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劍氣 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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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靈執劍!
“先不去糾結這些個糟心事情,話說是誰叫你打扮成這個樣子的?”
蘇羽星看了一眼船篷內與船頭上的老船家,轉過頭對著雙腿已經伸出船外,兩條腳輕輕晃悠在水麵上的沐煙煦問道。
“二師兄!二師兄說羽星師兄你當初上山的時候也是這樣打扮,隻是二師兄說你衣服倒是穿著漂漂亮亮,為人卻是太吝嗇了,沒在你身上討到什麽好處。”
沐煙煦搖晃著腦袋,清風吹拂沐煙煦嬌嫩麵龐,沐煙煦舉起手振振有詞說道。
“我當初上山衣衫盤纏都被他忽悠嘔了,就差整個人被他算計走了,他倒是還有臉說我吝嗇。所以說我下山前留給你的銀兩還剩多少?”
蘇羽星無奈扶額問道。
“二師兄說全花光了”
沐煙煦嘟囔著嘴,低下頭,聲音語調急轉直下。
“不過這件事他倒是沒騙你,你之前騎的那匹駿馬就足夠花上不少銀兩,說不得他還貼上了一點銀兩。不過你如此闊綽的打扮,這一路上就沒碰見什麽不長眼的強盜劫匪找你麻煩?”
蘇羽星眺望岸邊路上已經獨自溜蹄消失的駿馬,也不知這匹價值百金的駿馬最後會便宜給哪個人,又或者是會喪命在哪處荒山野嶺的豺狼虎豹口中。
“二師兄讓我盡管走官道,住驛站,不僅不會碰見強盜劫匪,而且憑著這匹駿馬一定能追上羽星師兄的。因為二師兄說羽星師兄臨走前問過他,他給羽星師兄講過要走羊腸小道,山嶺崎路,所以羽星師兄會聽二師兄的話,一路上一定會耽擱上不少時辰。”
沐煙煦思考了很久,最終決定把二師兄叮囑不讓她告訴羽星師兄的事坦率說了出來。
“嗬他倒是說的沒錯,隻是這一路上我走得不可謂不艱辛,虧我還信了他的鬼話‘大路雖有水,易淹。小路雖有鬼,易驅。’別讓我以後碰見他。”
蘇羽星的笑意意味深長。
沐煙煦保持沉默,沒有再火上澆油,因為二師兄說話的語調可是比她說出來的不止差上半點。
“怪不得你能這麽清楚我的行蹤,而且這麽巧剛好追上我,想來他又早早已經算好了一切。”
蘇羽星臉上笑意一斂,冷然雙腿盤坐在船尾。
沐煙煦晃悠著小腿,水靈的眼睛輕眨低頭望著河水潺潺,煙波蕩漾著山形廟影,似乎並不打算去理會看起來有點生氣的蘇羽星。
“這要是換作其他人,你看我把不把他踢下水。”
蘇羽星冷臉擺了片刻,身旁仍然沒有半點動靜,終於放棄了,身體癱倒在船尾,無奈望著天空。
“二師兄說過隻有我過來羽星師兄才舍不得趕我走!”
沐煙煦轉頭,雙眸笑意燦爛,嘴角上揚自信說道。
“沒意思。”
蘇羽星今天歎氣的次數比以往都多上許多,仰頭看著兩岸逶迤的山嶺,蜿蜒盤旋,心中憂鬱更重。
頃刻,兩岸山嶺便被清秀臉龐遮住全部。
“羽星師兄,有件事……”
蘇羽星手指抵嘴邊,示意噤聲。
從一開始蘇羽星喃喃細語被那位懸佩著天絕玉的青衣男子聽見之時,蘇羽星便知道這自稱為林逸的男子肯定耳聰目明,自己兩人剛才的談話一定會被林逸聽得一清二楚。
所以蘇羽星帶著沐煙煦來到船尾的時候,特意沒有讓沐煙煦運用內功傳音入密。
原因之一可以讓林逸了解一下沐煙煦的身份,一個大概了解身份的人比完全神秘的人更能讓人降低警惕性。
原因之二可以讓林逸心懷顧忌,讓林逸了解到蘇羽星背後有一個師門,至於師門厲不厲害並不重要,隻要有人能心懷顧忌就行。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蘇羽星並不會傳音入密。
說到這裏,蘇羽星其實也有些慚愧。
正如船家李老頭所說‘天下名人,洛州過半’,蘇羽星出生在洛州潁川郡,也算是個名門世家之後。可偏偏蘇羽星幼時不喜讀書,縱然在長安國子監,每日帶著自家仆人去坊肆之間禍害攤販商人,要麽就在國子監內拳打王公貴族子弟,博得凶名在外。
大家都以為蘇羽星年齡小不明事理,等到蘇羽星年齡稍微大一點,蘇羽星就會懂事。可卻沒想到蘇羽星竟然主動從國子監退學,然後終日流連於青樓賭坊,並且屢教不改,令蘇家在一眾文人世家麵前顏麵大失。
所以蘇羽星年齡還未至遊學之際,便被家族早早安排前往揚州鍾離郡進學。
可偏偏蘇羽星也是個倔脾氣,拒絕了家中安排的所有護衛,拿了路引,帶著束脩,獨自一人從洛州潁川郡前往揚州鍾離郡,要知道這路途車馬尚且嫌路遠,其中經曆多少艱難險阻,險象環生的場麵自然不必多說。
可世事難料,在各種陰差陽錯之下,蘇羽星認識了餘老頭子,並且把那份本屬於揚州鍾離郡‘青竹居士’的束脩給了餘老頭子。
於是乎,餘老頭子就成了蘇羽星的師父,而蘇羽星也成了餘老頭子的第七位弟子。
但這也是蘇羽星感到慚愧的開始。
若是讀書不感興趣也就罷了,可這偏偏感興趣的武學,蘇羽星卻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縱使蘇羽星每日聞雞起舞,披星戴月,一心想成就大風流的劍術卻仍然不見起色,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名義上大師兄千霧凇都曾勸蘇羽星要不要試試其他武器,畢竟十八般武器,總有一樣會適合。
結果千霧凇自從被蘇羽星狠狠瞪了一眼後,再也不勸阻蘇羽星半句。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蘇羽星身體內百骸九竅仍無劍氣流淌,每日十二個時辰,蘇羽星便有十一個時辰在出劍,收劍。
山上的竹林,每一根青竹都有數道劍痕密布。
但仍是無用功。
三尺長劍無劍氣流淌,七尺男兒軀無劍意生,如同蘇羽星第一次上山,第一次握劍一樣。
劍無動於衷,蘇羽星也沒有任何變化。
“餘老頭子,我要下山了。”
這是蘇羽星持劍五年後對餘老頭子所說的話,隻是這話語之中沒有半點垂頭喪氣。
“快至弱冠,該回去行冠禮?”
餘老頭子衣著邋遢,披頭散發望著石桌上圍棋說道,餘老頭子似乎絲毫不擔心蘇羽星會放棄練劍。
“是。”
蘇羽星雙手恭敬顫抖著將長劍放在地上,而蘇羽星將長劍放回地麵之時,蘇羽星雙手還是在顫抖不止,虎口老繭也不知磨破了多少層皮。
“早去早回。”
餘老頭子執子而下,緩緩往石桌上落下一字。
蘇羽星輕嗯一聲,頭也不回下山而行。
自蘇羽星下山之時,蘇羽星年至十九,練劍五載,仍一事無成。
可沐煙煦卻清楚蘇羽星顫抖著手不是因為懊惱與愧疚,而是因為昨日夜裏蘇羽星仍然練劍至深夜,將山上竹林最後一根竹子刻上劍痕。
要知道山上竹林一共九千八百根竹子。
“羽星師兄還未練出劍氣,要不要給羽星師兄一本劍訣或者劍譜?”
沐煙煦輕聲說道,環顧四周除了側頭眺望蘇羽星離去的小師弟外,其他幾位師兄似乎並不關心羽星師兄。
“隨心之靈已生,劍氣,劍意又何必急?不用給他任何劍譜或者劍訣,劍自心生,隨意一劍便可是一種劍式,便可能是萬般變化。若用一種框架,一個籠子來束縛他,才是對他最大的殘忍。”
餘老頭子輕笑對著沐煙煦搖搖頭說道,石桌棋子傾瀉而出,掀起山林落葉,剛才蘇羽星所下山之路,山草間,碎石間,足履覆蓋之處,皆有劍氣流淌。
沐煙煦似乎是明白了什麽,猛然睜大了眼睛,手袖間烏黑繩索如馳電般極速彈出,掛在粗大的樹幹上,蕩漾著身子站在茂盛樹冠枝頭,望著不遠處的竹林。
“竹子本身就長的快,一般在第五年的時候,竹子就能用六周的時間長到十五米。”
千霧凇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樹冠之上,悶聲對著目瞪口呆的沐煙煦解釋道。
竹林之下,劍意縱橫。
“羽星師弟他下山前的最後一天,一共出了九千八百次劍。”
隨著千霧凇這句話落定,原本靜躺在地麵的三尺長劍驟然碎裂,獨留一縷劍氣長存。
“他倒還缺個稱手兵器,也不知他福分夠不夠,隨心之靈已生,至於兵靈能否醒,就看你陪她幾年的造化了。”
餘老頭子低頭看著這一幕,仰頭大笑,身旁驀然豎立一個朱漆兵匣。
地麵一縷劍氣流淌,朱漆兵匣匣扣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