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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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觀
靜心亭
張烈堯和空淩子,坐在石桌前對弈。
張增延坐在兩人之間,添茶倒水,觀看棋局。
張烈堯因頑疾纏身,臉上有些蒼白,將手裏的棋子落在棋盤上,抬眸看著空淩子道:
“國師,我最近感覺,身體越來越差,不知還能活多久?”
空淩子自責的道:
“大司馬恕罪,都怪貧道才疏學淺,沒能找到解救之法!”
空淩子說完,拿起一顆棋子落在棋盤上。
張烈堯笑了笑道:
“哈哈……我命該如此,怎麽能怪國師呢!我知道,國師已經盡力了!”
“隻希望我死以後,國師能照顧好增延,旁的事別無他求了!”
張增延麵色凝重的道:
“父親放心吧!我能照顧好自己,也能照顧好師父!”
張烈堯將一顆棋子落在棋盤上,移眸看著張增延,臉上帶著笑容道:
“增延終於長大了,這都是國師教導有方!”
“哎!……都怪我識人不清,耽誤了增延這麽多年!”
“公孫思銳長相俊美,沒想到心機如此深重!”
“想來他父親是故意把他帶在身邊,想要引起我的注意。”
“隻怪那時,因為梓栒剛去世,我心裏實在是有些難受。”
“隻想著找個人傾訴、陪伴,所以看到公孫思銳聰慧過人,且又長相俊美,就把他帶回宮來。”
“公孫家族借著與我的關係,竟然發展得如此強大。”
“還好國師發現,公孫家族的野心,逐漸削減了公孫家族的勢力。”
“不過這些事情,如果不是國師告訴我,或許到我死的時候,也不會知道。”
空淩子臉上浮現一抹笑容道:
“大司馬重視慧靈君,所以有些事,貧道未曾跟大司馬說,隻是暗地裏處理了。”
“貧道還希望,大司馬不要怪罪!”
張烈堯臉上帶著笑容道:
“空淩子一心為國為民,我怎麽會怪你呢!”
“況且國師重新調派的官員,比之前的官員好得多。”
“論治國之道,我自歎不如!”
“增延,你可要跟國師好好學!”
張增延拱手道:
“是!父親放心吧!”
張烈堯道:
“我想在此處度過最後的時光,希望國師不要反對!”
張增延遲疑的問道:
“父親為何不回府裏養病?難道不想再看看母親嗎?”
張烈堯歎息道:
“哎!……我與你母親,本就沒什麽感情!”
“增延!原諒父親,好嗎?”
張增延猶豫著點頭道:
“好吧!”
張烈堯微微一笑道:
“增延!謝謝你!”
張增延臉上帶著笑容道:
“父親!……雖然我不明白,但是隻要父親高興就好。”
避世宮
張增延走到避世宮門口,看著看守宮門的士兵道:
“開門,我要去看看他們!”
其中一個士兵回應道:
“是!”
士兵把門打開……
張增延走進門……
公孫思銳和公孫項雲,父子倆坐在亭子裏,移眸看著張增延,臉上皆看不到任何情緒。
張增延直視著父子倆道:
“公孫思銳,我父親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不知何時,就會突然離開人世!”
“到那時……你們父子,皆要為我父親陪葬!”
“不過……我也要謝謝你!……”
“如此一來……很快我就能當上皇帝了!……哈哈哈……”
公孫思銳難以置信的看著張增延道:
“你這麽說,似乎並不為自己父親的死感到悲傷,反倒盼著他早點死?”
張增延臉上帶著笑容道:
“是又如何!他從來沒有關心過我們母子!”
“直到現在,就快死了,也不想回家去養病!”
“他自己親口說,他對我母親,根本沒有什麽感情!”
“既然如此,我又何需在意他的死活!”
“實話告訴你,下毒的人是我!”
“不過我要謝謝你,多謝你為我頂罪。”
公孫思銳呆愣的看著張增延道:
“你竟然給自己的父親下毒!……你跑來告訴我……就不怕我告訴你父親嗎?……”
張增延笑著道:
“哈哈哈……你想告嗎?……如果你想告,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我倒是要看看……父親會不會信你!……哈哈哈……”
張增延說完,笑著轉身離去……
公孫思銳呆愣的看著,張增延離去的背影,麵色凝重的道:
“南國恐怕……又要陷入一場……危機之中了!……”
公孫項雲歎息道:
“哎!……父親!……我們都到這副田地……還有什麽能力……拯救南國!……”
公孫思銳道:
“我們沒有能力,但是國師可以!”
公孫思銳站起來,走到關閉起來的門後,看著外麵看守的士兵道:
“官爺!……能否替我傳話給國師,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國師。”
靠近門的那個士兵道:
“國師交代過,如果有什麽事,可以替你們傳話,你稍等,我這就去找國師。”
公孫思銳道:
“多謝官爺!”
公孫思銳回到亭子裏坐下來……
公孫項雲疑惑的問道:
“父親,你為何要見空淩子?”
公孫思銳抬眸看著公孫項雲道:
“項雲!……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怎麽可以不稱呼師父!……”
公孫項雲道:
“我敬他為師,他可未必承認我這個徒弟,否則為何不救我們!”
公孫思銳道:
“豢養死士,等同意圖謀反,這是滅九族的大罪!”
“就算他是國師,也無法救我們!”
“張烈堯把我們關在這裏,也不過是念著昔日的兄弟之情。”
“可是現在看來,將我們引入此局的人是張增延!”
“張增延為了引我們入局,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敢下毒,如果南國落在他的手中,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上!”
避世宮的門再次打開……
空淩子走進門來,看著亭子裏的父子倆人,拱手行禮道:
“慧靈君!”
公孫思銳和公孫項雲,相繼站起來,走近空淩子拱手行禮。
公孫思銳道:
“國師!”
公孫項雲道:
“師父!”
空淩子問道:
“不知慧靈君找貧道來,有何事嗎?”
公孫思銳道:
“國師,不管你是否信我,為了南國的百姓,我也必須告訴你。”
“剛才張增延來親口告訴我,是他給張烈堯下的毒!”
“不瞞國師……當年張增延尚在年幼,我就看出來,此人性格暴虐,容易衝動,遇事隻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根本不會顧及什麽。”
“如果南國落在他的手中,必然有很多人要死在他的手裏。”
空淩子點頭道:
“我也有這種感覺,張增延如果當了皇帝,那必定是一個暴君。”
“雖然我對他教導了這麽久,但是他的順從和聽話懂事,都是裝出來的。”
“唯一真實的,隻有對貧道這個師父的態度!”
公孫思銳疑惑的問道:
“國師這麽說……難道對張增延的所作所為……早已知曉?……”
空淩子臉上浮現一抹笑容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是是非非,真真假假……貧道並不關心!……貧道隻關心最後的結果!……”
公孫思銳直視著空淩子道:
“難道……你也對皇位……有所圖謀?……”
空淩子笑了笑道:
“哈哈……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有能者居之!……”
“不過……皇位隻有一個,所以應該,順應天命,無需爭奪!”
“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慧靈君好好休息,貧道先行一步!”
空淩子說完,轉身離去了……
公孫思銳呆愣的看著空淩子離去,臉上浮現一抹笑容道:
“南國的江山……看來是要落在此人手中了!……”
公孫項雲疑惑的問道:
“父親為何這麽說?……師父年過半百……而且還是一個修道之人……沒有妻室……沒有子嗣……圖謀皇位……有何用?……”
公孫思銳眸光依然看著,那扇再次關閉起來的門,唇角浮現一抹笑容道:
“空淩子深不可測……或許並不像我們,所了解的如此簡單!”
“不管我們父子是否有命看到結果,但我敢斷定……”
“無論是張烈堯父子,還是誰……皆不是空淩子的對手!……”
“這樣想來……我也死而無憾了!……”
公孫項雲疑惑的問道:
“為何?”
公孫思銳道:
“因為……南國有空淩子,最多隻會小亂,不會再有大亂了!……”
公孫項雲一臉懵的看著公孫思銳道:
“父親!……我還是不明白!……”
公孫思銳臉上帶著笑容道:
“不明白就別想了!……走吧!……項雲,你陪為父喝兩杯如何?……”
公孫項雲臉上浮現一抹笑容道:
“父親!……你倒是有興致!……走吧!……”
父子倆走回亭子裏坐下來……
公孫思銳道:
“都到這份上了!……如果自己不找點樂子,難道要苦悶到死嗎?……”
“人生苦短,理應及時享樂!”
公孫思銳為自己和公孫項雲,各倒了一杯酒。
父子倆相對舉杯,臉上帶著笑容,飲盡杯中酒。
禦書房
茶桌前
南宮典甯和空淩子,並肩坐在一起。
南宮典甯將批閱過的奏折,放在空淩子麵前。
空淩子逐一翻看檢閱一遍……
南宮典甯遲疑的問道:
“國師……聽說……張烈堯……身體越來越差了?……”
空淩子點頭道:
“的確如此!”
南宮典甯問道:
“國師覺得……他還能活多久?……”
空淩子道:
“最多三個月了!”
南宮典甯臉上浮現一抹笑容道:
“終於盼到這一天了!……”
空淩子把手裏的奏折放在桌上,抬眸看著南宮典甯道:
“皇上!……世間萬事,都是福禍相兮,有福必有禍,有禍亦有福!”
南宮典甯疑惑的問道:
“國師是說……如果張烈堯死去……也會有禍事發生?……”
空淩子道:
“皇上,其實張烈堯雖然意圖謀奪皇位,但卻是能替皇上擋去禍事的人。”
“如果他死了,很多人就會對皇上虎視眈眈,如果皇上出了任何意外,而皇上又無子嗣傳承。”
“那麽南國陷入混亂,就不可避免了!”
南宮典甯急切的問道:
“國師,那朕該如何是好?”
空淩子道:
“隻好再找一個人來,替皇上擋去禍事了!”
南宮典甯思索著問道:
“除了張烈堯……還有誰能替朕擋去禍事?……”
空淩子道:
“張增延……不是最好的人選嗎?……”
“有一種……子承父業之感……”
南宮典甯思索著點頭道:
“國師所言極是!……”
空淩子道:
“皇上!……張烈堯還未離開人世,此事隻能放在心裏,暫時不能告訴任何人!”
南宮典甯點頭道:
“好!……朕聽國師的!……”
泰安觀
空淩子從門外走來,慢步在去往雅室小屋的路上……
寧靜的雅室小屋裏
張烈堯獨自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空淩子悄然走進門來,在一旁的茶桌前坐下來,為自己沏茶倒水。
張烈堯睜開雙眸,緩慢的坐起來,看著空淩子道:
“空淩子,回來了!”
空淩子移眸看著張烈堯,手握茶杯,臉上帶著笑容道:
“我確實回來了!……父親!……你兩次親自把我帶進宮來,這份恩情……我一定會報答!……”
張烈堯疑惑的問道:
“你說什麽?……你剛才……叫我……父親?……”
空淩子歎息道:
“哎!……是你自己要收我做義子的!……難道你忘了嗎?……”
張烈堯警惕的看著空淩子道:
“你是何人?……你不是空淩子!……”
空淩子道:
“父親已經油盡燈枯,那我就讓你看看……我到底是誰!……”
空淩子把人皮麵具揭開,少年麵孔出現在眼前。
張烈堯呆愣的看著空淩子道:
“熙元!……你沒有死!……你還活著!……”
殷熙元微微一笑道:
“大難不死!……托你和張增延的福……我不僅沒有死……而且還掉進了浮遊洞!……”
“不偏不倚……從師父打坐台上麵的洞穴……墜入……”
“師父接住了我……並且把畢生所學……全都傳給我了!……”
“你認為……我為何被稱為千麵道人,那是因為……師父傳給我易容術……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更換自己的麵孔……”
“我如果不扮成白須白發的老道,如何能讓你們掉以輕心!”
“當年張增延向你提出,要去霧江邊上尋找隱世高人。”
“你明明知道……張增延這是要把我引去……然後找機會殺了我……卻沒有做任何阻止!……”
“你肯定沒有想到……那麽高的懸崖……我又被封住穴道……還能活著回來吧!……”
張烈堯驚呼道:
“熙元!……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知道增延要殺你!……我隻是想……增延既然想去尋找隱世高人,那就讓他去碰碰運氣……”
殷熙元打斷張烈堯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夏沛武不是你安排在我身邊的眼線嗎?”
“我告訴你……他看不慣你們父子的所作所為……”
“所以夏沛武在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後,親口告訴我,你讓他拉著其他三個護衛,保持著很長的距離。”
“以至於……我被張增延推下山崖的時候,月義獨自一人來救我!……”
“張增延哄騙月義……會幫忙把我拉上去!……”
“然後假惺惺的叫來藏在附近的武士,幫忙拉著月義。”
“張增延借機點了月義的穴,然後再把月義的手指,一個一個掰開……”
“你知道……月義為何總是在看著你和張增延的時候,眼神裏透著殺氣嗎?……”
“你自己親手殺了自己的兄弟,當時是什麽樣的心情!”
“當你知道那是有人蓄意挑唆,你不是立即派人去,滅了那五個人滿門嗎?……”
“你當時對那五個人有多恨,月義就對你們父子有多恨!”
“你殺了月義的父母和親人,卻把他收養在身邊,讓他成為認賊作父的罪人!”
“可是不得不把仇恨埋在心裏,每天還要對你們父子,強顏歡笑來應對!”
“父親!……你養育月義二十多年,對我也有養育之恩……所以我才讓你多活些日子!……”
“我這也算是……一種盡孝吧!……”
月明朗走進門來,直視著靠著床檔,坐在床上的張烈堯,麵無表情的道:
“父親!……我最後再喚你一聲父親!……算是感謝你的養育之恩!……”
“為了報答你的養育之恩,我和殷正,會在你死後,幫助張增延登基稱帝。”
“不過……他的皇帝……能夠做多久……就看他自己了!……”
張烈堯呆愣的看著,月明朗和殷熙元,驚恐的搖頭道:
“不!……不能讓增延登基稱帝!……否則……他會死的!……”
月明朗憤恨的道:
“他早就該死了!”
殷熙元臉上帶著笑容道:
“父親!……當皇帝可是張增延曆來的夢想,我知道……你也渴望坐上皇位……隻是你沒有那個機會!……”
“我讓增延實現夢想,你不是該感謝我嗎?”
張烈堯驚恐的看著月明朗和殷熙元道:
“熙元!……明朗!……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增延也做了許多……對不起你們的事!……”
“可是看在……我養育你們的份上……我求你們……放過增延吧!……”
殷熙元臉上帶著笑容歎息道:
“哎!……父親!……既然如此……你不如自己勸勸張增延!……實際上……是他讓我幫忙……讓他坐上皇位!……我也很為難啊!……”
張烈堯道:
“你把他叫來,我親自勸他!”
殷熙元道:
“把他叫來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要告訴他我是誰……如果他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或許立馬就會沒命了!……”
張烈堯點頭道:
“好!……我答應你!……隻要你能保證……不傷害增延,我不會告訴他!”
殷熙元點頭道:
“那你等著吧!”
殷熙元把人皮麵具戴好,恢複了白須白發老道的模樣,走回茶桌前坐下來,移眸看著月明朗道:
“月義,勞煩你把張增延叫來,與大司馬見最後一麵!”
月明朗拱手道:
“是!”
張增延跟隨月明朗走進門,兩人向空淩子拱手行禮道:
“師父!”
空淩子麵色凝重的看著張增延道:
“增延!……你父親命在旦夕,你去見他最後一麵吧!”
張增延拱手道:
“是!”
張增延走到床邊……
張烈堯虛弱的靠著床檔,坐在床上挪動嘴唇道:
“增延!……父親此生……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
“而且……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爭權奪利上……疏忽了對你的關心和照顧……以至於……你到底是什麽樣的性格……為父都不清楚!……”
“為父要你答應……絕對不要坐上那個皇位!……否則……你會死的很慘!……”
張增延嗤之以鼻道:
“父親放心!……你奮鬥了一輩子,但是膽子太小了!”
“那個皇位……兒子會替你坐上去的!……”
張烈堯驚恐的看著張增延道:
“萬萬不可!”
張增延不耐煩的道:
“父親,老實告訴你吧!是我給你下的毒,你早就該死了!”
“如果你不死,怎麽都不敢坐上皇位,我何時才能當皇帝啊!”
張烈堯睜大雙眸看著張增延,驚呼疑問道:
“你說什麽?……”
張增延笑了笑道:
“哈哈……我是說……公孫思銳是冤枉的……不過公孫家族豢養死士倒是真的,隻是他們身上原本沒有令牌,是我讓人埋伏在雲端城外,等那些人劫殺完畢後,再把那些令牌扔在那裏,這樣大理寺卿破案就有線索了!”
張烈堯睜大雙眸看著張增延,用顫抖的手指著張增延道:
“你……好陰毒!……”
張烈堯氣急攻心一命嗚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