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當韓厲從議事大殿出來，此事便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傳遍了整個鎮武司。
    “號外！號外！刑律堂千戶錢立死了！”
    “怎麽死的？”
    “聽說是在天巡衛營地被人殺了！”
    “誰這麽大膽子？敢殺百戶？”
    “是那個新晉的百戶，蕭辰！”
    這個消息已經足夠勁爆。
    但是，緊隨其後的另一個消息，徹底引爆了整個鎮武司。
    “假的吧？蕭辰不是玄仙嗎？他怎麽可能殺得了金仙境的錢立？”
    “玄仙？老黃曆了！最新消息，蕭辰閉關三日，突破金仙中期！然後，當著第七隊所有人的麵，一指一劍，宰了錢立還有紅柳城百戶陸雲峰！”
    “三日？金仙中期？殺了兩個金仙，你他娘的在跟我說書嗎？”
    “愛信不信！天巡衛已經傳瘋了！”
    一時間，鎮武司內，所有人都在議論著同一個名字。
    蕭辰。
    然而，作為風暴中心的蕭辰，卻對那些議論沒有絲毫興趣。
    此時，他來到了鎮武司最深處，那個連陽光都厭棄的地方，地牢。
    地牢位於鎮武司地下百丈，陰冷潮濕。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鐵鏽、血腥與黴菌混合的腐朽氣味。
    越往深處，鎮壓陣法的波動便越發沉重。
    壓得人仙力運轉滯澀，呼吸困難。
    看守最底層牢房的，是兩名玄仙後期的老卒。
    他們見到蕭辰，渾身一激靈，連忙躬身行禮，眼神裏滿是敬畏。
    “蕭百戶！”
    “開門。”
    蕭辰言簡意賅。
    “是！”
    沉重的玄鐵大門被緩緩推開。
    牢房盡頭，一個披頭散發的身影，被數十根粗大的縛仙鎖洞穿了琵琶骨與四肢，死死地釘在牆壁上。
    鎖鏈上符文流轉，不斷抽取著他的仙力。
    正是那個在碼頭倉庫，被生擒的地字九十二號金仙強者。
    聽到動靜，地字九十二號緩緩抬頭，露出一張陰鷙的臉。
    他看到蕭辰，先是愣了一下。
    隨後，幹裂的嘴唇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
    “是你？”
    “怎麽，鎮武司沒人了，派你這麽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來審我？”
    他的聲音沙啞，卻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蔑視。
    蕭辰走到他麵前，神色平靜地打量著他，仿佛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器物。
    “我來，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哈哈哈！”
    地字九十二號放聲大笑，牽動了身上的鎖鏈，發出一陣嘩啦啦的刺耳聲響。
    “想從我嘴裏問出情報？做夢！”
    “你們這些鎮武司的走狗，除了會用些下三濫的手段，還會什麽？”
    “有本事，就給我個痛快！”
    蕭辰並不動怒，隻是淡淡開口。
    “第一個問題，極惡邪咒，如何解？”
    聽到這四個字，地字九十二號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死死盯著蕭辰，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但是，並沒有作聲。
    “第二個問題，斬門在天諭仙朝，還有多少據點？門主是誰？什麽修為？”
    “還想打探門主的情況？”
    地字九十二號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就憑你？一隻螻蟻，也配窺探神龍的所在？”
    “我告訴你，斬門的力量，遠超你的想象！”
    “你們看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用不了多久，整座天諭城，乃至整個天諭仙朝，都將匍匐在斬門的腳下！”
    他越說越亢奮，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一天。
    蕭辰靜靜地聽著，直到他說完。
    牢房裏，陷入詭異的安靜之中。
    地字九十二號喘著粗氣，用挑釁的眼神看著蕭辰，等待著他的惱羞成怒，等待著他的嚴刑拷打。
    然而，蕭辰什麽也沒做。
    他隻是站在那裏，一言不發，漆黑的眸子古井無波。
    這種極致的平靜，反而讓對方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就在這時，地字九十二號眼前的景象突然開始扭曲。
    原本陰暗的牢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血海。
    無數殘缺的、充滿怨毒的孩童魂魄從血海中爬出，伸出慘白的小手，抓向他的身體，鑽入他的七竅。
    他仿佛聽到了億萬孩童在耳邊淒厲地哭嚎，控訴著他的罪行。
    “不……不是我！”
    他驚恐地大叫，拚命掙紮。
    可是，身上的縛仙鎖卻紋絲不動。
    緊接著，場景再變。
    他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個將他從父母身邊擄走的夜晚。
    他看見了父母倒在血泊中的屍體，看見了那個獰笑著的斬門使者，也看見了自己在屠場中，為了活下去，親手殺死了自己最好的夥伴。
    一幕幕他內心最深處，最恐懼，最不願麵對的記憶，被無限放大，化為最真實的夢魘，反複折磨著他的神魂。
    “啊！”
    地字九十二號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渾身劇烈地顫抖，眼淚鼻涕橫流，精神已然處在崩潰的邊緣。
    而在牢房外兩名守衛的眼中，蕭辰隻是靜靜地站著，那個俘虜卻像是發了瘋一般，時而驚恐大叫，時而痛哭流涕，狀若癲狂。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寒意。
    這位蕭百戶，手段當真可怖。
    就在地字九十二號的神魂被撕扯得幾近破碎之時，一縷微光，在他眼前亮起。
    那是一朵小小的、呈現出青碧蓮花形態的火焰，正在蕭辰的指尖安靜地跳動。
    它看起來那麽美麗，那麽純淨，不帶一絲煙火氣。
    可是，當這朵火焰出現的一瞬間，地字九十二號的慘叫聲猛然噎在了喉嚨裏。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這朵小小的火焰麵前，發出了戰栗與哀鳴。
    仿佛隻要被它沾上一點，自己就會從這個世界上被徹底抹去。
    蕭辰屈指一彈。
    那朵青蓮地火化作一道流光，不快不慢，飄向地字九十二號的眉心。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
    地字九十二號眼睜睜看著那朵足以焚滅他一切的火焰越來越近。
    他能感受到眉心處傳來的灼魂刺痛，甚至能聞到自己神魂被炙烤的焦糊味。
    那無邊的幻境，與即將到來的神魂俱滅，兩相疊加，終於徹底壓垮了他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不要！我說！我全都說！”
    他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嘶啞的哀嚎，聲音裏充滿了前所未聞的恐懼與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