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月三,曲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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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天者,長安!
    三月的西京城,已然將春天的美麗擁攬入懷。
    鶯飛草長,花紅柳綠。
    城東南麵的曲江池,因其水曲折,有似廣陵之江而得名,水岸邊,建有“紫雲樓”、“彩霞亭”,“杏園”等亭台樓閣,正是京都貴人遊賞宴飲的好地方。
    此外,讓它更有名的,則是一項喚作“聞喜宴”的重大盛事。
    每年春闈放榜之後,皇帝會在上巳節這天,於紫雲樓上賜宴新科進士,以示嘉許之意。
    宴會後,還有“曲水流觴”,“雁塔題名”等保留節目。
    此時的曲江池,就成了新科進士們的大型裝逼秀場。
    是以每到三月三這天,西京城裏的勳貴官宦,富貴人家,都會攜兒帶女,華服盛裝,車馬粼粼而來,隻為一睹這些個帝國未來卿相們的風采。
    順便捉一個有潛力的“金龜婿”回家去。
    杏園外的水岸邊,是一片柔軟而美麗的草地。
    上麵鋪著一張比草地更柔軟十倍的美麗地氈。
    地氈上排著幾張矮兒,幾上堆滿了水靈靈,亮晶晶的鮮果和菜肴。
    葡萄美酒,鸚鵡螺杯。
    盧長安趕到的時候,幾個春杉輕薄的男女,正開開心心地坐在地氈上喝酒。
    看著他身後款款而行的楚小唯,眾人齊齊放下杯子,露出一副“冰冰來了”的驚訝表情。
    尤其中間那兩個滿頭珠玉,姿色豔麗的彩衣女子,目光更是複雜。
    羞慚,嫉妒,傾慕,不甘她們悄悄退到了稍後的地方。
    一位穿玫紅圓領窄袖杉,麵瑩如玉的少年搶先站了起來,大聲道“大郎,身後何人?”
    這稱呼聽著怪別扭嗬盧長安心想。
    “這位是我遠房表姐,剛到西京,聽說曲江盛會甚是熱鬧,特來瞧瞧的。”
    什麽青樓花魁之類的話,他也實在說不出口。
    “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少年出口成詩。
    “在下元漳,小姐可叫我元三郎,同這兩位”他躬身一揖,又指了指旁邊兩個少年,“金不易,燕行,乃是長安兄同窗好友。”
    “請問小姐如何稱呼。”
    “楚小唯。”
    看著眼前這個頗有禮貌的好孩子,女妖嫣然一笑。
    此時的她又是另一番模樣。
    眉凝春山,目含碧水,麵帶出塵之姿,白衣翩然,恍若神妃仙子。
    自下得車來,短短一兩裏路,便引得路遇之人,無不側目讚歎。
    自古美人如名士自古美女自帶光環自古紅顏多禍水。
    盧長安伴在她身邊,一會兒顯出幾分意氣風發,莫名得意,一會兒卻暗自埋怨這妖女行事太過招搖,尤其想到昨晚的禍事,心中卻又增添了幾多煩惱。
    直到見到諸位好友,他這才安下心來,向楚小唯一一介紹起來。
    元漳是禮部侍郎元安然家三公子,也是幾人中間詩文最好的。
    此外,對某些稀奇古怪,生僻偏澀的古籍,善本,他也有極深的造詣,簡直就像個活生生的古版“十萬個為什麽”。
    年紀長兩歲的叫金不易,被他們幾個稱作“金老大”。
    同他的名字一樣,據說他家的財富,在西京城可以排到前三。
    中等身材,圓圓的臉上,總是掛著一抹和煦的微笑。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灰色暗紋翻領袍,隻在腰間掛著一塊碧綠的青玉,玉佩下端墜著的一顆藍綠色“貓眼石”,這才是真正彰顯出主人富貴之物。
    與前世的古代社會不同,對商賈之人,大周朝廷幾乎沒有太多的限製。
    是以西京城最有名的“資善學堂”裏也有他的一個位置。
    年紀略小的姓燕名然,武安候,領軍衛大將軍燕雲天家獨苗。
    別看他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生得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性子卻是幾人中最急的一個,加之老爸常年征戰在外,少了管束,這毛孩子惹的事也就最多
    “楚小姐安好。”
    “楚姊姊安好。”
    “各位公子安好。”楚小唯微一曲膝,行過見麵之禮。
    對於盧長安略顯囉嗦的介紹,她似乎在意不多,目光卻更多的落在席間兩個女子身上,臉上明顯寫滿了問號。
    “她們是什麽人?”
    最終她還是問了出來。
    自古名士多風流,在這個時代,酒宴遊樂,攜幾個青樓當紅女倌,弄些風流之態,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就連眼前這幾個半大男孩,也沾染了些文人雅士的風騷氣息。
    “唔她們嘛。”盧長安感覺有點難以啟口。
    “什麽?”楚小唯追問。
    盧長安吸了口氣,低聲道。“早上你自己選的身份,就是這個了。”
    “哦。”楚小唯淡淡應道。
    突然,一陣鑽心的疼痛從右上臂處傳來,進而引發了後腦勺的舊痛。
    盧長安忍不住便要叫出聲來。
    隨即,一股冰涼氣息,自腰間關元俞穴處強行透入,直衝咽喉,及時封住了他的聲音。
    霎時之間,他被這股氣息哽得眼前一黑,幾欲暈倒過去。
    過了好半晌,這才算緩過氣來。
    他側頭看看楚小唯。
    女妖卻是麵色如常,似笑非笑地回望著他。
    蠻不講理的死妖女!盧長安恨恨地吐了一口長氣,轉過身來,雙目瞪視著席上眾人。
    金不易笑道“出錢請人的是我,出主意的可不是我。”
    燕然聳聳肩,一副莫要看我,目前我還是“沉侵式單身狗”的表情。
    隻有元漳幹笑幾聲,道“逐弦歌之音,作側豔之詞,為妓者盡風流之才,豈非西京城佳話一段。”
    彩衣女子們“吃吃”地笑了起來。
    這原主都交了些什麽樣的狗友啊盧長安忍不住心中吐槽道。
    誒,好像有哪兒不對。
    葡萄酒,夜光杯,紅袖美人倚高欄,滿樓花雨不須歸這不就是我暢想中未來生活的樣子嗎?
    裝什麽清高,學什麽理學聖人,小心貞潔牌坊垮下來,砸死了當活該!
    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思。
    楚小唯突然轉過頭來,一雙大得有點誇張的美目,直直地凝視著他。
    有點嚇人!
    說不準我的意識還真跟她連著呢她的三觀好像很正剛才的教訓就很深刻
    盧長安趕緊低下頭來。
    正當此時,一陣喧囂聲從水岸兩邊轟然傳來,夾雜著無數口哨聲,喝彩聲,好一番熱鬧景象。
    就連宴樂中的人們,也紛紛站起身來,往湖中望去。
    隻見曲江之上,綠水中分,一艘裝飾得花枝招展的小船,自湖心慢慢駛來。
    船首坐著四個彈奏樂器的伶人,嫋嫋繞繞的絲竹聲在水麵蕩漾開來,頗有一番韻致。
    “這般嬌嬈多姿,必是哪家豪門的閨船吧?”
    “說不得,露棚裏就坐著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呢可惜看不見。”
    “美人卷珠簾,不知心恨誰?”
    “她恨誰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愛煞死她了”
    岸上那些個言行跟衣衫一般輕薄的少年郎,一麵呼朋喚友追著花船疾走。一麵不住地調笑戲謔,興奮之色溢於言表。
    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讓我們擁有了共同的愛好?
    妖女積威之下,盧長安拚命抑製住自己想要放飛的思想。
    “咦!眼前不就有個天仙般的美人兒麽,舍近求遠,那些沒影兒的事,咱們還在追什麽呀。”
    猛然間,有人看見他身旁的楚小唯,不禁驚呼出聲。
    女妖倏然回頭,一雙清凜凜的美目瞪了過去。
    若說眼光可以殺人,說話那家夥隻怕已死十幾回了。
    這小姐姐美則美矣,隻是這氣場未免太霸道了些剛剛停下腳步的少年郎,一個個趕緊避了開來,再不敢多說一句。
    正在眾人興致酣暢的之時,湖心花船上,露棚前的錦簾終於露出一道縫隙。
    無數雙眼睛集中成一點。
    一條毛茸茸的大腿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