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言風月有時來！
    早上吃完早餐,我根本就不敢再提起夜裏劉易揚說的那件事。
    我有個那樣的母親,即便他什麽都不需要了解,單憑昨的那番話,做的那件事,就足以讓人任何一個正常男人反感。所以我沒有資格提起她。
    “白雲飛會過來接你！”他輕輕擦過嘴角,緩緩地起身,隻是簡單地提了一下,多一個字都沒有說。
    我也不敢問更多。是的,我沒有那個臉去問他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情。
    可是,我的心裏始終沒有放下她。說到底,她都是我媽。八歲之前,她對我是非常好的,那時候我們一家人生活的很幸福。後來我爸過世了,雖然日子清苦許多,至少,我還是她的唯一,我們也能相依為命相互取暖。
    再後來,我的生活跌入了地獄。
    地獄！真的,那是地獄般的生活。我無法忘記那些年我是怎麽活下來的。她生了我弟弟,然後就對我各種嫌棄,寒冬臘月,我月經剛剛初潮,什麽都不懂,她還讓我用冷水去給弟弟洗衣服。我的褲子上全是血,我以為自己要死了,她卻罵我裝模作樣,偷懶不幹活。
    後來我生理期周期總是很長,而且經常會痛的死去活來,直到上了高中,從其他女同學口中我才知道,原來生理期的時候不能著涼,尤其是冬天不能下冷水。她竟然說我矯情,沒有富貴命,還想把自己慣成富貴病。
    嗬嗬,這就是我的親媽。
    “蘇小姐,豆漿已經涼了！”張阿姨走過來小聲提醒了我一下。
    我才發現我竟然入了神,而手裏捧著的豆漿早就沒了溫度。
    “我不喝了！”我將豆漿放在餐桌上,然後朝她微微笑了下,緩緩起身,往樓上去。
    白雲飛來接我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我該不該去見她。那個女人,她給我的痛苦大於快樂,每次見到她,不是被她罵,就是找我要錢。我不知道再見她還有什麽意義。可是劉易揚到底是怎麽處理她的,如果他像對付淩瑞金那樣來對她……
    我的心裏竟然有點,心疼。
    罷了！我去看一眼吧！看一眼,也算是對得起自己良心了！
    我原以為劉易揚應該會把她關在某一處破舊的房子裏,可是白雲飛卻將我帶進了鬧市區,雖然不是市中心,但是也很繁華。
    車子停在一家至少四星的酒店門口。
    怎麽在這裏？他會把那個女人安排在這裏嗎？
    我很好奇,下車之後便跟在白雲飛身後。
    電梯停在八樓,穿過裝修豪華的走廊,他停在某一間房的門口,然後從包裏拿出房卡。
    “白助理,”我叫住了他,因為我不太相信劉易揚會把她安排在這裏。
    “蘇小姐,你放心！”他衝我笑著說,“既然是您的母親,總經理自然不會怠慢她！”
    他說著刷了一下房卡,房門開了。
    “我告訴你們,我是蘇靜的親媽,如果你們再把我關在這裏,我會把這裏所有的東西都砸碎！”裏麵刺耳的聲音傳來。
    房間裏,兩位年紀稍大的服務員正在打掃衛生。地上到處散落著雜物,有食物,也有玻璃碎片。。
    而坐在床上的,便是我的母親。她一隻腿弓起,腳踩在床上,另一隻腿搭了下來,此刻正潑婦一般地瞪著那兩個打掃的人。
    看到我來了,她一股腦地爬起來。
    “你這個小賤人,你還知道來啊！你是不是準備把我關在這裏！我告訴你,你這麽做是違法的！”她衝上來指著我的鼻子開始罵。
    白雲飛衝上去,將她擋住了。
    “阿姨,如果你再這麽不配合的話,你今天晚上住的就不是這個地方了！”他說著看了看另外兩個打掃衛生的人,“其他人呢？”
    “白助理,他們兩個去吃早飯了！換我們在這裏打掃衛生！走廊裏有監控,不會出事的！”打掃衛生的一個人回答他。
    這算是,囚禁她了？
    “蘇靜！你自己看看！他們在囚禁你媽啊！你看到了沒有啊！你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竟然敢幹這種違法的事情啊！”我媽氣憤著想衝過來,然而白助理擋在前麵,她又不敢動彈。
    “你不說話,是不是你的主意！你出息了是吧！敢囚禁你媽！你這樣是要下地獄的！”她依然不消停地罵著。
    白助理回頭看了看我。
    我要見她,肯定是要見的。
    “白助理,你們先出去吧！我想和她談談！”這一刻,我不再覺得丟人,因為無論我覺得再丟人,她還是會這樣,她恨我,就像我也恨她一樣。
    “好！你自己要小心點！我們就在門外！”他說著便帶著兩個服務員出去。
    房間門關上的一刹那,我深吸一口氣,馬上我就要獨自去麵對她了。她再婚之後,我就特別害怕獨自麵對她了。
    “媽！”這聲媽剛剛喊出口,她突然衝上來,揪住了我的頭發就將我摔到了床上去。
    “你沒臉喊我媽！”
    我吃疼地捂著自己被扯痛的頭皮,耳朵都嗡嗡的,到底是我太仁慈了嗎？為什麽她還是要這麽對我！
    “蘇靜,我告訴你,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生了你！如果沒有你,我至於過的這麽差嘛！都是你！都是你！如果沒有你這個拖油瓶,我怎麽可能會找不到好男人！都是你！”她衝過來,巴掌狠狠地打在我身上。
    一下,又一下的巴掌,打在我身上。都說,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她痛嗎？
    “都是你啊！都是你！我怎麽會生了你這個女兒！你怎麽不早點死了！你早點死了,我也不會嫁給那個老頭！都是你！”她越打越重。
    “夠了！”我實在忍無可忍,甩開她的手,坐了起來,“你以為我想做你的女兒嘛！”
    也許是我極少在她麵前發過這麽大的脾氣,她愣住了,站在我麵前,吃驚地看著我。
    “這麽多年,你給過我什麽？我們之間的母女恩情,都停留在我八歲以前！八歲之後,你對我付出過什麽？你給我的除了痛苦的回憶還有什麽！”我大聲地咆哮著,眼淚也隨之掉下來。我知道,我的自卑是因為我缺少父愛,缺少母愛！別人該有的,我都沒有！
    “你怪我？你竟然怪我？”她絲毫都意識不到自己有錯,“當年我和老韓在一起重組家庭,如果不是你非要勾引他,我們怎麽會把日子過成那樣！”
    “勾引？”我冷笑一聲,“我那時候隻有十幾歲,我還是個初中生,我連發育都沒有開始,你說我勾引他？他哪裏值得我勾引的？他一個五十多歲的糟老頭,除了有點錢,他還有什麽？”
    我爬起來,跟她對峙起來,這些話我忍了多少年,她總是以母親的威嚴來壓迫我,所以我受的所有委屈對她而言,都是在嘩眾取寵,都是在惺惺作態！
    “對,他就是有錢！如果沒有錢,我們倆都要餓死！你看中的不也是他有錢嗎！”她的語氣明明底氣不足了,為什麽還一口咬定都是我的錯？
    “到底是我們誰看中了他的錢？”我瞪著她,她的臉色慢慢地蒼白,“你為了錢,不惜逼著我去陪他！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你以後總是要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睡的！至少你跟了她,我們母女都不會餓死！”她瞪圓的雙眼裏,絲毫沒有悔意。
    這樣的話,我聽著一點都不生氣,在我十六歲的時候,她就跟我說過。那時候我弟弟五歲。我媽抱著弟弟坐在我的床上,唾沫橫飛地罵我騷裏騷氣,以後隻能做雞。
    “那麽,是我該感謝你了！你為我考慮的那麽長遠,是我沒感受到你的苦心！辜負了你的栽培！”我實在是,無法再和她繼續說下去。
    就當,我從來都沒有過這個媽吧！
    我轉身便想離開。
    “你幹嘛去！”她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你難道要把我繼續關在這裏嗎？”
    我回頭瞪了她一眼。
    “你沒有聽見白助理說嗎？如果你再不配合,就把你關到其他地方去！其他地方,我就不能保證還有人伺候你,給你吃的喝的了！”我冷冷地回答她。在她麵前,我的心已經徹底寒了了。
    母親,這個名詞長久在我心裏都是讓我害怕的。
    “是你的主意！我就知道是你的主意！蘇靜,你怎麽可以這麽忘恩負義啊！”她緊緊地抓住我的胳膊開始哭起來,“我以前再怎麽對你,也是為你好啊！你是年輕,可是老韓的外頭的那些狐狸精,哪個不比你年輕漂亮！別人都可以跟老韓在一起,你怎麽不可以！你以為外麵的生活簡單嗎！這些年,你闖出什麽門道來了？誰知道你在外麵有沒有找比老韓還老的男人！”
    我忍著心底的憤怒將她的手指掰開,真的,我今天到這裏來,就是個錯誤！
    她的手指被我掰開,還是不放棄,再次抓住我的胳膊,糾纏著不放手。
    “你別走！我要出去！誰也不能把我關起來！”
    可能是我們的聲音太大,白助理將門打開,另外兩個男人也衝了進來,看到他們,我媽立刻老實了,不敢再糾纏了。
    “蘇小姐,你沒事吧？”白助理看了看我問。
    我理了理淩亂的頭發,搖了搖頭,便準備出去。
    “蘇靜,你別走！”我媽突然大喊了一聲。
    我的腳步停住了,理智告訴我不要回頭,不要再聽她多說一個字,可是,這一刻,理智沒有用,我還是回過頭去了。
    “蘇靜,是媽不對！都是媽不對！”她的臉頰上,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媽求你,放媽出去吧！老韓他快死了！他需要錢,不然媽不會厚著臉皮來找你！求求你！我不要錢了,你放我出去！”
    她說著身體慢慢地下沉,然後身體癱坐在了地上。
    我的心,還是痛了。她老了,頭發已經漸漸地白了,哭泣讓她的五官看起倆格外的蒼老和扭曲。
    “蘇小姐？”白助理在一旁小聲地提醒了我。
    她不值得同情！不值得！
    我扭轉過身,毅然地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