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齊恩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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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誤投!
    榮安堂內,分設男女兩席。因著齊恩侯府雖有爵位,卻不是甚麽丹書鐵券,不是什麽世襲的爵位,到現位齊恩侯謝守道這裏,已是最後一代襲侯爵,若無功績,則世子便要降爵位為伯。
    齊恩侯府較京中其他家族來說,人丁不算興旺,共有兩房,皆為王氏所出,隻這府裏的大老爺,雖有上進的心,可才學卻無多大進益,隻在戶部領了個閑職,其妻小王氏,乃是王氏(老祖宗)的嫡親侄女,二老爺謝守益一心修仙煉丹,概不涉足官場,連自己的一子一女都甚少關注。
    汪荃攜妻女到榮安堂,隻聽侯爺說道,“珩哥,快去見過你父親母親。”話音剛落,隻見一少年從屏風後走出,身著寶藍錦袍,腰間綴著赤石珠子,軒然而立,拱手作揖道,“見過父親母親。”
    謝氏幾欲哭將出來,幸而明珠安慰幾句,“左不過是這幾柱香的功夫,母親再等等,今晚席散了,可與哥哥好好說話。”
    兩人就席,老祖宗寵愛女兒,今日破例,將謝氏並明珠安排在左右手兩側,明珠坐定,才看到席上諸位女子,饒是過去她時常在洛郡參加各類宴會,今日也不免有些緊張。
    隻看到正對麵坐著一名紅色錦袍的婦人,正是白日所見的大舅母,她身側坐著三個女孩兒,大的那個穩重些,眉宇間已有掌家理事的風範了,額間懸著一顆東珠,生得一雙剪水秋眸,脈脈含情。旁邊坐著個紫色衫子的少女,容色清麗,眉宇間有些許局促,與明珠一般大小。
    “這是你大姐姐,蘭娘。”老祖宗指給她瞧,“這是你二舅家的姑娘,若娘。“老祖宗略掃了一眼,若娘便有些緊張,說道,“母親今日身子不大好……”老太太隻是笑了笑便又指著最小那個女孩兒道“至於這個小皮猴,是你三妹妹,喊她金姐就是了。”
    言罷坐在下手的女童卻不依了,“老祖宗,金姐一點也不頑皮,金姐可乖了。”
    眾人一時被逗的哈哈大笑,待宴席完畢,汪荃攜全家見過謝家眾人,明珠才把這一家人認了個遍。
    謝維安年長些,已經娶妻生子,許是因為知道爵位到自己這裏就要降一級,苦大愁深,所以他總端著副兄長的架子,見了明珠,也是問了她讀了什麽書。
    謝維懷較他跳脫些,他比長姐蘭娘年齡還小些,隻比明珠大了兩歲,因而當兄長問及明珠讀了什麽書時,明珠竟聽到他在吐槽,“整日就是書書書…”
    明珠憋笑,不想不謝維懷瞧了個正著,她掃了少年一眼,目不斜視,一副你看我幹嗎的表情。
    反而是謝維懷氣了個紅臉。
    待席散去,謝維懷找到明珠,質問道,“你是不是在笑話我?”
    “二哥哥說笑了,我不過是覺得哥哥有趣。”明珠看著路當中衝出的少年,她接觸男子甚少,偶有哥哥的同窗,也都是一些談經論道的舉子,很少見到謝維懷這種有些莽撞的同齡人。
    不過現下明珠卻覺得他很可愛,“我也不喜歡讀書。”
    聽了她這話的謝維懷大喜,要知道整個候府上下就他一個不喜歡讀書的人,簡直是侯府最佳反麵典型,這下給他送來了一個也不喜歡讀書的妹妹,可把他給樂得不行。
    謝維懷樂道,“成了,以後家學哥罩著你!”
    他滿心認為以後自己終於不用再當倒數第一了!
    謝維懷畢竟還是孩子心性,第二日便吵嚷著要母親把新來的妹妹也送去家學念書。
    逗的王氏笑他,“你可是看上了明珠美貌,不如把她聘給你做媳婦。”
    “我才不要,母親氣我。”說罷便甩了簾子走人,王氏看了看自己暴躁的小兒子,不禁笑著搖頭道,“懷兒也有十四歲了,我看他於讀書一道上並無什麽指望,不若給他早娶一房媳婦,收收性子,到時候捐個官兒。”
    “太太可是瞧中了表姑娘?”徐媽媽把剛泡好的花茶端上來,接過了王氏手裏的扇子替她打著。
    “要說那孩子,容貌性子都是一等一的,隻是她父親不過是個郡守,比不得……”王氏呢喃到,眉毛擰在了一起。
    “太太,要我說,咱們家也不缺個有勢的親家,懷哥脾氣躁,是得有個靜的才能壓得住他。”
    “你說的有道理,端看這兩個孩子有沒有緣分了,再則侯爺說了,此次妹夫一家進京,聖人有望將他們留下……”
    這邊大夫人處發生的事情,明珠自然是一概不知了,她正忙著收拾自己的小院,卻不想謝蘭娘過來找她。
    “好妹妹,因趕著立春,莊子裏事情忙,母親今日又犯了頭痛,若有照顧不周之處,還請你多擔待。”
    謝蘭娘笑著道,又示意身後丫鬟遊荷將三件料子呈上,“我瞧妹妹是神仙相貌,便自作主張選了幾匹料子來,雖不是什麽名貴物,但也是時興的,今日下午有師傅來給府裏的姐妹們量尺寸,妹妹不妨一同來我院裏看看。”
    明珠歎服,這一番話說得體貼又熨燙,直叫她不好意思,待蘭娘走後,她讓瑞樂將料子收起來。
    “姑娘不知,這是京城萬錦閣的料子,京中但凡體麵人家的小姐都要備一兩身。”明珠聽著瑞樂的話,明白了謝蘭娘對自己的好意,想著她已經及笄,因而問道,“大姐姐可曾婚配?”
    瑞樂聽了,放下了手裏的活計,隻道“未曾呢,許是老爺太太還在相看。”
    明珠覺得奇怪,雖大興禮教不如前朝那般嚴苛,但行了笄禮還未婚配的大家女子,卻屬少見。
    次日,天還未大亮,卻見謝維懷提著一個竹編的小箱籠匆匆忙忙趕往翠竹軒,‘哐哐哐’敲著院門。
    “二少爺,您這是?”守院門的小丫鬟才一開門,就見一道風衝向了小姐的廂房。
    “汪明珠,快起床!”謝二一進屋子,立刻喊了起來,瑞樂瞧見是這個小魔王,登時急了,眼看他就要往內房闖,忙拉了他道。
    “好二爺,這是姑娘閨房,不若先在前廳坐坐。”
    謝維懷這才意識到自己闖了別人的閨房,不過他心思單純,不諳男女之事,往常去謝蘭娘那處也都是前呼後擁的,不曾有過這個意識,現在到了新來的妹妹這裏,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二哥先在別處等我,我稍後就出去。”內房傳出明珠聲音,更讓謝二羞得如同腳下燒炭,立刻退了出去。
    明珠忙起身來,丫鬟們伺候梳洗,瑞樂道,“二爺慣是這個脾氣,因府裏女孩不多,大小姐又總驕縱著他,姑娘您別生氣。”
    待梳洗完畢,明珠往前庭去,一進門卻看到母親和謝二有說有笑地聊著。
    還不待明珠開口,謝氏就道“珠兒,你二哥是擔心你的學業,所以一大早就帶了書來給你看。”
    “汀芳,你把這些糕餅果子和粥收了去,讓二爺和姑娘在碧紗櫥看書。”
    謝維懷已是等不及了,竟抓了明珠的手,邊走邊說道“快來。”這倒讓一屋子的女眷看了笑個不停。
    待二人入了碧紗櫥,隻聽謝維懷說道,“這是先生今日要測你的卷子,你先做一遍,哥哥我待會兒指導你一番,保證你今天下午能過了測試!“
    “你偷了先生的卷子!“後半句還沒說出來,明珠就被謝維懷捂住了嘴。
    “什麽偷,我這是助人為樂,還不是擔心你沒讀過什麽書,別連家學都進不去。”謝維懷見明珠眨了眨眼睛,才鬆開了手。
    他還是少年人身量,不過比明珠高一頭多,現下兩人挨得極近,他抽了抽鼻子,聞到一股香氣,忽然打了個噴嚏。
    “你身上也太香了,熏人!”謝維懷嫌棄地看著明珠。
    明珠忽然紅了臉,因她昨夜點了驅蟲的薰籠,摻了薄荷,留下了些薄荷味。
    謝氏在紗窗上看著一對兒少年少女的影子,笑得樂開了花,因為怕兩個孩子逾矩,她特地在外麵瞧著動靜。
    潘媽媽瞧謝氏這番模樣,還有什麽不懂的,要說謝二少爺,除了脾氣躁些,別的可是一點毛病也挑不出了,難怪太太動了心。
    明珠打開試卷,瞧見上麵正寫著詩經《氓》中那幾句話,“士之耽兮……”,她正準備下筆,卻看見身旁的謝維懷皺著眉頭。
    “糟了糟了,這下我可幫不了你了,我平時為了應付考試,多讀的是策論之類的,哪想到先生知道你是女子,居然選了詩經。”
    “不妨事,表哥,這一篇是勸誡女子不要耽於情愛的故事,明珠之前讀過,應該答得出來。”
    謝維懷眉頭立刻解鎖,“好好好,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準備,爭取一次就過。”
    說罷,他便走出紗櫥,同謝氏告辭。
    沒想到他剛出了翠竹軒,就被先生的書童喚去了明經堂,及至下午明珠到時,他正被罰抄《道德經》。
    劉夫子坐在堂上,看著底下邊叫苦連天邊抄書的謝二,問道,“你可知錯?”
    “錯了錯了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錯在何處?”
    “錯在不該偷夫子試卷。”
    “再抄十遍。”
    “啊,夫子~”
    明珠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一幕,她行禮問安,夫子撫髯,“你既已看過題目,想必心中應該已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