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川從褲腰裏取出錢袋，虔誠的雙手奉上：“我願聽從神的指示，獻上我的全部財產，挽救神指定的人。”
    大勝媽臉色巨變，不顧形象地吼道：“張大勝！你是要你媽的命啊！”
    他一個幹幹淨淨的十九歲大男孩，要娶一個被張虎玩爛了的瘋女人？
    簡直是瘋了！
    大勝媽哭著喊著：“張大勝，你要真把那個爛破鞋搞回家裏來，我就死給你看！”
    祁景川置若罔聞，整個人仿佛進入了另一個維度，專注地看著麵前的主教。
    主教抬手示意，兩名黑袍人會意，把車裏的女人帶了出來。
    女人癡癡地笑著，在台上抱著樹幹，臉頰親昵地摩挲樹皮：“神啊，神救我了，神來救我了......”
    主教和藹地問：“孩子，這就是神要你拯救的人？”
    祁景川鄭重地點頭：“是的，主教。”
    此時，神奇的一幕再次發生了，榕樹的枝幹撲簌簌顫抖，氣生根也隨之不住晃動。
    仿佛真有神跡一般。
    主教又問：“你能聽到神的話語？”
    他眼神溫和慈愛，但祁景川能感受到，主教目光中的陰毒。
    他並沒有信任自己。
    隻能賭一把了。
    ·
    祁景川從自己上衣貼身的口袋中取出幾根小樹枝，在台上並排開來。
    那隻是極其不顯眼、極其平常的幾根樹枝，沒有人知道祁景川拿出樹枝是要做什麽。
    主教卻渾身一顫，迅速站起身來，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果然是神，”主教高喊道，“神降世了！”
    那幾根小樹枝，有的末梢掛著冰棱，有的帶著被烈火灼燒的痕跡，有的呈現出被利器劈砍過的傷口......
    “神會懲治一切罪惡，”主教拿起地上那幾根小樹枝，高高舉過頭頂，“這就是證明！神殺死了魔鬼！這是神的賜福！是神的洗禮！”
    村民們雖然不明所以，但出於對洗禮教的盲目崇拜，仍舊狂熱地高喊道：“洗禮！洗禮！洗禮！”
    就連主教也一同振臂高呼：“洗禮！洗禮！洗禮！”
    大榕樹隨之開始抖動，仿佛是在為這一場震撼人心的洗禮獻舞。
    ·
    呼喊聲震耳欲聾，榕樹的根須撲簌簌抖動。
    祁景川垂下眼眸，鬆了一口氣。
    賭對了。
    每個被殺死的鬼怪，都會變成一根樹枝，出現在榕樹底下。而這根樹枝上，會出現一模一樣的傷痕。
    這恰恰說明，村中的離奇現象，和這棵大榕樹脫不了幹係。
    而方才，主教說“神為這個村莊降下福光，賜予這個村莊生命之樹！神聖的生命之樹將庇佑每一個虔誠的人，獲得生命之樹賜福之人，將成為神的使者，被神授予特權，神準允他做一切事務”，也證明了這棵榕樹的特別之處。
    因此祁景川大膽推測，他所收集到的這些樹枝，就是獲得主教信任的突破點。
    ·
    果不其然，主教難以抑製激動之情，走到祁景川麵前，親自攙扶起祁景川。
    這一幕讓村民們詫異不已，就算是村長，也從沒有得到過主教這樣的對待！
    “孩子，你是神的使者，你能聆聽神的話語，”主教說，“神將授予你特權，你將在這個村莊中，成為神的準允之人，代理神的一切事務！”
    大勝媽驚呆了。
    旁邊的幾個大娘搖著大勝媽，羨慕不已。
    “大勝媽，你家大勝出息了啊！”
    “主教早幾年就說大勝這孩子有慧根，他能聽見咱村這大榕樹說話！”
    “大勝真了不起啊，平日裏悶聲不吭的，原來還有這機緣！”
    ......
    大勝媽喃喃道：“可是大勝要娶那個破鞋啊，這可咋整啊！”
    “那是神讓大勝辦的！”一個大娘猛拍大腿，“你這腦筋咋轉不過彎來啊！神還能騙了大勝不成！”
    “這位教徒雖然沒有度過洗禮，但她仍具神根，神不會懲罰每一個相信他的人，神隻會懲罰玷汙神的人。”主教大發慈悲，對祁景川說，“來吧，孩子，這個女人交給你了，你在神的加持之下，一定能夠將她教化，使她度過洗禮期。”
    .
    祁景川深深叩首。
    ·
    主教說完，右手伸進左邊袖口，輕輕一擰——
    “哢吱”。
    清脆的聲響極其微弱，一般人根本無法捕捉，但祁景川卻聽見了這個聲音。
    這是樹枝斷裂的聲音。
    接著，主教的右手從寬大的袖子中取出一根了深褐色的樹枝。
    “這是神給予你的特權。”
    祁景川抬起頭，恭敬地接過樹枝。
    他之所以一直俯趴著，就是因為從這個角度，他能夠透過主教寬大的衣袖，窺探到衣袖之下的痕跡。
    祁景川瞥見，在主教寬大的袖袍裏，他的兩根手臂根本就不是人類的皮膚！
    而是兩條樹枝，上麵爬滿了凸起的瘤子，十分駭人。
    祁景川瞬間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主教不是人！
    他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異樣，畢恭畢敬地朝著主教叩了三個響頭。
    榕樹再次“嘩啦啦”顫動，樹葉飄落，仿佛真是神明降世。
    ·
    洗禮的最後一個環節並不在公開場合進行。
    黑袍人說：“村中有哪些女人正在洗禮期中，主教將前往其家中，對其進行一對一洗禮。這是主教的恩賜，主教將幫助所有人通過洗禮，加入教徒的隊伍，成為神的子民！”
    舉手的人幾乎全部都是年輕男人。
    祁景川對這些人有印象，這些男人都娶了老婆，但他們的老婆從來沒有公開露過麵，還在洗禮期中。
    最關鍵的是，這些人都剛剛有了孩子。
    難道說......
    被拐賣到張家村的女人隻要生下了孩子，就相當於完成了傳宗接代的任務，失去了價值。
    那麽這個所謂的“幫助她們度過洗禮期”，很有可能就是一場謀殺！
    祁景川瞳孔驟然緊縮，他粗略掃過舉手的男人們，一共有八個。
    這是不是意味著，有八個女人，會死在今天？
    ·
    他抿緊嘴唇，腦中迅速思考著應當如何應對。
    主教在山呼海嘯般的“洗禮”喊聲中下了台，在村民們的簇擁下，前往村民家中。
    大勝媽還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即將娶一個“破鞋”的事實，雙腳發軟，被幾個熱心大娘攙走了。
    高台上，還剩下祁景川和那個瘋女人。
    瘋女人抱著樹幹癡癡地笑，嘴角流出口水。
    祁景川走到她身邊，低聲說：“別裝了，我知道你是玩家。”
    那女人還在笑。
    祁景川蹲下身：“隻有和我合作，才能活著離開這個夢境。”
    女人鳥窩般淩亂的散發下，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
    祁景川朝她伸出手：“你很聰明，我需要聰明的隊友。”
    女人思索片刻，將自己傷痕累累的手放到了祁景川手中。
    此時，祁景川微微仰起頭，往樹上瞥了一眼。
    茂密的枝幹遮掩下，一個人懶洋洋地坐在樹上，手裏把玩著一根須長。
    ——宮乾。
    沒有宮乾的配合，這場戲不會如此逼真。
    祁景川對著宮乾無聲地笑了笑。
    “今晚廟裏見。”
    他沒有出聲，但他知道，宮乾一定能領會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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