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陰陽兩相隔,一別無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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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冥之城!
    天井的正中位置,一塊門板放在兩張長凳上。
    一個人,簡單的來說,應該是一個渾身從頭到腳都濕透了的女人正平躺在上麵。
    上衣及下身的裙子不知何故全都爛成了一塊塊零散的布片。
    血跡染過的地方被水泡成了淡紅色,像一朵朵嬌豔的桃花,蒼白而細滑肌膚從破爛的衣裳處露了出來,是那麽的醒目而刺眼。
    有隻腳還光著,鞋子不知掉到哪兒去了。
    原本黑而直的齊耳短發也正淩亂的貼在好看的鵝蛋臉上。
    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上也早已失去了血色,上牙仍緊緊的咬在下嘴唇上,以至於在下嘴唇上留下了兩個深深的血洞來。
    血洞裏已經沒有血水再溢出來了,洞口邊沿的血跡已經幹枯成了深褐色。
    從敞開到胸前的衣領裏,露出來的脖頸上布滿了一道道一塊塊青紫色的痕跡。
    藥鋪裏的兩個大夫剛檢查完躺在門板上的女子,正搖著頭直起身來。
    見三少爺丟了魂似的跑了進來,伸手想去阻攔,卻沒攔住。
    三少爺撲倒在了門板前,雙膝跪在地上,顫抖著抓起了女子的早已冰冷的雙手。
    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緊閉著的雙眼,他不敢也更不願去相信,躺在這冰冷門板上的會是曾經與他海誓山盟要相伴到老的愛人;
    是早上還說要在碼頭上等著他,一起乘船去成陽城的何大小姐;
    是盼著他能早日上門提親把她迎娶過門的姑娘。
    他想她一定是在碼頭等他等的太累了,才會在這塊門板上睡著了。
    沒一會兒便會醒來與他說話的,一定會責備他沒能如約去碼頭與她匯合;
    責備他都走了還要再返回夏家;
    責備他沒遵守他倆之間的誓言與別人成了親。
    他喃喃自語的不停地說服著自己,眼淚大顆大顆地順著俊朗的臉頰不停地往下滴落。
    他希望她能馬上醒來,氣急敗壞的打他罵他責怪他,他也不要她這樣靜靜地躺在這冰冷的門板上,閉著眼對他不理不睬,更不與他說一句話,哪怕隻有一個字。
    他用手顫巍巍的幫她把貼在額頭上的濕發挪到側麵,掛在了耳後。
    他想看清她清秀而恬靜的臉龐,手輕輕往下滑動,撫上了她的臉頰,一陣刺骨的寒冷從指尖傳到了他心裏,猶如一根刺一把鋼刀深深地紮在了他的心上,心開始汨汨地冒出了血。
    他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來了,他想讓她恢複點溫度,便把自己的熱臉貼在了她冰冷的臉上,把她冰冷的手捂到了自己的心窩處。
    他就那樣與她臉貼著臉,側著眼看著她長而彎彎的眼睫毛,挺直的鼻梁,以及變成了灰白色的嘴唇。
    突然一聲炸雷在腦中響起,他透過盈在眼眶中的淚珠,看到了唇上的那個血洞,還有唇角旁那道讓人觸目驚心的已經發白腫脹的拇指長的傷口。
    她到底經曆了什麽,才會成這樣。
    突然,在他的視線餘光中,有一滴水珠正慢慢地一點點地滑了過來,浸入到了他口中,鹹鹹地還帶著刺骨的冰涼。
    他抬起眼來,剛好看到在何大小姐的眼角處又溢出一顆淚珠,沿著她蒼白而冰冷的臉頰滑落而來。
    他覺得頭快要炸裂開來,身上也早已是千瘡百孔,他不願相信在門板上躺著的是他的摯愛,但他的身體卻本能的確定了他的愛人已經遠離他而去,自此不再歸來。
    本來這次跟著他來夏家,還以為倆人就能共結連理,白頭到老的。
    卻不想這一來她卻是廝人已世,與他從此陰陽相隔,獨留下他苟活於人世。
    到底是誰這麽惡毒而殘忍地奪走了他最摯愛的人,他一定要將那人給找出來挖心掏肝再千刀萬剮。
    心裏壓著的那一塊大石頭越來越沉讓他快要窒息了,他張開嘴想要大聲的吼出來,吼這世上的不公與無情,吼已世的愛人怎麽可以就這樣不辭而別地棄他而去,可他還沒來得及發出一點聲音,眼前就一黑的昏厥了過去。
    當他悠悠的睜開眼從床上醒來時已是一月有餘了,夏家早已恢複從前的平靜。
    好似一切都沒發生過,他依舊是他的夏家三少爺。
    可是真的能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嗎?他無法騙自己,他更無法忘記天井裏的那一幕,那種錐心般的疼痛依然在心裏時時的在折磨著他。
    淚水不知不覺地從眼角滑落,一條冒著熱氣的毛巾遞到了他眼前,想要幫他擦拭臉上的淚水。
    他一轉頭,就看到一雙怯生生的雙眸正看著他,一雙將袖口高高挽起的小手正托著毛巾,小手已被燙得通紅。
    他想起來了,這是他那個九歲的童養媳。
    他厭惡地一下子推開了她拿著毛巾的手,坐了起來,下床走到桌前拍著桌子要酒喝。
    他不知道為何會討厭這個童養媳,雖然明知她沒犯任何錯,她還隻是個孩子什麽也不懂。
    她與自己一樣都隻是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而已,但不知怎麽的,一見到她就心生厭惡來。
    他想喝酒,要把自己灌醉,醉了就可以忘記那天的事了,醉了心就不會再痛了,醉了又可以在夢中與心愛的人牽手相伴了。
    後來他娘告訴他了一切,那天他在酒席上喝著酒時,何大小姐也從旅店出來早早的去了碼頭。
    她在碼頭上等了很久也不見三少爺的身影,船夫又在不停地催促著要開船了。
    她也正準備上船先行離開,回到家後再等三少爺去尋她。
    正在這時,有個夥計打扮的人自稱是夏家的,她依稀也記得曾在夏家見到過此人。
    那人攔住她,著急的說三少爺不願成親在家裏上了吊尋了短見,雖被及時的救了下來,但也隻剩一口氣在,想要見她最後一麵。
    便派了他前往旅店去找她,他去了旅店,掌櫃的說人早已離開了,於是他就來到碼頭尋她了,讓她跟著他趕緊回夏家。
    當時她一聽是三少爺出了事,心就一下子慌了起來,也沒多想這個夥計的說法是有問題的,便提著行李箱跟著夥計就往夏家趕去。
    到了夏家後,夥計領著她卻沒往三少爺住的南院走去,而是走的後門進了另一個她沒去過的院子。
    她心裏雖也覺得奇怪但並未去多想,一心隻想快些見到三少爺。
    心想反正都是在夏家,三少爺也有可能是在這個院裏尋的短見。
    夥計將她領到院子裏的一間屋門前,說三少爺還在裏麵躺著,讓她先進去,自己還要去前院找人過來,便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