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是順利的，但那隻是對程昊天而言，而對錢豐明而言，那就是一場災難。因為你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程昊天的身上，把唯一的那台呼吸機當然也用在程昊天那裏，被摘除了一個腎髒的錢豐明隻是得到了你草草的止血與包紮。而且為了讓錢豐明不至於在你手術的時候醒來掙紮，你給他注射了可能過量的麻醉劑，最後導致了他麻醉中毒死亡。”
    “你們怎麽知道他的死因的？”
    “他的心髒告訴我們的，屍檢過程中我們邀請了心內科的專家，他根據你當時手術的條件和心髒異常擴散的現象，推測是麻醉中毒導致錢豐明心髒衰竭而死。”
    “實際上，你當時所麵臨的手術狀況極其險峻，不但錢豐明處於危險之中，程昊天同樣麵臨巨大風險。”許長生語氣凝重地說道。
    “這些我心裏清楚得很，但我別無選擇啊！難道你覺得我能把錢豐明拽到醫院，然後說服他心甘情願地把腎髒捐獻給昊天嗎？
    他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願意捐獻，你還能指望他會把腎捐給昊天這個突如其來的兒子？”程建國滿臉不屑，輕篾地回應道。
    聽聞程建國所言，許長生不禁大吃一驚：“你剛剛說什麽？錢豐明竟然有能力為他媽鄭明淑捐腎？”
    “沒錯，他媽是罕見的熊貓血，而他恰好也是！”程建國肯定地點了點頭。
    “可之前不是一直說錢豐明並不是熊貓血嗎？”許長生一臉疑惑地追問道。
    “那不過是他們錢家人不想讓他捐腎而編造出來的謊言罷了。畢竟他可是他們錢家唯一的兒子，更是整個家族未來的希望所在。如果能夠從外界尋找到合適的腎髒源，他們絕對舍不得讓他去承受哪怕一絲一毫的風險。你們大可以去找找金海人民醫院檢驗科的黎濱，他對當年的事情一清二楚。”程建國解釋道。
    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的啊！許長生不禁感歎道：“這個錢家，錢豐明確實是太卑鄙無恥了！”他在心中暗暗咒罵著。接著，許長生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開口問道：“佟若涵是熊貓血，現在你又說錢豐明也是熊貓血，那程昊天會不會也是熊貓血呢？”
    “沒錯。”程建國肯定地點了點頭，“昊天百分百是熊貓血，這是由遺傳規律所決定的！”許長生聽後，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
    “所以，你現在應該明白我為什麽沒有老老實實地為昊天去排隊等待腎源了吧。那種等待根本就沒有意義，能夠等到合適腎源的概率實在是太低了。”程建國語氣沉重地繼續說道。
    許長生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他沉思片刻後，說道：“所以，當你做出要為程昊天做腎移植手術的決定時，其實目標就隻剩下一個人了，那就是錢豐明。不僅因為他同樣是熊貓血，更重要的是，作為親生父子，他們之間器官的排斥反應風險最小，對程昊天來說也就最為安全。”說完，兩人都沉默了下來，似乎在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麽辦。
    “對。。。而且這本來就是錢豐明應該負責的，這是他欠若涵和昊天母子的孽債！如果當年他給他母親捐了腎，就不會有今天的這些事！”
    “哈哈哈。。。。哈哈哈。。。”說到這裏，程建國突然大笑起來。
    許長生沒有阻止程建國，就讓他好好發泄一下情緒吧！
    等到程建國笑聲停下來，許長生發現他竟然已笑出了眼淚，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了他瘦削的雙頰。
    “你們是怎麽查到我的？雖然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沒想到這麽快，我還想著等昊天完全恢複健康後帶他回一趟米脂看看若涵的，可惜沒有這樣的機會了。”程建國歎著氣說道。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雖然佟若涵、程昊天和你的遭遇非常不幸，令人同情，但你也不能私自手術，草菅人命還把屍塊拋棄在鬧市，造成了極為惡劣的社會影響。”
    停了一會，許長生繼續說道：“正是錢豐明的死觸發了他母親鄭明淑腎病複發，去了北京協和醫院治療。正是北京這個地方讓我們在調查中發現了十多年前佟若涵與錢家的交集，當年正是鄭明淑前往北京治療的時候，錢豐明帶著佟若涵也去了北京。
    我們在協和醫院的進一步調查發現，鄭明淑當年在那裏進行了腎移植手術，給她捐腎的人竟然是佟若涵。鄭明淑的血是熊貓血我們此前已經知道，通過這次手術我們也知道了佟若涵原來也是熊貓血。這就讓我們完全明白了錢豐明追求佟若涵和帶她去北京的真相。後來從北京回金海後，錢豐明很快與孫慧蘭結婚更是印證了他與佟若涵交往帶有不可告人的陰謀。
    隨後我們在調查中還發現，佟若涵不但從金海人民醫院離了職，而且徹底從金海消失不見了。於是我們就根據她入職時登記的戶籍信息，前往陝西米脂進行調查。在調查中了解到了她確實回了老家，而且有一個丈夫和孩子。
    她的丈夫自然是你程建國，而且那時的你應該也沒有找錢家算賬的打算，因此你登記在陝西米脂醫院的信息都是真實的，記錄了你在金海人民醫院的工作經曆。
    接下來的調查發現我們也很惋惜和遺憾，佟若涵在你們回到米脂兩年後就不幸得了尿毒症離世了，更不幸的是小小的程昊天居然也得了尿毒症。
    這麽小的小孩子怎麽會得尿毒症，人民醫院的馮主任的話提醒了我，他說很可能是遺傳了某些腎的疾病，比如多囊腎，鄭明淑的尿毒症就是多囊腎引起的。
    我們調查中沒發現佟若涵和你有先天性的這種腎髒疾病，再聯想到佟若涵與錢豐明的交往，我們就調查了程昊天的出生日期。結合程昊天足月出生的記錄，我們最終判斷程昊天的親生父親應該是錢豐明，他是跨代遺傳了他祖母鄭明淑的多囊腎疾病。
    所以要治療程昊天的尿毒症，唯一的方式就是像鄭明淑一樣進行腎移植，而一般情況下最好的腎源就是來自直係親屬，即他的親生父親錢豐明，當然當時我們並不知道程昊天與錢豐明的血也都是熊貓血。
    接下來的調查中我們果然發現你帶著昊天來到了金海市平度縣，並且在平度人民醫院找到了工作，邊工作邊給昊天看病。按常理說，你應該帶著程昊天去國內的一些大醫院去看病才對，待在平度顯然是有其他目的。
    於是，你就成為了綁架錢豐明的重要嫌疑人。
    同時，你的身高、長相和年齡的基本特征也跟陳丹峰提供給我們的信息基本符合。錢豐明被綁架的金海離平度就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因此你也有條件。
    今天下午，我們趁你在醫院的時候，進入了你的住處，進行了突擊搜查。搜查中發現了那個用來冷凍錢豐明的大洋冰櫃和那把分屍的鋸子，還有錢豐明的頭顱和內髒，而且那堆內髒中我們發現恰恰少了一個右腎。
    同時我們還發現了你精心布置的手術室和病床上的程昊天，這就完全證實了我們的推斷，那就是你綁架錢豐明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摘除他的右腎移植給程昊天，錢豐明的死應該是手術過程中的一個意外。
    在錢豐明死亡後，你不得不在第二天快速購買了一台大洋冰櫃把他先凍了起來。
    次日，錢豐明被綁架的消息開始在社交媒體上發酵。你為了混淆我們警方的調查，索性將錢豐明分屍，把屍塊丟棄到金海，同時讓陳丹峰打了索要贖金的匿名電話，造成為錢綁架，而且凶手就在金海的假象。
    但是沒拿到贖金的情況下，又這麽匆忙的拋屍是很矛盾的，我想你當時心也亂了。”
    聽到這裏，一直不說話的程建國終於說話了，“你說的對，這些原本就不在我的計劃之內，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麽辦，我就想著把事情搞亂點，多給我爭取一點時間等著昊天康複，等他康複了我就帶他回老家米脂去。
    至於我，雖然我也不想給錢豐明陪葬，但真要有那一天，我也認了，就當早點下去和若涵團聚吧！”
    說完這些，程建國閉上了眼睛。
    。。。。。。
    6月21日早上9點，當許長生正在局長辦公室向吳局匯報‘6.10重大殺人案’的偵破情況和主犯程建國的審訊情況的時候，門被急促的敲響了。
    “吳局，許隊，不好了，程建國咬舌自殺了！”匯報的是看管嫌疑人的小範。
    吳玉良和許長生聽到這個消息馬上快步走向留置室。
    在留置室，他們看到程建國背對攝像頭，側身靠牆而臥，一動不動。走到他身旁，隻見他眼睛緊閉，滿嘴鮮血，下顎下麵的地麵也流了一大灘血，把他下麵的衣褲都浸濕了。
    許長生趕緊檢查了他的脈搏，但手腕冰涼，完全沒有了脈搏跡象。
    在他頭部的牆上，許長生看到了兩行血字，第一行是“再見了，兒子”，第二行是“把我的骨灰埋葬在若涵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