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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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往北吹!
    一個多月以後,兩人才有驚無險,順利來到潼關,這個至今未曾淪陷,駐軍嚴守,曾經鑄就無數輝煌的雄關。
    秋天到了,樹葉有些枯黃,落葉滿地。遠山上的霜葉紅了,天空碧藍,沒有一絲雲彩。夕陽西下的時候,潼關的荒原上站著兩個小後生,餘暉灑在兩人的身上,仿佛沉浸在光霧之中。兩人一聲不吭,隻是靜靜的沐浴著這光霧。良久男娃說“哥,跟我去鎮北城吧,那裏就是你的家。”海濤從褲兜裏掏出一包煙跟一盒火柴,抽出兩根用火柴點上,給男娃遞過去一根說“兄弟,我的家沒了,我要回去奪回我的家,拿回屬於我的東西。誰害死我家人,搶奪我家業,害得我妻離子散,無處藏身,找到一個我就殺一個,一個也不會放過。”男娃激動的說“我跟你一起去。”海濤摟住男娃指著北方說“你不行,那裏有等你的人。以為我不知道,榆生跟我說了,你有妻兒老小,我光棍一個,這條命沒了,也沒啥好牽掛的。”男娃的眼淚刷刷往下流“哥,你還有我,你這條命是我救回來的,你的命是我的。”海濤摸摸男娃的肩膀說“好兄弟,哥的這條命早掛褲腰帶上了,誰也拿不走。天天有人想打黑槍,想殺了團長,那就是些叛徒,肯定不會有好下場。兄弟們還在受苦,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我要替兄弟們活著,幹死那群王八蛋。國仇家恨,我一樣也忘不了。你就替哥好好活著。革命成功,我會去找你的。”男娃緊緊地抱住海濤,一聲不吭,隻是默默的流著眼淚。此時的天地都仿佛安靜下來,天上飛過一行大雁,緩慢而堅定的向南飛去,越過紅葉鋪滿的遠山,漸漸消失在夕陽的餘暉裏。男娃在海濤耳邊說“哥,好好活著,記得北方有一個兄弟。風往北吹的時候,記得給我帶個信,報個平安吧。”
    海濤走了,像南歸的大雁一樣回家去了。海濤心裏有一團火,男娃心中的火又何曾熄滅過。男娃抱著海濤無路可走還會回來的幻想,滯留在了潼關。潼關也是戰區,黃河天險,潼關險關擋住了戰爭的腳步。男娃聽了海濤的話,沒有跟去,但他心中依然火熱,依然想為國家做點兒什麽。上海報業這麽長時間幹活的經曆讓男娃充滿信心,男娃想了想,打定主意準備去趟西安,找到報社管事的人談談想法。
    坐著馬車來到西安,男娃遠遠就看到了西安的城牆,一路上他跟車夫聊得起勁“關中是龍興之地,西安就是龍的心髒,逆鱗所護衛的地方。西安的城牆就是龍之逆鱗,觸之必然不死不休。關中之所以稱之為龍興之地,在於關中東麵是黃河天險,渡不過來,過來了,也隻有一條道可走,前有函穀關,後有潼關,別無它途;南有秦嶺橫亙東西,也隻有一條道可走,前有武關,後有藍田;北有黃土高原,溝壑縱橫,隘口雖多,能走的地方卻不多。黃土高原的泥沙可不是鬧著玩的,滄海桑田,今日坦途,明日迷宮,探明可走的隘口設關,叫壺關。千裏黃河一壺收,千裏高原走壺關;西有重山峻嶺無人區,也隻有一條通道,設關叫散關。隻要四關不失,關中無憂,西安更無憂,四關失其一,西安的城牆再厚、再高、再結實,也無險可守,把城一圍,甕中捉鱉,攻不下來,那麽多張嘴,餓也餓暈了,沒有戰略縱深,就是一條等死的龍。
    西安是座曆史名城,十三朝古都,其實現在的西安並不是過去的西安,西安幾次焚毀,幾次重建,地址過一段就要挪個地方,到處都是遺址遺跡,一動土就能多多少少挖出點兒有價值的文物來。
    秋風生渭水,落葉滿長安。如今的西安未曾經曆戰火,城牆高聳,箭樓挺立,沒有一絲硝煙的氣息,城裏一片祥和,沒多少人感到緊張,一派寧靜慵懶的氛圍。”
    車夫說“一路上聽小先生講了不少古,受教了。進了城,咱這是要去哪兒呀。”男娃說“跟人打問打問,咱要到西安發報紙的地方去。”車夫是個精壯的大後生,他邊走邊跟人打問,男娃坐著馬車順利來到報社,跟車夫道了別,付了車資。他一個人走進了報社的大門,順利見到管事的人。聽說男娃在上海報社幹過,管事的人非常激動興奮,跟男娃閑聊得很投機,尋問了許多上海報業的情況,中午還叫了幾個年輕男女作陪,請男娃吃了頓飯。男娃說“我想當個戰地記者,為國家和軍隊做點事兒。”管事的想了一下沒多猶豫就答應了。報社很快辦妥手續,與軍隊和公家也通報協調好。
    男娃上路回去了潼關,這次是跟著軍隊送給養的車隊一搭去的,時間很快。男娃望著雄關,心思百轉,又跟司機聊上了“潼關是關中東麵的門戶,有天下第一關的大名聲,這有皇帝親題的匾額為證。潼關腳下的黃河,從北向南在這裏轉了個九十度的大彎,改道從西向東流淌,直達東海,湍急的水流在此打轉變緩。潼關在曆史上太有名了,唐代安史之亂哥舒翰丟了潼關,皇帝從西安跑路去了四川,明末李自成潼關南原大敗,逃進了商洛山。聽說黃河對麵已經有了敵軍的身影,白天黑夜不消停,總想占了風陵渡,渡過黃河拿下潼關,進兵西安。”司機說“可能是別處大戰的影響,這邊的戰事斷斷續續,天上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有敵機偵察轟炸,我們這些當兵的心裏總是繃著一根弦,放鬆不下來。這幾年,當兵的很辛苦,防敵渡河,防敵轟炸,感覺遇上了蒼蠅跳蚤,叮不死你,可能惡心死個人。當兵的整天幹些挖土壕、埋地雷、拉鐵絲網、警戒放哨的生活,沒事的時候就喜歡一起拉話侃大山,出了軍營還可以喝點小酒,泡個妹子。”
    就在這種詭異的戰爭陰影下,男娃進入軍營,成了一名戰地記者。男娃跟人打交道現在也熟練了,沒多長時間就跟當兵的當官的稱兄道弟勾肩搭背起來。每天男娃準時起床,跟當兵的一起跑跑步,訓練訓練,吃過早飯就在城裏瞎轉悠。男娃離開上海的時候,身上帶了不少錢,跟海濤分手的時候,海濤死活要留給他些自用,細軟也不要,如今還有稿費,手頭不緊張。少掌櫃當慣的他也沒把錢太當回事,有了就花,沒了就蹭。他經常請相熟的當兵的、當官的吃喝,時間一長,也沒人把他當外人,常跟他講些跟敵軍血戰的故事,在山裏打遊擊的故事,也講一些家鄉的故事。男娃也跟他們講講鎮北,講講天津、上海。軍營裏的新鮮事兒不多也不少,一群小後生聚在一起,人一多什麽事兒都有可能發生,為女人爭風吃醋幹仗打架的不少,還有動了槍打死人的事兒發生。熟悉之後,隻要有力氣,男娃就跟當兵的一起挖戰壕掩體,一起埋地雷架鐵絲網,一起幹些雜活,也跟當官的閑聊,上街喝酒吃飯。一幫人喝多了就哭鬧吼喊,哭爹喊娘想婆姨,啥話都敢說,罵公家罵當官的,罵對麵的敵人。隔三差五就有傷亡的消息傳來,有英勇感人的,有軟蛋慫包的。男娃感覺到了公家的無能,軍隊的腐敗,克扣軍餉的,欺男霸女的,栽贓陷害的,搶功冒功的,什麽稀奇古怪的事兒都在身邊發生著,真假難辨,叫男娃心中的那團火一天天消散。熱情當不了飯吃,欺淩弱小的事兒多了去了,他也隻能安慰安慰,出點小錢幫幫他們,開解一下,日子還得過下去。局勢一天天惡化下去,南方傳來的基本上都是些壞消息,今兒個丟了這兒,明兒個失了那兒。敵人好象對渡過黃河失去了興趣,小打小鬧,也沒什麽勁。
    千裏尋夫的旅行因男娃的再次不告而別嘎然而止、無果而終。失望的三人帶著女娃娃踏上了回鄉的旅程,一路上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鬱悶煩亂,不咋拉話言傳。隻有女人管著女娃娃,稍有些話語。女娃娃挺懂事,見大人們有心事比較沉悶,管住嘴,管住腿,不咋鬧騰。一行人風雨無阻,一刻也不停,盡量不住店,不停歇,竭盡所能,匆忙穿越戰區,等進了潼關才鬆了一口氣。
    女人進了潼關,在夕陽的餘暉下,一個人上了潼關的荒塬。強子默默地跟著她,遠遠地守護著她。他曉得她心中的苦,曉得她心中的愛“可惜那份苦那份愛不屬於我。”女人一個人靜靜地看著腳下無聲無息向南流淌的河水,不曉得在想些什麽,任晚風吹動她的秀發,任夜色抹去她的身影。
    在潼關一個孤零零的小院,男人在昏黃的油燈下寫著些什麽,他並不曉得在一個不遠處的客棧裏,他的婆姨在昏黃的油燈下寫了一首給他的詩,詩的名字叫星辰大海“
    我向你奔去
    你卻無動於衷
    任海風吹動
    任海水翻湧
    我向你奔去
    你卻不屑一顧
    甩甩你的頭發
    轉身離去
    我向你奔去
    乘著夕陽
    駕著雲彩
    你回眸一笑
    黯淡了世間的光
    你說
    你的前方是星辰大海
    那裏有你追尋的夢想
    我說
    我的心底有你
    可以隨時停靠的港灣
    歇歇追夢的腳步
    享受片刻的溫暖
    也是一種美好
    我可以隨你浪跡天涯
    有你的地方
    就有愛的家園
    還有我們
    藍色的愛戀”
    潼關還是比較平靜,戰事不多,一行四人在潼關歇了一晚,就從潼關出發,準備去西安好好歇幾天,打問打問時局,也將發過來的貨一並帶回鎮北。劉老爺子提前已經發電報,叫二蛋帶著夥計們趕了個車隊到西安候著。一行人咋也想不到他們要找的人就在潼關幹革命、討生活,咫尺即是天涯。
    一行人在西安歇了幾天,打問了打問戰事時局,都是些壞消息,不是丟了這兒,就是丟了那兒。劉老爺子也沒心思在西安多呆,會齊夥計們裝車上了回鄉的路。離鎮北越近,大家夥兒的心情慚慚好起來。大家夥歇腳的時候,也開始喝酒劃拳熱火起來。女人望著熱鬧的眾人,心裏不曉得是個什麽滋味“離家這麽長時間,都想家了。”
    女娃娃這段時間養的不錯,衣裳裏外都換成新的,吃得好,臉色、精神就好,她就是個美人胚子,洗幹淨水嫩得很,說話也利索起來,鎮北方言都能聽懂一些。劉老爺子瞅著心疼,就收了做養女,起了個名字叫劉心慧。小慧嘴很甜,叫爹叫嫂子順溜得很。她好象已經忘了前些日子的苦難傷痛,重新煥發勃勃的生機,打心眼兒裏開始當自個兒是劉家人,不象剛開始那樣時時存著小心,跟隻離群的小羊羔一樣孤獨無助,心裏老惦記著是否能再回到父母身邊,可能小慧也意識到已經被親生父母拋棄了。
    海濤站在黃河邊的山茆上,望著緩緩向南流淌的河水,心中默默的說“林子,哥此去十死無生,我不忍心看你跟著我一搭去送死。我走了,一世好兄弟,來生再相見吧。”他義無反顧地朝東路行去,晝夜不停。他上了路,才曉得如今這一路上各方占領區犬牙交錯,行路日益艱難。他也隻好邊走邊打探著情形,盡量躲開敵占區跟交戰區,繞了老大個圈子,人都瘦了一圈,才曆經千辛萬苦,到了山東老家。
    他悄悄回鄉打聽,心裏撥涼撥涼的“家全毀了。這片是戰區,一拉據,一站隊,家裏人受了牽連,遭了池魚之災。所幸媳婦那幾天正好抱著娃娃回娘家了,躲過了一劫。她有劉林家鋪子的地址,就試著給我寄了封信,這才有了點兒消息。當時信上就說,娘倆也不敢在娘家呆著,躲出去了。如今去一打問,兵荒馬亂的,斷了聯係,下落不明,沒有了音訊。慧英,東生,你們娘倆在哪兒呢。”
    海濤四處走親訪友,打問妻兒音訊,探尋家人劫難真相。大半年下來,他真相沒探明,妻兒沒找到,想死的心都有了。一次遭遇戰,他在敵軍手中救下個小後生,兩人瞬間結成了生死好兄弟。小後生說“我叫沈凡,家裏也是堂堂正正的書香門第。國難當頭,我可不想死讀書,說空話,想為國救亡圖存盡份力,就不在上海念書了。回了老家,這些年,我四處奔波,聯絡有誌之士,跟敵軍對著幹。我們也幹些殺奸除害的事兒,如今拉起了一支小隊伍。大哥,跟著我們一起幹吧。”海濤聽著就有些親近,想了想說“那我先跟著你幹一段時間吧。”這一幹就是好幾年,他是正經當過兵,出過操,念過書,殺過人的,漸漸就成了小隊伍的頭兒。大家夥兒都信服他,按沈凡的話說就是“跟著大哥有肉吃。”
    海濤跟沈凡在山東的人脈很多,幾年下來就建起一個大大的消息網。他是愛動腦子的人,什麽事兒都能幹,有兩把刷子,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這些年人頭熟,地頭熟,倒賣些禁運物品,賺了不少錢。他智計百出,虛虛實實,用極小的代價,端了幾個敵軍炮樓,武器裝備也是鳥槍換炮。如今這隻隊伍日漸壯大,入夥了不少新人,百十號人,幾百條槍,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穿。他散出去不少錢財,到處都是他們的眼線,在民眾汪洋大海的滋養下,那是混得如魚得水,風生水起。
    男娃在軍營裏自在逍遙,如魚得水,以戰地記者的身份采訪了許許多多的士兵,軍官,聽了許多士兵戰鬥的、生活的故事,整理之後,經過加工潤色,一篇篇新聞稿陸續見諸報端。報社也沒話說,按時發薪水、發稿費。時間一長,在西安報業,男娃也算是小有名氣。他還給自個兒起了個筆名,叫王川,取“生逢亂世傷國難,漫書文章記流年”之意。他空閑的時候寫了首詩,送去報社,不久就刊登了出來“世事紛亂國事艱,豺狼虎豹入中原,回首江南繁華地,多少樓台是家園。”這首詩一上報紙,當即就被有心人廣為傳誦,不少報刊紛紛轉載,無數人演講引用,一時轟動。
    在潼關的戰火烽煙中,男娃漸漸脫胎換骨,臉上少了些純真,多了些剛毅,歲月的風霜在他的臉上留下不少冷冽的神色,身形線條慢慢硬朗起來,長成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後生,有了些許成熟男人的味道。經過這些年的顛沛流離,經曆這些事的生生死死,他終於完成由男娃向男人的蛻變。他結識了又一個親比兄弟的朋友,他的名字叫張望,土生土長、地地道道的西安人,祖祖輩輩生活在一望無際麥浪滾滾的關中平原上。不曉得為什麽,兩個人不知不覺就走到一起,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形影不離的兄弟。人可能懂的東西越多越容易憂慮,兩個後生年紀不大,操心的事兒不少,可以說為世事、為國事、為家事操碎了閑心,說得上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兩人也常自嘲說這就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人微言輕,其實啥也不用他們這種小人物操心,明白了反倒傷了心。
    兩個小後生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在潼關塬上閑聊,望著腳下緩緩向南流淌的黃河水,身後峰巒疊嶂的層層遠山,兩人就有無數的感慨。男人說“潼關是個好地方,無數古人描摹過這個地方,記得有一首詞是這麽寫潼關的,印象比較深刻,我給你念念。地雄河嶽,疆分韓晉,潼關高壓秦頭。山倚斷霞,江吞絕壁,野煙縈帶滄州。虎旆擁貔貅,看陣雲截岸,霜氣橫秋。千雉嚴城,五更殘角月如鉤。”學問好的人就容易傷感,張望抬頭望著遠山說“五更殘角月如鉤,寫得好。如今也差不多就是這個調調。死不死、活不活的,叫人煩悶。林子,你打算往後幹點什麽。”男人想了想說“我打算入伍參戰,空談誤國亦誤己。多點兒親身經曆,也會有更切合時局的想法。”張望擔心他的安危“子彈不長眼,注意保護好自己個兒。你就是個生瓜蛋子,多長個心眼,別腦子一熱就往上衝。遇到甚事,不要自作主張,也不要慌亂,多看少說。有啥事兒,回來跟我說說,我給你參謀參謀。”男人調侃地說“你還參謀上癮了,好啦,我盡量穩當些。”
    夜幕降臨,男人剛跟幾位親近的兄弟吹牛閑侃喝酒結束,回到住處,正準備洗洗睡了。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哨聲,他趕緊穿戴整齊出了屋子,街道上一片混亂,到處都是奔赴集合點的士兵軍官。他趕到集合點,準備跟著隊伍上戰場。長官責怪地說“黑天半夜的,你咋來了,這不是添亂嗎,雖說你已經歸建配槍,也訓練了一陣,可上頭有交待,你不用幹這些苦差事,動動筆寫點兒東西就行了。”男娃立正行了個禮,一臉莊重他說“我如今是你的兵,一視同仁就好。”長官看他堅決就說“去吧,照顧好自個兒。”男娃趕緊在隊伍裏站好,在長官的帶領吆喝下,跟隨隊伍摸黑往指定位置走。天上月光如水灑落,遠處傳來一陣飛機的嗡嗡聲,地麵上已經接火,槍炮聲大作。隊伍來到指定位置後繼續往前挺進,補上火力缺口後散開自由射擊。燃燒彈一顆顆落在戰場,到處硝煙彌漫,火光衝天,天空都好象亮堂起來。男娃有樣學樣,跟著身邊的人一齊拚命在戰壕裏往火光閃爍的地方開槍,扔手榴彈。戰場上槍炮聲並不太密集,顯然來敵隻是如同往日例行公事一般的試探攻擊,男娃已經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並不害怕槍林彈雨。他早聽人說起很多遍“子彈在黑天沒那麽容易打到人,死了全是運氣不好走了黴運,倒黴催的,一點不用怕。”他打光一匣又一匣子彈,直到打光所有身上的子彈才消停,縮身躲在戰壕裏休息。果然沒過多久,槍炮聲就稀稀拉拉起來,過了一小會兒,對麵就沒了動靜。他心裏很得意“咱也是能打槍、能殺敵的好士兵,感覺還真不錯。”
    這樣的事兒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隔三差五就要來一次,他已經習以為常了。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事兒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