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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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往北吹!
第二天一大早,女人早早就起床洗漱完,準備去高山家。一出門就瞅見高山正站在院子裏,見她出來忙忙地上前說“月大夫,走吧。”女人瞅著眼前的後生,想起當年發生的事情“這些年,翠萍沒少到農場來,每次都拿些土地產,拉拉話兒。她好像總是報喜不報憂,沒想到孤兒寡母的,這些年過得並不好。”走在路上,她問高山“小山,你沒出去打工嗎。”高山說“我媽身子一直好不利索,當年逃荒落下的病根,身子弱,家裏門外都要我幹,出不去。”女人想了想說“要不到我們醫院來打工吧,把你媽也帶上,就近好醫治,這病去根難,得一直醫治。”高山不好意思地說“能行嗎,又要麻煩月大夫。”女人堅定地說“咱不能行,等會兒我跟你媽說。”
兩人相跟上進了院子,女人見一個病秧秧的女人站在院子裏,一臉的滄桑,看上去七老八十似的“算算也就五十多歲,大不了幾歲,村子裏的女人苦重,老得真快啊。”她上前說“翠萍,好幾年沒見了,身子還好吧。”翠萍嘿嘿一說“月大夫還是這麽年輕,一點兒不顯老,越發俊俏了。”女人說“四十大幾的人了,大小子比山子小不下幾歲。”三人吃了頓素三鮮粉湯、炸油糕,拉了些花,女人又給翠萍看了看病,說了想叫她娘倆進廠打工看病的想法。翠萍千恩萬謝應承下來。
女人走了,在村子裏看了一上午病,中午吃過飯去下一個村子義診。義診結束,就回了男人那兒團聚過夜。
高山一天都沒什麽心思幹生活,隻是遠遠地躲在角落裏默默望著碾場上鋪開攤子義診的人群,望著那個從天而降,救了他們母子的女人。其實這麽多年去農場看病,高山都陪著母親過去,隻是他沒去醫務室,就在門外躲到僻靜處候著,遠遠看一眼那個不敢直視的女人。看著那個女人,他的心裏就充滿了喜悅,感覺生活有了色彩,沒那麽淒苦了。
他一天天長大,小學畢業就輟學了,沒上中學“雖然書念得並不差,在學校也是數一數二的好學生。家裏一沒錢,二沒人幹地裏的生活,不幹誰幹,書念得再好,也沒甚用項。”他毅然決然回村下地幹生活,沒覺著日子有多苦。可有一次陪母親去農場看病,沒見著女人,人家說月大夫回城了,進大醫院了。
他陪著母親失魂落魄地回了村子,心灰意冷,幹甚都提不起精神,婆姨也不好好打問,村裏的女子接近他,他也沒興致理睬她們。他覺著打光棍也挺好,沒那麽多煩心事兒,還能一心一意好好照應母親。
這次見到女人,他又燃起了生命的火焰,可女人還是走了“不要緊,過幾個月,月大夫就巡診完了。到時候,秋也收了,再去找她。”
他每年夏天幹完生活,就要去附近的小海子浮水,洗幹淨身子。他一直記得,月大夫是個愛幹淨的女人。今兒個他照常幹完生活跑去小海子浮水,在海子裏遊累了,就赤身裸體躺在沙梁上曬太陽,眯一小會兒,準備曬幹、曬透、曬舒爽了,再穿好衣裳回家吃飯。
女人早上義診完,吃過飯準備去小海子轉轉,坐在小海子邊上的沙地上泡泡腳,上到沙梁吹吹風。今兒個天上飄著幾朵一樣的雲彩,海子邊上孤零零地長著棵胡楊樹,樹跟前有些零星的灌木、雜草。她在海子裏泡了泡腳,就起身坐在樹底下的蔭涼地兒吹風“微風徐徐,楊柳依依,好景致啊,雖說比不上大海子,也將就了。咋還有人來了,那不是高山嗎。他要幹什麽,浮水,脫光精身子浮水。沒泳褲嗎,可能還真沒有。後生身子挺壯實啊,看來這些年生活沒少幹。那活兒還挺大,還不錯,精氣滿足的。他浮水的耐力還挺強,轉了五圈了吧。還不走,精身子躺沙梁上了,咋還睡上了,也不怕人瞅見。還別說,這地方鬼影子都沒一個,嗬嗬,沒想到吧,今兒個有外人了,看光光了。哎吆,終於穿好衣裳走了。這一幕似曾相識啊,多少年了,算算二十幾年一晃過去了,強子如今也老大不小了,這可是我的秘密,可不能叫他曉得了,走了,走了。激動個啥,這些年,甚樣的男人光身子沒見過,老的、小的,胖的、瘦的,精壯的、皮包骨的,有甚好看的。還是我家強子摟著舒坦,老美氣了。”
女人繼續她的巡診,高山繼續他的勞作。生活就象一台鍾表,轉了一圈又一圈,周而複始,循環往複。
冬季第一場雪籠罩大地的時候,巡診才算徹底結束。女人的生活又恢複了正常,開始她日複一日的忙活。高山來上班打工了,女人安排他在後勤上打雜,專門跟他交待說“把你媽安頓好,家裏空房子多,我安排好了。你倆就住在我家的一處小院,拾掇幹淨,一切東西盡量不要動,維護好,全當給我家看護房子了。這是小院鑰匙,地方在大街李學士巷十八號。你先在後勤上打雜,抽空學個駕照,將來給咱院裏開車。”
高山沒多說什麽話,鞠了一躬出了門。他找人打問了一下,去了人事上報到。上班以後,他才弄明白這家醫院是月大夫家開得私立醫院,月大夫是這個醫院的東家。他跟母親安頓在了小院,村子裏的地托人種著,收成歸種地的人家,每年送些土地產過來當租地費用,多少都行。他在春節過後就學會了開車,來年“五一”前後拿到了駕照。女人叫上男人跟高山,專程去西安跑了一趟。手續提前就辦齊活了,順利開回來一輛桑塔納。三人順道開車去李鋒那兒敘了敘舊,找了個好地方美美宰了他一頓,吃得李鋒肉疼得利利害害、憨憨呆呆,又不敢吭聲。
打那兒起,高山成了劉家在鎮北的第一個私人專職司機,公用有公車,這車隻是私用。轉眼五六年過去,高山成了星海運輸公司的經理兼女人的專職司機,管著大車小車幾十輛。
女人說了高山不老少,勸他快些找個合適的對象,成家立業,老有所依,也好過雇人侍應母親。高山不置可否,總是嘿嘿一笑“沒合適的,有了一準幾天就成了。”
金雞灘農業區跟旅遊區建成後,男人把義子婆姨招進了公司,幹些輕省跑腿不咋動腦子不用寫寫算算的活兒。義子婆姨叫高玉芳,人長得並不賴,就是土氣、木訥了些。她跟劉義離婚大戰那會兒,一心一意帶著女兒劉苗苗過日子。離了以後沒過多久,她就找了個好人家改嫁了。男人具體也不曉得當初這兩口子究竟咋回事兒,為甚鬧到了非離不可的程度,他跟女人沒少勸劉義,可劉義打定主意鐵了心要離,家裏人也沒甚好辦法。
這女人命苦,沒兩年,後男人下煤窯給人掏炭,想多掙兩個錢,可惜天不遂人願,瓦斯爆炸礦道塌方被活埋了。礦上的人挖開找到屍首的時候,早就斷氣了。礦上給她賠了些錢了事兒,就算過去了。這事兒以後,男人不曉得她心裏咋想的,再沒改嫁,一直一個人單過著,勸了好多回也不聽。喬蘭跟強子老兩口,男人跟女人小兩口去岔口村看她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她經常進城看娃娃,兩家人走得挺近的。苗苗一直由奶奶帶著在城裏頭上學,如今上了中學,繼續在大院養著,跟王雁,薛英做伴,過得無憂無慮的。
男人辭職下海,當上了農業開發公司的總經理,暫時兼管著旅遊開發公司的事務,兩個公司合起來起了一棟樓,合暑辦公。人手多了起來,公司開了個大灶,男人叫義子婆姨管灶“自己人放心些,肥水不流外人田嗎。”義子婆姨這些年也識了些字,念了些書,水平不高,可寫寫算算也算將就了。她當初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了,痛定思痛,這些年也明白了許多道理。
義子婆姨上任後勤勤懇懇,幹得那是風生水起,公司的人都說灶辦得好,花錢不多,吃得不錯。義子婆姨賺的錢多了,又去了不少大地方,國也出了,港也遊了,人也紮刷起來了。人靠衣裳馬靠鞍,有女子苗苗參謀,義子婆姨衣著打扮緊跟潮流,見天兒時興起來,少了些土氣,多了些幹練。男子感慨不已“居養體,移養氣,古人說得對對甚。”
公司年會,男人喝高了,住在了首期開發的度假村專為家人遊玩小住的院子裏。義子婆姨叫幾個後生把男人攙上去安頓好,她去灶房熱了杯常備的自製醒酒湯,準備給姐夫喝了。她進了裏屋一看“壞了,吐了一身一床,沒法躺了。”,趕緊擰了個濕毛巾,把姐夫的臉上殘留的汙漬擦洗幹淨,換了床被子,又把他扶起來,喂著喝了些湯。她感覺姐夫好些了,就攙著他進了另一個幹淨房間,正把他住床上扶,男人拌了一下,一個馬爬把她帶倒在床上。兩人頓時滾了床單,不曉得誰先主動的,一時情熱難耐,幹柴澆油,頓寸燒了起來。激情過後,兩人麵麵相覷,不曉得往後如何麵對。義子婆姨訕訕地說“不怪你,都怪我招惹你,我走了。”男人到嘴的話噎了噎,又咽了下去,眼瞅著義子婆姨披頭散發跑了。
第二天起早洗漱完,男人照常指派生活,心裏雖說有些忐忑不安,可也不曉得咋辦“走一步,看一步,說一步吧。老大不小的人了,晚節不保啊。酒能亂性,色能迷情,不可不信啊。”兩人在一棟樓裏幹生活,低頭不見抬頭見,男人也沒甚好辦法。也不曉得從哪天起,男人不再去灶上吃飯了“好象是有一天忙昏了頭,沒顧上吃飯,她端來了一碗羊肉麵,悄沒聲息放在茶幾上開始的罷。羊肉麵好吃難消化,羊騷氣難聞又難聽。這女人食髓知味存心思了啊,好象自個兒也沒個定力,沒把住啊。好象還有些躍躍欲試,暗自竊喜吧。飽暖思淫欲,古人誠不我欺也。”
義子婆姨若無其事,就跟沒事兒人似的,一天天精心裝扮起來。“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這女人真動心了嗎。”男人心裏一陣打鼓“作賊難免心虛,偷情難免虧心。串門子的事兒聽說的多,實操還是頭一遭,這實實難為道貌岸然的男人們了吧。罷了,罷了,順其自然,隨遇而安吧。別的女人千好萬好,不如家裏炕頭的婆姨好,把住這條底線,出不了甚大事兒。”
男人想開了,也就自然起來,全然好象忘卻了那晚發生的荒唐一幕。其實,從內心來說,這些年,婆姨常東跑西逛,自個兒也東奔西跑,兩人聚多離少,真有什麽事兒,也確實不值得大驚小怪。兩人就這麽不尷不尬地相處著,弟媳婦侍應著姐夫,姐夫照應著弟媳婦。在外人眼裏,人家本身就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
有一天,義子婆姨端來碗大燴菜,男人吃了兩口說“越做越香了,你也越打扮越栓整了,日子好過了,就是不一樣啊。想當年,吃一頓肉跟過年似的,日子過得真恓惶。”義子婆姨也感慨地說“如今日子是好過了,可想得也多,要學的東西也多,成天忙活撩亂的,哪象過去清閑的很。”男人瞅了她一眼,笑了笑說“好吃好喝好穿戴,你就知足吧。苗苗也招工進了銀行上班了,也沒甚煩心事兒,好好享受生活吧。”義子婆姨猛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男人一愣說“別胡鬧,小心叫人瞅見。”義子婆姨笑盈盈地說“強子,咱鎮北串門子還講究這呢,想我了就來,不想來,我也不會纏著你,放你七十二個心。”男人說“別煩我,我會好好想一想。我說你個傻婆姨,年歲不大,人長得也栓整,想找誰不行,咋看上我個老漢人,有甚好的。”
義子婆姨望著窗外,良久才飄忽地說“我就喜歡學問大的男人,有股子不一樣的勁兒,不象那些騷情男子,就曉得串門子、胡日鬼,沒甚滋味。”男人一本正經地說“那你可得好好學,好好上進。古人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如今說,人跟人之間相處要有共同語言,尤其是男人跟女人。要不這樣,我教你學東西吧。”義子婆姨說“我年歲這麽大了,能學得動嗎。”男人正色說“活到老,學到老,朝聞道夕死可也。什麽時候學都不算晚。”他到書櫃裏拿了一本林徽因寫的《人間四月天》跟一本蕭紅寫的《呼蘭河傳》遞給她說“先看看這兩本書,都是女人寫的。咱公司人手一套你公婆寫的小說、詩歌、散文,你有空也好好念一念。有甚不明白的,我有空的時候,就過來交流交流。給你答疑解惑,我還是能行的。忙去吧。”
義子婆姨神色清明了些,低著頭拿著書推門走了。打那兒起,兩人有了共同語言,一問一答之間,氣氛就微妙起來,頗有種惺惺相惜的意思。男人的防範之心弱了,難免就有擦槍走火的時候“久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船到橋頭自然直,人在事中難回頭。既然都這樣了,也就隻好這樣糾纏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