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斯卡布羅的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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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炎紀!
    黑夜本是純粹的,隻因它是最自然的偽裝,所以,無辜的黑夜,與罪惡掛上勾。
    罪惡將近。
    對此毫無察覺的兩軍士兵似乎達成了默契,他們還在唱著那支古老的歌謠
    “areyouoscarboroughfair……
    譯你要去斯卡布羅的集市嗎?”(注1)
    是的,如果懸崖的盡頭是,如果生命的最終是是,如果戰爭的結束是。
    那是的,他們是要去斯卡布羅德集市。
    “arsley,sa,rosearyandthy。(注2)
    譯香芹、鼠尾草、迷迭香與百裏香。”
    年輕健壯的肉體,包裹在厚重的塑料鎧甲中。
    星空的騎士,自紫藍天空與鮮綠草地的盡頭,伴著古老的歌謠娓娓步來。
    他們越過懸崖,麵朝著大地……
    “rebertooneholivesthere
    譯代我問候那兒的一個人
    sheonceasatrueloveofe
    譯她曾是我的摯愛。”
    他們麵朝大地,墜落墜落……
    大地之子,在與地麵的羈絆中,墜落,沒有任何外力幹擾的墜落。
    以最為自然的姿態,奔向大地母親的懷抱。
    “tellhertoakeaca
    icshirt
    告訴她替我做一件麻衣
    onthesideofahillthedeeforestgreen(副歌)
    在綠林深處,在山岡旁”
    而後,他們騰空而起,人與生俱來的動物美與後天創造的設計美在此刻交融,最終,他們雙腳著地。
    “arsley,sa,roseofsarroonthesnocrested
    on(副歌)
    譯在白雪封頂的褐色山上追逐雀兒。”
    在大地之子與母親相擁之時,炮彈,也落地了。
    過高的觀察位置,讓中尉忽視了信息傳遞的延遲,也忽視了這一片開闊的綠地旁森然的塑膠叢林。
    那些令人悚然的窗口,意味著沒有任何迂回的可能。
    一道沒有選擇的選擇題“姑娘們,衝鋒!齊頭並進,齊頭並進!”
    “ithoutnoseasnorneedleork
    譯不需要縫口,也不用針線
    bnketsandbedclothesthechildoftheounta(副歌)
    譯”大山是山之子的地毯和床單”
    披堅執銳的騎士,開始衝鋒了。
    自此,無論前路是泥沼、是槍林、是烈火、是熔流,已無可回頭。
    “thenshellbeatrueloveofe
    譯那她將成為我的摯愛
    sleesunaareofthecrioncall(副歌)
    沉睡中不覺號角聲響。“
    沒有奔騰的馬蹄,沒有縱情的嘶吼。
    隻有撞擊,隻有爆炸,隻有鋼鐵烈焰,隻有氣浪與死亡。
    士兵們停止了歌唱,可歌聲似乎並未就此停止,如果你仔細聆聽,那裏或許還有鋼琴、吉它、風笛……
    或許,還有風兒,在輕輕唱。
    “tellhertofdanacreofnd
    譯請讓她替我尋一方土地
    onthesideofahilsrklfleave(副歌)
    譯新草芽寥寥了荒丘。”
    第一次交火,是在衝鋒開始的一分鍾後。
    中尉帶著他的姑娘們奔跑著,他看不到任何敵人,也看不到身邊的戰士。
    他隻知道,埋頭衝擊。好的騎士總是緊盯著著自己的目標,因為他們無所畏懼。但k排的戰士們做不到,這種目的鮮明的無畏,在現代戰爭之中,顯得如此不合時宜。
    ““arsley,sa,rosearyandthy
    譯香芹、鼠尾草、迷迭香與百裏香。
    ashesthegraveithsilverytears(副歌)
    以銀色的淚水衝刷碑塚。”
    k排裏有人開槍了。
    隨後便有敵人還擊,有人倒下了,而其他人還在繼續。
    他們甚至,沒有精力去關注倒下的,是不是於他們而言相對重要的人。
    “beeenthesalaterandtheseastrands
    就在鹽灘和海浪之間。
    aldiercleansandolishesagun(副歌)
    士兵擦拭著他的槍。
    thenshellbeatrueloveofe”
    猩紅的能量束擦肩而過,熱浪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頰,他本能地順著彈道指示的方向望去,外骨骼也親昵地抱著他的手臂,往那方轉去,扣動扳機……
    不見彈丸徹甲,唯見夜漫彤花。
    “tellhertoreaiithasickleofleather
    叫她用一把皮鐮收割
    arbellosbzgscarletbattalions(副歌)
    槍彈在戰鼓聲中狂舞。”
    炮擊摧垮了地鐵站的外牆,灰塵揚起,黏在守衛們身上。
    失去了偽裝的保護,守衛者們仍舊從缺裏中衝了出來。
    等待他們的,是側翼等候多時的重機槍和肩扛炮,他們是如此的幸運,隻因這飽受摧殘的土地,不是他們的故鄉。
    “arsley,sa,rosearyandthy
    譯香芹、鼠尾草、迷迭香與百裏香。
    neralrdertheirldierstokill(副歌)
    譯將軍們命令麾下的士兵衝殺。”
    熱源一個接一個地消失,衝鋒還在繼續,歌聲,還在繼續……
    騎士的駿馬接連倒下,鮮血自滑嫩的草葉滴落,暈做一幅風景畫。
    布雷澤望著那近在眼前,又永不可及的地鐵站主樓,他看著中尉跳了起來,飛在半空中衝地麵不停的開火,最終落進倒塌的圍牆內。
    “andgatheritallabunchofheather
    譯將收割的石楠紮成一束
    andtofightforacaetheyvelongafotten
    譯為一個早已遺忘的理由而戰。
    thenshellbeatrueloveofe
    譯那她將成為我的摯愛。
    沒人知道布雷澤眼裏那複雜的感情到底是瘋狂、希望、遺憾亦或是悔恨。
    也沒有人能看到,他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翻過身來,望著本不屬於他的天空閉上雙眼,笑得很自然。
    從這一刻開始,他將不再變老。有太多的人將時間停留在了最美的年華。他們都已經,不會再變老。
    “areyouoscarboroughfair
    譯你要去斯卡布羅的集市嗎?
    arsley,sa,rosearyandthy……
    譯香芹、鼠尾草、迷迭香與百裏香……”
    就在中尉飛進地鐵站的那一刻,敵人潰敗了。
    k排迅猛的攻勢與其間所展示出的決然,讓守衛們誤以為這是防衛軍的主力。
    於是,他們放棄了血腥的室內爭奪,撤退了。
    連中尉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們打退了整整一個連。
    剩下的四十餘名守衛,被先遣兵僅剩的十餘支衝鋒槍趕進了地下通道。
    他們扔下地鐵站囤積的物資,逃往通道的更深處。
    勝利的代價是慘痛的,每一個還活著的人,都回憶不起,自己是怎麽存活下來的。
    k排最後兩名正式士官中的一位——從騎兵旅借來的艾斯下士,在追擊敵人的途中被倒塌的牆壁砸傷,突擊地鐵站的三十餘人,大部分陣亡,少量重傷,隻剩下九個人可以繼續戰鬥。
    而附近的叛軍將很快便會抽出身來,搶奪屬於他們的物資,一旦敵人意識到這是一隻孤軍,且這批物資對他們而言就會堵在他們回家的路上。
    對於目前的形勢,中尉是這樣應對的“準尉,集結一下部隊,我需要你負責救助和警戒。諾娃,帶領我們剩下的人進行搜查,隨時向我匯報。”
    “明白長官。”
    “明白。”
    他很慶幸,這兩個堅強的姑娘沒有像他一樣被擊垮,不像他這樣的脆弱。讓他這樣脆弱的人,能有那麽一點喘息的時間。
    “呼……呼……呼……”中尉一步一步的往地鐵站走著。
    他頹然癱坐在通往地下候車室的台階上,一點一點往下滑。
    他沒有給自己安排任何工作,他隻想往下滑,於是他把頭枕在台階上,仰躺著,望著灰蒙蒙的樹脂穹頂,若有所思,卻說不上自己在想什麽。
    之前的驚駭與恐懼,都是那樣的不真實,清晰可見的,隻有疼痛。
    自左手指尖的麻木開始,沿著手臂攀附而上,在胸腹之間紮根,談不上劇烈,可以隨意忍受,卻讓人比劇痛更令人不安,他渴望從生理上來尋找答案。
    讀數很正常,儀器給出的解釋,是過於強烈的情緒變化,導致血壓升高、內分泌異常、毛細血管緊縮。
    那種情緒是恐懼還是悲傷呢?
    他應該恐懼,那一段依賴運氣求生的路程足以讓人心生恐懼,他也應該悲傷,在死去的戰士中,有太多他所珍視,或是他認為自己該去珍視的人。
    但他感受不到,這讓他敏銳地察覺到了自我的缺失,於是他強迫自己去恐懼,去悲傷,卻讓本該富有實感的情緒變得更加虛無。
    或許,人的一切情緒與訴求,都源於強迫?
    可為什麽,他又在抗拒這種強迫?抗拒自我能動的行為,抗拒應有的情緒,強迫者是他自己,反抗者,也是他自己。
    他隻能安慰自己“也許,這是一種精神創傷吧。”
    “長官,您該看看這個。”
    艾斯的回報救了他,他猶如亡命般地爬了起來,朝呼喚他的士兵逃了過去,似乎隻要再躺一會兒,他就會沉下去,深陷在台階之中,最後被水泥所吞沒。
    “艾斯,你不是受傷了嗎?”
    “檢查用不著又跑又跳,也用不著去謀殺別人。”艾斯發來了一條視野共享連接“我們在其他貨箱內也發現了類似的零部件,資料庫中沒有備份。”
    “那是,重接轉壓器……”
    在雷洛中尉還是個學生時,曾見過3d投影出的重接轉壓器拆解圖,對於步兵專項的學生來說基本沒什麽用,但卻很有趣,有趣到能讓他記住其中一些關鍵組件的結構和外形。
    他迅速啟動戰鬥輔助係統的模擬武裝功能將組件模擬拚接了一番,得出了駭人的結論“鳶尾花!鳶尾花!這裏是威士忌!發現大型重接式轉壓器,疑為重型巡防艦組件!重複……”
    “各單位注意,這裏是橡樹林,現發布緊急撤離指令,撤離米倫達爾城區……”
    “準尉,組織撤離!我的火力小組抓緊安放炸彈,我們要撤……”
    撞擊、地震。
    衝擊波帶走了中尉的無線訊號,崩碎地鐵站的樹脂穹頂,那些樹脂碎塊普通紙屑般簌簌而下……
    “警告,偵測到放射性威脅,危險等級武器級,確保裝甲封閉……確保裝甲封閉……”
    “警告,擬態菌群死亡,生物擬態失效,已為您切換至光學偽裝模式……”
    中尉按著通訊器的外置調試設備擺弄了好一會兒,內部局域通訊總算恢複了,不過這顯然不是調試的功勞,隻是撞擊影響消失了而已“別慌姑娘們。我們不是軌道打擊的目標,先把這地方炸了,有序撤退。”
    可不管他怎樣掩飾,與鳶尾花號的通訊中斷、毫無來由卻波及甚廣的撞擊影響、誌在必得的地麵部隊突然撤退;這三件事已經把真相呈現得很清晰——鳶尾花號重型攻擊艦被擊落了。
    注解1英國民歌《斯卡布羅的集市》其起源可以追溯到黑暗時代,在20世紀中葉被英國民歌手馬汀·卡西再創作,其副歌為馬汀·卡西原創的反戰歌曲《山坡上》。
    注解2,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裏香分別代表愛情的甜蜜,力量,忠誠和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