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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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往北吹!
回了鎮北,劉月也沒心思去醫院,在醫院轉了一圈,把事情指派妥當,就叫小王把她送到大海子,準備歇息兩天。到了自個兒的地盤,她才好好睡了一覺。男人晚飯時分過來看她還睡著,就想叫她起來吃飯。劉月睜開眼睛看見男人坐在床邊,一把把他拉上床,心裏嘿嘿直笑“雨露均沾嗎,上來吧。”兩人從床上滾到地上,又從地上滾到浴池,好好洗了個澡,相擁著躺在溫水裏。劉月不想起身,男人說“我去把飯端過來,咱倆就在這兒吃。”劉月慵懶地說“能行。”這一頓春光無限的晚飯吃了個把小時才消停,兩人上床繼續睡覺,劉月感覺這才是人過的好日子“好好珍惜吧。”
大姐的話如同晨鍾暮鼓一般,敲醒了海生“是啊,人活一世,自由自在些多好。想得越周全,錯得越離譜。世事無常,非人力可違背,跟著心走就好。”他一旦想通了,就不再猶豫“愛不愛的還在其次,星兒的心不能傷了。既然無所謂對,無所謂錯,隻要她願意,自個兒有啥不滿意的。遇上癡情女,絕不做負心漢就是。”他放開了胸懷,兩人的關係急速升溫,家裏人都是明眼人,隻願有情人終成眷屬。榆生大包大攬,大操大辦。信子說“咋好咋來,不能虧待了妹子。”盛大的婚禮過後,兩人去歐洲轉了一大圈,蜜月旅行甜蜜而纏綿,星兒的心成天泡在溫泉裏,眼睛裏都能滴出水來。愛的滋潤叫女子在不長的時間裏,轉變成了一個女人,一個幸福開心的女人。
兩人單獨在新置辦的大房子裏過起了二人世界,婉兒堅決不跟兒子兒媳婦住一搭。沒幾個月,劉星就有了,海生雖說還心心念念著大姐,可婆姨才是他的命根子,他曉得自個兒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他盡自個兒所能,營造著專屬於海星的家“這詞是星兒說的,她買了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海星,在房子裏掛得到處都是,連臥室的燈都是藍色的海星。”
娃娃如期而至,兩人精心地嗬護著幼苗長大,好像娃娃是天下最好的寶貝。娃娃叫啥名字合適,小兩口作了難,信子說“這有啥難的,就叫劉顧念。小名就叫念兒。”婉兒說“這名兒好,就叫劉顧念。”
念兒長得瘋快,跑得瘋快,見風就長,見人就笑,天生一個短跑運動員,小短腿一發動,轉眼就不見了蹤影。一大家子人都挺喜歡這個活潑好動的陽光小男娃,榆生跟槐花更是愛不釋手,有事兒沒事兒都要變著法子來看看小外孫。婉兒每天都要來照應孫子,逗他玩一會兒,小兩口回來才回去。娃娃五六歲以後,奶奶就把孫子常帶回家住,陪她度過一個又一個寂寞的夜晚。念兒最喜歡聽故事,從早聽到晚,他不是在院子裏瘋跑瘋逛,就是在屋子裏聽大人講故事。他還經常跟大人講幼稚園發生的故事,說得娓娓動聽,繪聲繪色。一大家子人都說這娃娃天生就是一運動健將,文學高手,長大得好好發展發展。
喬蘭已經叫栓子跟信子搭上了線,放手叫年輕人去幹生活,她做好佘太君、賈母的角色就妥妥的了。栓子跟信子相片在一起,談了許久。兩人去海南島度了半個月假,充分享受了一下陽光、沙灘、海浪,可惜沒有仙人掌。栓子聽信子講公司的事情,學說從母親那兒聽來的家鄉故事,溫暖中透著辛酸“篳路藍縷沒有平常說起來那麽輕鬆愉快,幾十年的黑五類也不是那麽好當的。”栓子跟他講香港的故事,蒙古的故事“傳奇而驚險,生死線上徘徊的人更多的是心驚肉跳,朝不保夕。三人去的香港,一位大哥已經撲街,另一位大哥也受重創不見了蹤影。所幸後人中間出了幾個能打能拚的,一直也恪守本分,低調做事,勉強還能站穩腳跟,消息網還算暢通可用。”
“那次事件真是心有餘悸。有次路過一個遊樂場,遠遠望著高高聳立的摩天輪,……。”信子學說了一遍在香港遊樂場的遇險經曆,說著說著,他就仔仔細細又意味深長地瞅了幾眼旁邊的栓子。栓子一臉平靜,認認真真傾聽著他的訴說,神色悠然地看著他。信子也不曉得該問不該問“十有八九,他不會承認的。算了吧,他不說自然有自個兒的緣由,不必在意,隻要曉得他是大哥就行了。如今算來,哥哥還真不少,認了的沒認的,很多很多。不知不覺,四十多年過去,如今家族也算有了些底蘊了。往後餘生,路還很長,需要照應的人很多,活著真好。”
回了香港,信子秘密跟隨栓子走訪了核心成員,算是認個門。他跟栓子說定了“這幫人主做地產生意,慢慢淡出那些刀口舔血的生意。福茂注資,由你出麵組建成立地產公司。十年為限,成功轉型。如果你有精力組建安保公司,也是一種秘密力量。養著更是有備無患,未嚐不可。”
信子叫姐夫跟他一搭去上海考察。男人專門跟領導請了一個月的假。兩人先坐上長途汽車,順道領略一下黃土高原的自然風光,然後去西安坐著飛機往上海走。路上信子問姐夫中西方文化有什麽差異。男人說“西方我沒去過,我隻跟你講講中國的本土文化。我個人覺得中國的本土文化有這麽幾個特點。
第一個是玄妙,中國文化講竟境,理不理解,理解到什麽程度,全靠悟性,所謂妙不可言就是這個意思。黑格爾說中國沒有哲學跟科學,我個人覺得他老人家挺理解中國文化的。中國隻有玄學,儒學、法學、道學、理學、心學都講得很玄妙,一萬個人有一萬種解讀的結果,答案是開放式的。中國文化是一種發散式思維的載體,跟科學不是一個體係。用科學來解讀中國文化,那講不通。用這種中國式的思維方式去解讀科學,那也讀不懂。在研究人這件事兒上,中國的先賢甩了西方八條街。你有沒有一種感覺,我們的思維方式正在一代一代適應科學,正在無聲無息地西化。以至於我感覺一代比一代傻了。
第二個是包容。中國文化是一種包容性極強的文化,這種包容滲透在衣食住行的每一個方麵。本來中餐跟西餐,中式跟西式,中藥跟西藥,中醫跟西醫,完全就是兩種格格不入的東西,但中國人可以愉快地毫無障礙地接受西方的飲食、衣物、藥品、醫療,沒有一絲違和感。前一段,聽了一個故事,感覺挺有意思,說同種同源的越南人現在還在堅信南醫,也就是中醫,得了病,不是上醫院,而是上醫館,也許是什麽限製了他們的想象,也許是什麽讓他們還在堅持,說不上對錯。
第三個是實用。中國文化是一種實用文化。在中國,神不是用來膜拜的,而是用來交易的,中國人連跟神的生意都敢做,你說還有什麽不敢做的生意。中國商人一旦通行天下,就天下無敵,沒有猶太人什麽事兒了。中國人的實用文化體現在生活的方方麵麵,就不一一列舉了。
這段時間,國內有一種聲音,說現在國人崇洋媚外了,這不好,那不好,難道閉關鎖國就好嗎。中國文化有了我剛講的那三個根深蒂固的特質,中國人從根子上就不可能真正打心眼裏崇洋媚外,那隻是一種表象。骨子裏,根子上,中國人就是一群非常有文化自信的人,不可能真正接受外來入侵的文化,反而什麽文化到了中國都需要本土化。本土化成功,融入,本土化不成功,消亡,就這麽簡單。中國人從古到今,從上到下,從小到大,根本就不可能崇洋媚外。崇洋媚外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信子說“我也聽說了崇洋媚外的事情,港人在大陸投資,國內高層很支持,可實際落地也是困難重重。這次去上海,姐夫多搭搭橋。”兩人拉了一路,彼此親近了不少。
男人到了上海,聽信子的話,陪著他在黃浦江兩岸繁華熱鬧的地方逛了一圈,先熟悉熟悉上海的人文環境,專程去四行倉庫、租界、外灘、石庫門看了看,重溫一下舊上海的生活,緬懷一下已逝的先人。他把小舅子領回家,跟爸媽互相認識了一下。一家子都是文化人、生意人,話題很多,爸媽跟小舅子拉了許多老上海的陳年舊事,新上海的新鮮事物,拉著拉著,就開始詳細講解如今上海商業投資環境。兩人回家以後就重操舊業,幹回老本行,開始經商跑買賣,雖說時間不長,可架不住朋友多、人脈廣,無錫老鄉不曉得有多少在上海討生活。
聽說信子要在上海設立辦事處,兩位老人不辭勞苦,親自陪同信子去找地方、找人手,顧、王兩家親戚朋友多得很,篩選幾個能幹懂行能領路的還不容易。一家人吃遍了上海本地小吃大餐,逛遍了上海的大街小巷,在自家公司附近暫時租了個地方,就開始麵試招人。男人負責印發招聘廣告,散發招聘傳單,聯係人上門麵試。兩位老人負責推薦人選,介紹情況。信子從香港叫來兩個後生過來幫忙,其中一個就是大小子劉震。劉震正在上大學,正好放假,信子準備叫他先到上海幫幾天忙,再跟姑父回鎮北看望爺爺奶奶,到時候,他媽領著兩個弟弟妹妹也會過來。沒想到一打電話,婆姨說他一個人先跑到鎮北去了,信子很是無語“不就是沒叫他跟自己先回鎮北嗎,還自個兒偷摸去了,行吧,行吧。”他給強子叔掛了一電話,說了自個兒的想法,叫劉震直接來上海接手些事務。半個多月以後,劉震磨磨蹭蹭來了,男人瞅著他文質彬彬、衣著時尚、性情爽朗、港腔十足,哪有一星半點兒鎮北人的影子。他聽信子說,娃娃大學學的是會計,小的時候跟著父母去過不少地方,瞅著確實見多識廣,談吐不凡。男人瞅著這小子招之即來,來之能幹,把資料整理得井井有條,沒幾天啥事兒就能說上幾句自個兒的想法,感覺是個挺不錯的後生。
忙忙碌碌半個多月,地方簡單修繕好了,辦公家俱擺放到位,人也招齊了,辦事處象模象樣開張了。辦事處由榆生的小女兒劉星具體打理,劉星嫁給海生後,心願達成,不再整天瞎混胡逛,開始踏踏實實在公司上班幹生活。信子說“星兒,這攤子就交給你了,有啥事兒就去姐夫家找叔叔阿姨請教,沒事兒多去家裏坐坐。你的工作主要有三件,一是收集上海工商業的發展動向,包括中央跟市政府的政策導向消息。二是收集有哪些有意向合作的公司、工廠、企業,重點是紡織。三是尋找投資機會,參股並購企業,購買房產,在本地紮下根。初步就這些想法,有啥想法隨時溝通。我先回趟鎮北告個別,就準備回香港了。”
信子聯程坐飛機回到鎮北,深感交通不便利“小飛機噪音太大坐著不咋舒服,長途汽車太慢,路也不好走。”他跟母親聚了兩天,就領著婆姨娃娃回了香港“如今成天不得閑,最近談了幾樁生意買賣,還要跟婆姨去世界各地到處跑生意,忙活著呢。”
男人送走信子一家子,就繼續上他的班,時不時跟著榆生這些老輩人跑跑腿,參與金雞灘農業區、旅遊區開發。農墾局的領導也想出點兒政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來去自如。男人整天忙著寫項目策劃書,跑批文、拉關係,也是忙活得緊。生活充實,精神就充實,男人感覺自個兒精力充沛,一天有使不完的勁。不死不活、懶懶散散過了二三十年,他可不想再昏昏噩噩下去了。
萬事開頭難,星海醫院開業以後,女人整天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一年多下來,才順溜了些,沒那麽忙活了。女人計劃去巡回醫療,送醫下鄉,順道看看老鄉,她準備先去金雞灘周邊,再去喬家莊周邊,南北兩邊跑一跑,大概兩個月時間差不多了。她在金雞灘義診,就吃住在男人那兒。兩口子也難得聚一聚,這下兩頭都兼顧了。她走到山底下的時候,半個月已經過去了。當晚,她沒回男人那兒,準備在這兒住一晚上,第二天把周圍的村子轉完再回男人那兒住。她安排村裏把隨行人員安頓好,自個兒晚上借住在崔大春家。吃過飯,她跟大春一家子正在炕上嗑瓜子拉話,有個後生推門進來說“姨,聽說月大夫來了。”大春說“山子,這就是月大夫。”後生瞅了一眼女人,恭恭敬敬在腳地上站著鞠了一躬“月大夫,還記我媽跟我嗎,我媽叫王翠萍,我叫高山。”女人想起來了“噢,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一說話就臉紅結結巴巴的小子,長成大人了,上炕上坐,你媽呢。”高山低著頭說“我媽叫我過來的,想叫月大夫明早上去我家吃飯。”女人說“盛情難卻嗎,能行,明兒早上一定去看看你娘,來,上炕拉拉話兒,別緊張。”高山坐在炕沿上沒上炕,女人抓了把瓜子塞他手裏說“如今多大了,成家了嗎。”高山訕訕地說“二十八了,還沒成親。”女人笑著問“不小了,長得挺栓整的,看著人品也挺不錯,眼頭這麽高,咋還沒問下婆姨呢。”高山支支吾吾說“人家嫌我家窮,出不起彩禮,沒人願意進門。”女人疑惑地說“不是不要彩禮,還要置辦嫁妝嗎。”小春說“姐,那是城裏頭跟咱金雞灘的規矩,山裏頭要彩禮,也陪嫁不了個甚。”一家子人又拉了會兒話,高山先走了,小春也侍應女人洗澇好睡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