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炎紀！
    各級之間的協調出乎意料的順利，在艦隊離開的第二天，中尉遞交的申請被授權通過了。
    新上任的米倫達爾戰區參謀部顧問——路易斯·洛奇上校認為這是一次必要的偵察活動。
    這個騎兵出身的上校不僅慷慨地給予了k排支持，還將這次軍事行動擴大到了整個戰區的範圍。
    因此，在地麵上歌舞升平的時候，k排和其他先遣兵們一起，鑽進了米倫達爾的各個隱蔽通道。
    有的通道安全且舒適，至於k排，不知是運氣不好，還是雷洛中尉太會選地方，他們的路徑大部分都在下水道裏。
    米倫達爾的下水道很寬闊，隻要稍加改造，就能變成一座宜居的地下城。戰爭期間的下水道尤為“幹淨”——少了生活汙水的供給與居民的獵殺，齧齒類動物早早收拾行裝回到它們久違了的地麵故鄉，尋找更為衛生的食物來源，流浪貓狗為躲避炮火的驚擾也匆匆離去，就連水道中流淌的汙水也幹淨了不少，至少看不到動物的屍體、內髒以及人類的排泄物，讓這條寬闊的水道在光譜分析儀與微光夜視儀中看起來與鏡河別無二致。
    但有一點不那麽美好——後知後覺的昆蟲們現在才開始遷徙。
    “請求發言長官。”諾娃有些耐不住寂寞。
    “說。”中尉邁了一步，踩死約莫四隻蟑螂，有些事情就是那麽無奈，你很想避開它們，它們卻給你鋪了塊地毯。那爽快的爆裂聲總能在你腦中繪出汁液與髒器飛濺的畫麵，接下來，你也許會想到在此前的戰鬥中掛在你頭盔上的某段結腸，這便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創造力，由一聲響動，就能毫不自覺、被動地創造出遠超蟑螂本身的惡心及恐懼。
    “那些蟑螂讓我的地形演算器不停地報錯，這裏會不會有震動感應儀？”
    “光譜分析儀沒有發現擬態設備，這麽多的蟑螂活動，震動感應也沒用了，你不如找找視信號監視器。它說不準還能拍到些什麽，比如一群穿著自欺欺人的光學迷彩的隱身人在踩蟑螂。或者是一群愚蠢的步兵開著微生擬態在踩蟑螂。”
    沉默，毫無預兆的沉默。中尉想讓士兵們說話，但士兵們好像同時對他的冷笑話失去了興趣，就眼下而言，沉默遠比敵人更危險。
    三天的休息，對這些戰士而言太久了，久到足以讓他們對戰鬥感到陌生，在這幽閉黑暗的下水道裏，人類所能接受的視信號與聲信息稀少且單一，活躍的思維會促使人去思考，思考的目標往往是現下最緊迫的事情——戰鬥，他們將不自覺地為接下來的戰鬥規劃流程，假象行動所能得到的反饋，當他們置身戰鬥時，麵對那些與假想的預期有所偏差的事實，再優秀的戰士也會失措。
    先遣排行進得尚算順利，沒有抵抗，沒有陷阱，也沒有發現監視器，但旅程注定不會那麽順利。
    就在距下水道出口五公裏處，擔任隊列尖兵的艾斯突然停了下來“長官，有生物活動。”
    士兵們仿佛凝住了，他們舉著武器，一動不動，中尉略微的思考了一下“接過來。”
    “好的。”艾斯蹲在一間區段排水控製室的門口，把視、聲信號共享給了指揮官，中尉可以輕易的聽到室內的活動，震動分析顯示震源數目為2。
    熱成像視角穿過牆壁捕捉到兩個熱源，與震動分析儀的反饋相吻合，沒有熱信號防護，可以初步斷定目標為非軍事人員。
    “艾斯，聲波成像，注意控製聲波強度。”
    聲波成像的結果隨後被共享給了中尉，目標體征顯示為一男一女，沒有武器存在的跡象，人員、設備、雜物分部合理，沒有發現光學偽裝單位。
    這應該隻是兩個避難的貧民，可中尉仍有顧慮。
    “艾斯、諾娃，保持地形演算開啟，準備破門，各單位做好掩護撤退的準備。”時間還很充足，中尉不想冒險，如果在這間控製室內有任何通訊設備與艾靈頓自由軍接通，那麽防衛軍將在未來的一個小時內失去六個火力小組。
    艾斯用護甲自帶的3d打印機製作了一把鑰匙，小心翼翼地用熱成像觀察著屋內的兩個人，在兩人視線離開門戶的一瞬間，他打了一個手勢，把門推開。
    諾娃瞄準門縫，用衝鋒槍下卦的電擊器連開兩槍把室內的兩人放倒後，兩人魚貫而入初步搜索了一下，艾斯回報“確認安全！”
    諾娃確認道“確認安全。”
    “檢查設備。”中尉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給那兩人用點鎮靜劑，他們一定嚇壞了。”
    門外的鈴木冷不丁地來一句“以後這兩人該是精神衛生中心的常客了。”
    設身處地的想一想，也還合理，他們的避難所大門無聲無息地打開，隨後便被電擊倒地，又看著兩個水波狀的透明物體在眼前飄來飄去，這確實有些超出常人的承受能力。
    “好吧，再給他們留兩支能量膏做補償好了。”中尉湊到門口偷偷看了一眼，有些輕微的負罪感，也有無意間惡作劇成功的愉悅“哦，這邋遢大叔還挺帥，我都不確定那小姑娘是他女兒還是女朋友了……呃……我的意思是，設備掃描結果怎麽樣？”
    “沒有發現相關設備開啟，無監視設備終端，初步判定安全，長官。”
    “那就好，繼續前進，記得替當地居民關好門窗。”
    出口的爬梯很長，因為出口就在一個斷崖上。
    爬出下水道，告別蟑螂，告別水流，迎來熟悉的歌聲“無助無助，我不過是一隻貓。無家可歸無家可歸，一隻沒有自我的貓……”
    《傷心的貓》那是通話音樂劇《馬爾代克的貓》的插曲。四十歲以下的人幾乎都會唱。
    雙方士兵就呢麽沒完沒了地唱，宣泄著他們看似沒有窮盡的活力。
    從下水道裏鑽出的裝甲老鼠們也許會遺憾，遺憾他們錯過了兩支曲子之間的歡樂時光。
    下水道的出口是一個路邊公園，因為位置比較偏僻，又處在回聲山在米倫達爾室內的一處斷崖智商，它有幸逃脫了成為軍用斂屍場的命運。
    從公園的斷崖底部到地鐵站之間，是米倫達爾的園林級綠化區，沒有建築的遮擋，雖然有不少樹木，但並不足以掩護。
    對於現代步兵而言，算得上開闊空曠。
    自石器時代開啟，開闊地對步兵便極為不友好，他們在開闊地所要麵對的武器也隨著時代變遷而愈發高效。
    從石頭到弓箭、滑膛槍、線膛槍、機槍、機炮、榴彈炮、航空炸彈再到巡航導彈，開闊地逐步成了步兵的地獄。
    但到了今天，開闊地又一次變成了步兵的遊樂場，你無法用肉眼找到一個偽裝嚴密的步兵，而場地越開闊，儀器識別的難度就越大。
    中尉把兩個火力小組交給鈴木準尉，她們要負責在下水道的出口建立臨時哨站確保退路的安全，同時承擔起遠程觀察，佯攻以及進攻部隊的火力支援任務。
    而中尉自己則帶領四個火力小組奔向斷崖，他們要從五十米高的斷崖上跳下去，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們會迂回到地鐵站的另一側，展開偵查活動，並尋找最佳的攻擊位置。
    兩支隊伍分別就位，接下來便是等待時機的到來，當然時機不會憑空出現。接下來，防衛軍主力將發動一場攻勢，那就是中尉等待的時機。
    地鐵站從遠處看去空無一人，步兵攜帶的儀器卻能對比出大量疑似防禦設施的異常點，這便是步兵再度成為地麵主力兵種的主要原因——沒有任何裝備能在步兵發現它之前發現步兵，也就是說，同樣效能的單位，越小越好。
    “威士忌呼叫伏特加。已到達指定位置，做好攻擊準備，炮擊標注已上傳。核對坐標，基位西經39度51分2467秒，60°度17′分1477秒，一號標角4871密，標距124715米，俯角差已除……”
    中尉將炮擊參數報給騎兵旅的遠程炮兵，炮兵馬上回應“威士忌，伏特加收到，炮擊標注核對無誤，火炮校準中，請等待炮擊授權，重複，火炮校準中，請等待炮擊授權。”
    自地鐵站中心向外輻射的幹擾信號使得無人機無法接近，先遣排無從得知敵方防禦力量的確切位置與規模。
    雖然遠程炮兵可以清除防禦設施的威脅，但通往地鐵站的開闊地一定還藏有敵方的步兵，他們通常會不規則地分布在地鐵站外圍，將輕武器的致命火力輻射到數平方千米的土地上。
    麵對這樣的防禦，任何企圖單刀直入的攻擊行為都將招致一場屠殺。
    中尉把他的三十名士兵排成了一個綿延兩公裏的半弧，這是一種名為“牆式衝鋒”的攻擊戰術，這種戰術的優點在於士兵足夠分散，任何來自正、側方的火力都隻能造成有限的傷亡，給予士兵們在行進途中處理敵方火力點的餘地，其缺點也顯而易見，這樣的強攻對兵力有著相當的要求。
    中尉不想打沒有把握的仗。
    而這，是在他跳下山崖之前，所能做的惟一的準備。
    讓士兵向未知的敵人發起進攻，這是個毫無合理性，且不甚明智的決定。但如果這是調動兩萬名士兵爭取來的機會，便也就不存在合理與否。畢竟在過高的期望與寄托麵前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是非之間的界限自然就模糊了。
    至少武器設計師們還是很貼心，他們把係統提示語音編寫得很酷“突擊程式加載中……武器雙向穩定器，武器輔助係統同步至頭盔瞄具……同步完成……正在調整彈射模塊……伏擊者彈射背包加載完畢……”
    雖然是有些幼稚傻氣，但不可否認，這些傻氣的語音為士兵的心理了極大的保護——它讓他們覺得自己很專業、很強大。而強大的內心，是一切能力正常發揮的基礎。
    中尉簡單的檢查了一番身上的各種武器，開始給士兵們做最後的戰鬥指導“姑娘們，如果沒有迂回的時間，我會下令衝鋒。在衝鋒途中無論遇到什麽情況，都不要停下。保持自己的行進路線，不要理會視野之外的火力點，不要救護傷員，更不要企圖尋找掩體，控製好行進速率，與其他人齊頭並進……”
    “警告，友軍炮火接近中，預計到達時間二十秒，保持安全距離……警告，友軍炮火接近中，預計到達時間二十秒……”被係統打斷的中尉核對了一下友軍炮火落點，猛地站起身來“衝下山崖，衝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