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色長袍的遮蓋下，主教的身體實際上是一棵樹。
    他的身軀是一棵畸形而幹枯的樹幹，表皮斑駁，溝壑縱橫，仿佛由於缺乏養分而顯得異常幹癟；他的四肢則是樹幹上伸出的四根樹枝，十根手指尖銳如利刃，指尖長出深褐色根須。
    沒有了外袍的主教，已經不能夠再稱之為“人”，而是一個人類的頭顱被固定在了一棵樹上。
    他雙眼深陷於眼窩中，鼻子扁平寬闊，每一次呼吸，鼻孔中都會冒出煙霧；他濃密的胡須和頭發並不是柔軟的毛發，而是樹木的根須，在月光照耀下閃爍著森冷的寒芒。
    眼前的場景實在是過分詭異，錢星星驚呼一聲閉上了雙眼，邱雲更是踉蹌兩步，險些跌坐在地。
    ·
    宮乾站在廟門前，冷冷注視著這一幕：“原來是棵樹啊。”
    “養料......”主教緩慢而僵硬地扭動著身軀，朝著廟裏爬過去，“神的養料，來不及了......”
    祁景川一腳踩在了主教的左腳踝上。
    “哢！”
    一聲脆響，主教的左腳踝斷裂，他的腳掌落在地麵，化作了一節節樹枝。
    主教渾濁的雙眼中閃爍著極致的憤怒：“神會懲罰你們！神會對你們降下天罰！你們將死在神的腳下，化作神的養料......你們、你們竟然敢冒犯神！”
    “神會怎麽懲罰我們？”祁景川微微一笑，他踩上主教的左小腿，重重碾壓了幾下，“把我們變成和你一樣的怪物嗎？”
    “哢......哢嚓......”
    又是一連串清脆聲響，主教左腿膝蓋以下的部位，化作了樹枝掉落在地。
    主教尖銳的十根手指深深紮入地麵，他艱難地仰起頭：“神需要養料，這個村莊需要聽話的女人，這是神和信徒間的互相給予。神向世人賜福，世人還贈神養料，這有什麽錯？有什麽錯！”
    “賜福？”祁景川眼中浮現出毫不掩飾的嘲諷，他一腳重重踩上主教的右腿，“豢養人口販賣組織、拐賣少女、殺人毀屍，這就是你說的賜福嗎？”
    又是一節節樹枝“劈裏啪啦”地砸落在地。
    ·
    錢星星和邱雲的心理承受能力遠遠不及其他幾個玩家，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喬白羽慘不忍睹地用手掌遮住了眼睛：“太殘忍了，活生生把主教踩碎了，實在是太殘忍了。”
    下一秒，她張開手指，指縫裏露出的一雙眼睛閃爍著寒光：“你還和這人不人樹不樹的東西廢什麽話！直接朝他腦袋上踢啊！”
    李澤夏：“......不是說太殘忍了嗎？”
    喬白羽這才想起身邊這小少年是個未成年，於是她忙不迭去遮李澤夏的眼睛：“小孩子別看這些！”
    李澤夏非常淡定：“這點小場麵算什麽。”
    喬白羽想想也是，於是鬆開了手：“哦，你連祁景川和宮乾亂搞都能接受，這確實是小場麵了。”
    李澤夏嘴角抽搐：“姐，你在一個未成年麵前說這些真的好嗎。”
    ·
    說到底，主教不過也是一具沒有思想的傀儡罷了。
    真正操縱這一切的......
    祁景川將主教徹底碾碎成一攤零散的樹枝，繼而轉頭看向那座宗廟。
    宮乾站在廟前，朝祁景川微微頷首：“準備好了嗎？”
    祁景川點頭，從地上撿起兩根樹枝，朝著宮乾堅定地走去。
    他和宮乾一人手裏攥著一根樹枝，彼此相視一笑。
    宮乾：“哥哥，這個夢境，我們也一起活著出去吧。”
    祁景川：“好，一起活下去，一起出去。”
    宮乾勾起唇角，抬腳踹開了廟門。
    “砰！”
    ·
    一聲巨響，搖搖欲墜的廟門被宮乾踹開。
    祁景川和宮乾邁著相同的步伐，進入了廟裏。
    和上次入廟一模一樣，廟門在他們身後自動關上，黑暗中佇立著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屍體製成的傀儡們。
    宮乾將帶來的火把點燃，火光將廟宇照亮。
    在他們麵前，是那尊巨大的主教塑像。
    塑像的身軀是扭曲而畸形的巨大木頭，密密麻麻爬滿了斑紋和根須。
    塑像的雙眼是兩團類似於鳥巢的、用碎枝散葉團起來的、拳頭大小的圓球，分明是死物，卻閃爍著莫名陰寒森冷的光，叫人望而生怖。
    更加詭異的是，這尊塑像盤坐於廟中，它的下端卻牢牢嵌入土地當中，與泥土裏隆起的粗壯根部連結在了一起。
    祁景川眸光沉沉：“這是......”
    宮乾說：“這是那棵榕樹，真正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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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這尊塑像，其實是盤旋錯節的樹根。
    樹根長在這座廟裏，根部往地下深紮，生出了張家村裏的那棵百年大榕樹。
    在塑像身後，那上百具屍體，也與榕樹的樹根長在了一起，密密麻麻的根須將她們的雙腳捆住，她們就是這棵榕樹的“養料”。
    祁景川低聲說：“張家村的秘密......原來這就是張家村的秘密。”
    所謂的天神賜福、所謂的洗禮，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荒謬可笑的謊言。
    宮乾看著眼前這震撼的一幕，不自覺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張家村的秘密，是吃人，吃女人。”
    ·
    “哢哢哢......哢哢......”
    就在此時，一陣古怪的脆響自上方傳來。
    祁景川和宮乾仰頭望去，塑像緩慢地張開嘴，發出了緩慢而沉重的笑聲。
    他的嘴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巨洞，仿佛能將一切光亮全部吞噬。
    霎時間陰風四起，他身後的傀儡們忽地一震，齊齊往前挪動了一步。
    無形的威壓籠罩而來，祁景川不易覺察地蹙了蹙眉。
    宮乾高舉火把，吹了一聲口哨：“哥哥，真稀奇誒，這老逼登樹怎麽沒牙啊？”
    驚悚的氛圍瞬間爛了個稀碎。
    祁景川不自覺地輕笑出聲，應和道：“他不是人，怎麽會有牙。”
    塑像直勾勾地看著他們，繼續發出渾濁而古怪的笑聲：“養......哢哢哢......養料......”
    火光照映著祁景川白皙而俊秀的臉頰，他淡淡道：“不會再有養料了，永遠不會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