗熊般的身材,很快評估自己比這突如其來的對手更高更壯,索性心一橫,繼續衝擊。
街道上發出猛烈的碰撞聲響。
自持膘肥體壯的小托比並未占到任何便宜,反而手臂麻木,肩膀劇痛,倒退半步。
火把上的炭火再次被夜風吹亮,一具敦實的豬頭魔像頂在小托比麵前。
其麵目醜陋,獠牙倒長,一對眼睛瞪如銅鈴,卻毫無生氣。
難怪衝不動,它是鐵做的。
頭是鐵的,身是鐵的,盾牌也是鐵的。
小托比立馬驚呼道:“哥哥,快跑,情況不對。”
黑暗的長街忽然雪亮,刺目難睜。豬頭魔像再次發起衝擊,厚重的鐵盾徑直撞在小托比的胸膛。
這兩百多斤的壯漢被撞的後仰倒地,木製的盾牌脫手而去,唯有將右手的砍刀奮力劈出。
刀口劈在魔像的盾牌上,閃出幾顆火花。多劈幾次,刀刃都卷了。
想對付魔像,沒點重斧重錘之類的武器,壓根不破防。
豬頭魔像徑直壓上,靠體重和鐵盾將小托比死死按住。
負責遠射的大托比連忙衝上前試圖幫忙,卻聽到弟弟在掙紮之餘大喊道:
“哥哥,快跑,這小子不止會玩火。快跑啊!”
周青峰從黑暗中出來,伸手按住小托比亂動的腦門,低語道:“我確實擅長玩火。”
天平浮現,火種蔓延,律法之神又開始翻卷宗加班。
大托比眼看弟弟逐漸被火焰吞噬,狂叫中急匆匆丟了沒能上弦的輕弩,抽出短刀。
黑暗中又出現一抹鬼魅移動的陰影,竄到大托比身後便是一劍。
劍尖輕鬆捅穿了目標的後腰,刺入對方腎髒。
大托比‘啊’了一聲,短刀離手,雙膝跪地,抽搐不已。
在不遠處,負責望風協助的梅森老爹扶著街角,強忍著跪地膜拜的衝動。
老頭看到了黑發少年召喚魔像,看到黃金天平,看到托比兄弟倆被火焰吞噬,靈魂燃燒。
這是怎麽回事?
神跡還是妖魔?
難道傳言是真的,黑暗主教投入魔鬼門下,救他逃離的異端自然也是魔鬼信徒。
整個過程,前後也就兩三分鍾。
修複魔像消耗三皮法神力,驅使它又要三皮法。幹掉托比兄弟這對惡棍,收獲才六皮法。
“生活艱難啊,掙點柴薪太不容易了。”
周青峰覺著很苦惱,回來找梅森老爹,“在幫你複仇之前,能不能先介紹點生意?
好歹讓我先賺點。”
梅森老爹哆哆嗦嗦,發軟的膝蓋再也撐不住,撲通跌坐,牙齒嘚嘚的說道:
“隻要你能幫我複仇,哪怕是魔鬼,我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