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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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往北吹!
瞅著世事一天比一天亂,女人也想清楚、弄明白了“如今世事難料,但求自保。兩耳不聞世間事,關門閉戶,好好過自個兒的小日子,才是正理。”女人跟男人說“林子,好好想想,咋樣才能不顯山不露水,牢固自家的根基。哥哥們弄了個莊子,咱也把金雞灘重建了,可我總覺得還不夠牢實。你在潼關、上海呆了那麽長時間,人家那些大戶人家是咋弄的嗎。”男人說“讓我好好想想,辦法挺多的。就是需要花不少錢,得跟爹娘好好商量商量。”女人在男人臉上親了一口“我家林子最能行了,你先謀劃謀劃。”男人用了幾天時間想了三條“一來盡量在莊子高處建個小圍子,圍牆夯土包磚,遇上事兒都跑那裏躲著。圍子裏有糧囤,有地窖,有窯洞,土砌磚包。一層一層慢慢建,需要幾層看局勢,先小後擴。二來把青壯叫一搭,輪著值守、巡邏、訓練,機靈的哨探,精細的值守,實誠的護莊。三來弄些長槍,最好有一挺機關槍,人人學打槍,家家戶戶都配槍,如果有門小炮就更好了。”他叫女人看過寫的東西,女人想了想,添加了些想法。兩人跟爹娘好好商量了幾天,定下來開始著手此事。女人回家跟五哥說了,哥哥們商量了幾天也定下來一齊幹。半年下來,兩家就建好了圍子。男人專門跑了一趟西安,找景星幫忙弄了些槍支彈藥。女人也不曉得景星咋弄的,沒過多久就叫人悄悄送來了一批。來人說“慢慢來,交付一批,結清一批的銀錢,當麵錢貨兩清。”交接地點,兩家就選在了喬家莊,男人覺得挺好“那都是自家人,不怕出岔子。”一年多下來,兩家都順暢運轉起來。五哥覺得不錯“這幾年又遷移了不少人到莊子,再擴建一層,這下更牢實些。”
抗戰結束了,舉國歡騰,興奮的跟過年似的。劉老爺子趕緊叫榆生去上海重操舊業。榆生說“好多熟人都跑香港去了,我覺得上海要恢複還得一陣子。咱不如到香港去,生意買賣能更好做些。”劉老爺子叫來大小子跟兒媳婦商量事兒,已經四五歲小大人似的信子也像個跟屁蟲相跟著進來。一家人商量來商量去,也沒個準主意。女人說“不如盡早動身。兩邊都瞅瞅,看哪兒能成。”劉老爺子下了決心,叫男人跟榆生帶上二蛋幾個夥計趕緊跑一趟“帶些貴重值錢的財貨去鋪攤子,帶上幾把槍防身,快去快回。”信子鬧著說他也要去,說得有條有理。劉老爺子沒辦法,心中一動說“那就叫你娘也跟著,一路上好照應。”
信子拾掇行李,準備遠行。他拿了布老虎,寫畫的本子,家裏人的照片,收集的小東小西。信子曉得自個兒喜歡新鮮的事兒,吃眼生的東西,嚐沒喝過的水水,穿沒見過的衣裳,見不一樣的的人,念不一樣的書,聽不一樣的故事,看不一樣的風景,耍不一樣的煙火。他的心很大,他聽說爹打小就跟著爺爺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學問好。他也想到處走走看看,好好看著外麵的世界,過過不一樣的生活。他香甜的睡著了,一點也不為出遠門擔心什麽。
月月曉得信子要跟爹娘出門,就問女人“娘,信子跟你們去幹什麽,我可以去嗎。”女人說“信子要去那兒念書,你如今在學堂裏念得好好的,去幹什麽。乖乖在家裏陪爺爺奶奶,爹娘跟信子走了,你要替爹娘多照應他們。義子還小,也得你照應。我們去看著,把那邊的生意買賣安頓好,盡快趕回來。”月月歪著小腦袋想了想說“行吧,家裏我照應著,你倆跟信子盡快回來,我會想你們的。”
一行人穿州過縣,一路馬不停蹄順風順水跑去了香港。到了香港,兩口子才曉得榆生說得沒錯,淪陷的痕跡一天天消散,市麵已經開始一天天繁榮起來。眾人打問了一天,就聯係上了熟人。男人又打問了一圈,相熟的人都說香港比上海恢複的快“上海當初快被打爛了,香港的英國人沒咋抵抗,戰火損毀不大。雖說這幾年日子過得也苦,但比起上海還是好多了。況且如今英國人回來了,大陸又打了起來,局勢也不明朗。”一行人盤算了幾天,信子說“我要在這念書,不想回去了。”男人覺得也不是不行,就想叫女人留下照應大小子。女人沉思半晌說“你留下,我回去,家裏還有一大家子人呢。”男人思來想去說“信子,你跟著榆生、槐花姨咋樣,爹娘先回去看看,回來再照應你行不。”信子老氣橫秋的說“別煩了,你倆都回去吧。家裏有爺爺奶奶,還有姐姐跟小義。我能照應好自個兒,不用你們操心。早點兒回來就行,說不定我呆幾天覺著沒意思,下次你們來把我接回去也行。”兩口子麵麵相覷,不曉得咋回應。男人去聯係了報界的熟人,打問到一家有熟人任教的小學堂,瞅著條件不錯,就帶著信子跟婆姨去了一趟。這個相熟的人叫趙安民,見到信子,他一眼就喜歡上了信子這個早慧的小男娃,一心想收到學堂親自教導。男人曉得安民的學識人品,回家跟婆姨說“以前在上海報業共過事,人好,學問也好。學堂周邊生意買賣也挺紅火的。”他下定決心叫娃娃留下來,就在這一帶瞅了個好地方,準備鋪個攤子做生意買賣。回到住的地方,他跟榆生、夥計們商量好,就分頭打問安家的地方。榆生叫了幾個相熟的朋友,一塊兒去瞅地方。一家三口帶著二蛋,上街仔細了解市麵上的情況,順道逛逛,買些貨物帶回去。幾天下來,安頓的地方尋著了。男人跟婆姨說“前店後院,離學堂近,治安也不錯。”女人想了想說“能行。”他叫上榆生跟賣家簽好地契,用金條付了款。大家夥兒就著手打掃庭院、屋子,置辦家具,搬家入住。二三個月下來,一切就基本停當了,生意買賣也做了起來。街上車水馬龍,男人瞅著生意買賣還行。兩口子千安萬頓好大小子,叫榆生兩口子看好娃娃“出來時間不短了,家裏人都等著急了,我準備趕緊回去,也盡快來下一趟。”男人當時咋也沒想到這一去就是永別,再也無法與信子相見。
兩口子帶著二蛋跟兩個夥計乘船往回走,大件貨物都托運到西安,小件貴重的隨人走,小半個月就回到鎮北。中途,兩口子順道還去上海瞅了瞅。女人說“這事辦得沒錯,香港確實比上海好些。”他倆去西安提上貨,雇車往回運,一路上還算順當。
一夥人回到鎮北。月月問女人“信子咋沒回來,他不想爺爺奶奶跟我和小義嗎。”女人說“信子堅持要在那兒念書,他說那兒能學到更多更好的東西。”月月說“那下次去,能帶我一搭去嗎,我也想出去看看。”女人說“行,到時候爹娘帶著你。”月月問“信子在那兒過得好嗎。”女人說“好,信子喜歡那兒。有個先生特別喜歡他,就象李先生喜歡你一樣。你跟義子這段時間乖不乖,爺爺奶奶好嗎。”月月說“小義跟我挺好的,就是小義挺怪的,跟他說話老是心不在焉的,隻顧著自己玩。爺爺奶奶一天愁眉苦臉的,身子也不好,沒啥胃口,吃不進去東西。娘,你說我長大當個大夫咋樣。”女人說“義子還小,正是貪玩的時候。他打小就是個悶葫蘆,不象你跟信子,就愛跟人拉話,都快成話癆了。爺爺奶奶眼瞅著一天不如一天,有空多陪陪他們,他們從小就疼你這個開心果。你想幹什麽就去幹什麽,當個大夫挺好的,往後家裏有人病了,就不用找大夫了,找月月大夫就能行。”月月嘟著嘴說“又笑話我,我去念書了。快點做飯吧,我跟小義都餓了。”女人說“小饞貓,想吃點兒什麽。”月月想了想說“抿節兒吧,又快又好吃。稀活些,爺爺奶奶也能多吃點兒。”女人說“能行。”
聽說信子跟榆生去了香港,大哥大嫂都沒提一句,劉瑞氣得牙根癢癢。他思前想後,盤算了好幾天,準備打發柱子跟虎子去香港繼續對著幹,找他大哥大嫂的麻煩“他們一家子痛快了,我就蠻不痛快。”這麽多年下來,找大院的麻煩,早就成了劉瑞的人生目標,存在的意義。一天不找大哥點兒麻煩,他就渾身不得勁,難受得不行。他就象一條隱伏在荒野草叢中的毒蛇,時刻準備咬上一口,出口氣,順帶吃些肉“弄死最好,弄不死也要惡心死人,叫他們不得好活,過上安生日子。”
虎子全部的心思都在為爹娘報仇雪恨這件事兒上,可慢慢的,他也聽了爹娘不少各樣版本的故事,真假難辨。也許是先入為主,也許是柱子對他是真心的好,也許他對死去爹娘有種美好的想象,說起來,誰又會真正相信自己的爹娘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呢。他一真相信他聽到的第一個故事就是真相,深信不疑。
他有一次不曉得咋打問到劉瑞是劉家的後生,準備在僻靜處解決了他,出口氣。幸虧劉瑞機警,沒被他一擊而殺。劉瑞趕緊往回跑,柱子剛跟他分手,離他不遠,瞅見他被虎子追殺,及時抱住虎子,勸解虎子“聽聽瑞子的苦難辛酸,他跟薛劉兩家不是一路人。”三人到東山小院喝了頓酒,劉瑞跟虎子聲淚俱下,聲情並茂講了個故事“這事發生在一個百年大家族,大哥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二弟被百般輕視過一生。從小到大不受人待見的二小子,受盡了大哥的欺淩。大哥生怕他長大成人,分了他的家業,處處刁難於他。爹更是偏心眼子,縱容大小子欺淩二小子,把他當奴娃子使喚。他想念書,家裏不讓;他想做生意買賣,家裏不讓;他瞅上的女子,家裏不讓。他常想死了算了,時時羞辱不欲生,百般刁難何太急。爹見不得他,竟然把他打發到鄉下種地,任其自生自滅。就這樣,大哥還是不肯放過他,勾結馬匪洗了莊子,一心想除滅了他。幸虧他福大命大造化大,才幸免於難。他從此立下大宏願,警要與劉家絕裂到底,不死不休。大哥如今也不放過他,瞅著機會就調戲弟媳。他心疼家裏丫頭活受罪,好心疼愛一下。大哥就強上了丫頭,逼得丫頭投河自盡,如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大哥的惡行車載鬥量,大哥的無恥罄竹難書。這個故事裏的二弟就是小弟我,大哥,這些年我過得甚慫日子,生不如死啊。”
故事七分真,三分假,講得苦大仇深,蕩氣回腸,聞者落淚。虎子人很實誠,心裏哪來的這些彎彎繞,兩下就被劉瑞繞進去了。兩人冰釋前嫌,重歸於好。柱子說“這些年咱花的這些錢都是瑞哥給的,就是我這條命,也是瑞哥救的。”虎子當場被帶溝裏去了,深信不疑柱子有甚瞎心的他,選擇相信了劉瑞的苦情大戲,感動得連說自個兒不省事,不識好人心。三人當場跪在關二爺麵前,結拜了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