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第八章:向地獄中的某人伸出手的藥劑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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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追尋到世界盡頭也要找!
    在原瓦杜茲科斯城遺址上建起的哈斯布朗城
    少年遠遠地回望著城門口那簇正熱烈歡迎公爵嫡女視察領地的人群,伸出手指凝視了下那鐫刻著公爵家徽的秘銀戒指,嘴角微扯的苦笑著歎氣“看來這回和伊麗莎白她們的羈絆是牽扯不清了~”
    不過感歎歸感歎。
    鱗次櫛比的低矮建築物,陳列了滿滿商品的店鋪,發出誘人味道的街邊攤位,川流不息的人流,以及由此產生的各種討價還價、叫賣等等的喧囂都讓他興奮莫名,暫時忘卻了之前的種種顧忌。
    「雖然比不上記憶中日本的繁華,和這具身體記憶裏的場景也有莫大的出入,不過一切看起來都顯得欣欣向榮。」
    盡管記憶裏鱗次櫛比挨在一起、重複了無數次的增、改、建,像蟻垤似聳立的建築物們已不見蹤影。連有著幾乎一切商品、十數個店麵、數層高的豪店,也僅剩下些砌石遺跡在訴說著往日的輝煌。能享用到異國料理或是甜品的美食街現在成了流動攤位。那之前還有點嫌棄的、即使在大冬天也能感受到人群呼出的熱氣溫暖以及喧鬧也比當下人流的喧囂更加讓人感到懷念。
    「嘛ー畢竟已經是兩百年前了,現在再說這些就像是童話故事似的東西也沒啥用了。與其緬懷過去,還不如創造更加燦爛的未來。」
    整整沉睡了兩百多年帶來的震撼遠不及理論上應該已經死過一回的衝擊,所以很快的,這種傷感就被少年拋之腦後。
    醒來後真正的第一餐是在馬車裏解決的。盡管伊麗莎白一再抱歉地說簡陋怠慢了聖師大人,其實就花色花樣口味啥來說,哪怕比不上記憶裏的佳肴,可比起現在街邊攤販賣的東西來說,已經超越了好幾個層次。
    飽腹感讓對食物物的挑剔敏感度上升了好幾個層級,繼而降低了食欲,故而少年僅僅是漫無目的地走在中央幹道,而不是像之前記憶裏那樣流連於小攤販間。
    看似頗像另一世界裏有曆史感的歐式街道路上,隨處可見的都是冒險者。無論是身穿厚重金屬鏜甲的人族壯漢,或是頭上長出獸耳的女人,又或者是提著魔杖、身穿長袍的施法者,還是背著箭囊的長耳朵精靈總之這些武裝、種族與年齡五花八門的男女,各自成群地流連在各種攤販店鋪間,除了討價還價也不免相互間談笑、打鬧。
    啃著路邊攤賣的、自己之前從沒見過的水果(這還是某位攤販大嬸為了答謝其在疾馳的馬車下將自己橫衝直撞、嬉鬧打玩的小子給救了的謝禮。正所謂不吃浪費的那種),少年再次被一群嬉鬧玩耍的小孩吸引著離開主要幹道,在穿過了幾條街弄,走進一條小巷子時,看見人群聚集。
    無事可做的少年想著是不是在搞什麽活動,於是湊過去,不經意的看了一眼。
    (誒……)
    人群圍觀的竟然是無論怎麽看從鐵製的囚籠馬車上被驅趕下來、衣衫襤褸的男男女女都不像是窮凶極惡的罪犯。
    (是奴隸……)
    一個對於另一個世界的他來說,熟悉卻又陌生,往往被當成特定曆史時期的貶義詞瞬間占據了腦海。
    他都幾乎忘了這個世界存在著奴隸。之前的記憶裏,瓦杜茲科斯城就存在有奴隸。
    就這具身體的主人所知的負債奴隸,是根據負債的金額在某個期限內從事給商店打雜,給冒險者搬貨,給他人作清潔工,充當魔物解體工作之類的沒什麽人願意做又繁重勞動的人。因為他們的身體是從事這些工作的基礎,所以奴隸主也有義務擔負起他們最低限度的衣食住,甚至有為了讓他們在奴隸期限結束後能回歸社會,雖然數額很小但是也必須給予一定量工資的製度。
    當然有些女性也會選擇在夜店工作,不過這些能出現在人前的幾乎都是負債奴隸。罪犯奴隸中的重罪往往是不會出現在市集上的,因為不安全。大多是直接拉到各種礦山去壓榨到生命的最後一息。而輕度犯罪的往往被課以一定金額的罰款成為前麵所說的負債奴隸。
    也就是說,他之前所認知的奴隸絕對不是像眼前所見的這種,不僅從裝束上一看就知道是奴隸,而且還遭受殘忍對待的人……
    「糟糕,自己肯定是不小心來到了奴隸市場了。」
    被從車上驅趕下來的男男女女分成兩列,男人們身上隻有一塊圍在腰間的布,女人們也隻有一件貫頭衣,所有人雙手都被捆在身前。
    他們的共同點就是全都十分瘦弱,而男人們除了一臉雜亂的頭發和胡須,身上也肮髒不堪。當然女人們也好不到哪去。幾個仿佛是商會或是奴隸主雇傭來的下人,正按順序一個個用木勺舀起大桶裏的水給他們從頭淋到腳的胡亂清洗一下因長途跋涉而顯得汙穢的身體。繼而一個拿著賬本的人員,用仿佛檢點家畜似的動作對照著他們脖子上掛的號牌,檢查著他們的身體。
    並非直接用手,而是仿佛觸碰汙穢似的,用著一根棒子戳戳點點,遇到不能領會配合的就直接一棒子抽下去。
    但凡持反抗態度的人,一瞬間就被後麵待命的警備人員放倒了。
    隻要稍有反抗,立即就會被衝上來的好幾個人壓倒在地,除了一頓劈頭蓋臉的暴打之外,更會被以倍加屈辱的姿勢仔細檢點。結束之後,手腳都會被綁在身後,像煮熟的蝦一樣弓身倒在地上,像拖死狗一樣的直接拽走。
    看到這番下場的其他人,都變老實了起來,即使棒子被塞進嘴裏,腰布的內部被檢點,也都不為所動,任由擺布了。
    「好過分……」
    少年經曆了十數年自由平等教育的深層意識絕對不能容忍這種非人道的行為,然而另一個聲音卻在時刻提醒著他——這是在不同的世界,你的衝動並不能改變什麽。
    然而強迫著自己轉身的少年卻被接下來的一幕震撼到不能不插手的地步了。
    女性奴隸隊列的最末尾的那位是被像丟抹布一樣的直接拋砸到地上的。而且警備員還毫不留情的抓起她的頭發,把臉露了出來,繼而厭惡的朝她臉上吐了一口濃痰。
    “這種貨物怎麽賣得出去呢?幹脆拖去埋了算了。”
    被警備人員一提醒,看似奴隸主模樣的人趕緊上前搶過檢點賬簿,回頭望了一下女奴隸的狀況後,就和另一個看起來應該是這批奴隸的原主人開始緊急商談。
    看起來雙方似乎是沒能達成共識,他們一起走到了女性奴隸的前麵。
    “大銀幣2枚實在是不行啊,至少要有個7枚,這已經是虧本倒貼了”
    隱約聽到雙方對話的少年不禁停下了腳步,按耐住衝上去的念頭的同時,偷偷給自己施加了一個叫做《偵聽》的獵人專用簡易輔助魔法。
    這是一種在森林裏判別野獸發出的聲音、位置的風屬性魔法。雖然很實用,但沒經過這方麵強化訓練的話,效果並不十分顯著。不僅有效範圍很窄小,而且還會被山岩、牆壁之類的障礙物幹擾。不過這一刻,少年用它來聽取別人的閑話傳言還是有著相當不錯的效果。至少在嘈雜的環境中成功的依靠它聽到了雙方間的對話。
    “雖然我們合作了不算短的時間,但是您送來的這個女性奴隸實在是太次了。看她不僅眼睛、鼻子和一邊耳朵都有缺陷,右手和左腳還潰爛成這樣,整個給人「放著不管就會死」的感覺可找不到買家啊。”
    聽到這話,少年的注意力才再次轉移到地上被扯住頭發、被迫揚起臉的女性奴隸身上。
    除了顯而易見的肢體潰爛外,首先吸引住少年目光的,是她的臉。
    大概是被魔物弄傷了,臉上有個很大的傷口,除了嘴巴之外幾乎潰爛。
    雙眼也似乎完全看不見,或者是視物不清。
    膚色是古怪的黑褐色,根據自己之前的認知大概是日曬造成的吧。
    頭發是褪色的灰色,側頭部看得見精靈耳,但隻有一隻。
    可能根本沒有或是沒法好好吃東西吧,她的體型很瘦弱,呈現出絕對不隻是營養不良的、更嚴重的半虛脫狀態。
    給人一種隨時會嗝屁的感覺。
    “都是多年的交情了。要不再加點。54枚怎麽樣,這可是黑暗精靈和人類的混血兒。”
    “就是純血統的精靈或是魅魔也沒用!看看,要治好這些傷,恐怕得花上一大筆金錢。單單是治療失明的眼球,就需要相當於教會主教或大主教等級的治愈魔法。而且你認為那些精神潔癖者會救贖這種被他們鞭撻唾棄的人種?!”
    好像勾起了過往不堪回首的舊事,看似奴隸主模樣的人顯得有些激動。
    “也是看在以往的交情份上才出這個價。這家夥至多隻能拖到迷宮去當做家畜做誘餌而已。”
    “這雖然雙手揮舞不動鐵鎬,可是要是賣到礦山作為那些人的泄~欲工具也是可以的吧?畢竟身材還很好的~”
    “恐怕是做夢!這種狀態沒接幾個客人就得嗝屁,到時連小銀幣都賺沒幾個,倒是得倒貼埋葬的力氣。”
    看似奴隸主模樣的人對於對方不死心的假設嗤之以鼻。
    哪怕這具身體的之前意識接受了那種奴隸製度的存在,不過還是對於把人當作家畜般對待抱有違和感。更別說現階段掌控身體的是來自於提倡自由、平等、博愛的另一世界的靈魂,這種醜惡的暴行簡直是擊破了人性的下限,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了。
    “住手!——”
    少年將啃了一大半的不知名水果擲向那得到奴隸主模樣的人示意、蠻橫的將一木勺冷水就要當頭淋下的罪惡之手。
    “咦,來砸場子的?!”
    嘩啦啦的,周圍四、五個警備人員頓時圍了過來,其中有人甚至將手按在刀劍的柄上,一副情況不對立即格殺的凶惡模樣。
    “誰給你們的膽子在公爵的領地上隨意撒野!”
    少年一激靈,順手從自動躲避開來的人群中,把某個家夥的佩劍給抽了出來。一反腕,脫離鞘口瞬間的橫一文字後更是順勢完成了最淩厲的折波斬。隻見一泓冷若秋水的寒光如同皎潔的明月迷醉了所有人的視線。
    吱裂一旁用來拴住馬車駝獸的木樁在發出怪異聲中斷為四截。
    “停!——”“停!快住手!聽見了沒有,你們這些笨蛋!”
    這批奴隸的原主人和看似奴隸主模樣的人幾乎是同時歇斯底裏的喊道。
    前者作為押運奴隸來往於各城市之間販售,自身的武藝技能自然非比尋常,從這行雲流水般的‘z’字斬中早已深刻地感悟到了對方的實力。那就是——如果沒有觸及底線的根本利害衝突就絕不要惹眼前之人。
    至於後者的視線,則完全被少年執劍的尖端對準自己的氣勢哦,不對,是手,準確的說是手上鐫刻著家徽的秘銀戒指給奪走了所有的心神。
    要是不明白那東西背後蘊含的意義的話,他也不可能在這座城市摸爬滾打,混到現在的成就。
    (不知道是噩運還是福音,總之絕對不能讓對方對自己抱有一點點敵意)
    兩人都不是剛踏入社會的雛鳥,本能的直覺促使其毫不拖泥帶水的把自己的心思從各方麵給表達出來。
    “混賬東西,還不趕緊把武器收起來。有你們這樣跋扈的待客之道嗎?”這批奴隸的原主人不僅搶過警備人員的木棍丟在地上,還對著幾方人員劈頭蓋臉的訓斥起來,甚至抽打起搞不清楚狀況的幾個人。
    然而他再怎麽做都不及看似奴隸主模樣的人那樣徹底。
    “尊尊敬的閣下,您卑微的奴仆奧楚洛夫·赫留金正恭敬地聆聽您的吩咐。”
    「這是什麽情況?!」
    按照少年在另一世界的認知,哪怕是被自己的那一刀逼迫得不得不服軟的情況下,不是應該撂下句諸如‘你給我走著瞧’、‘我們就賣你個麵子,不過我們xxxx也不是好惹的’場麵話,要不就是抬出自己的後台嚇唬對方,嗯,更多的可能是召集人手並去通知城市警備隊嗎?
    “尊尊敬的閣下,不知你有何吩咐。”把腰彎得更低,隻敢盯著對方的鞋子瞅的奧楚洛夫幾乎是心情忐忑的再次小心地試探道。
    (完了,這鞋子分明是王都最具聲名的奧黛裏芬的作品。那可是隻有貴族身份的人才可以定製的奢侈品,是身份的象征,不是隨便有幾個錢就能搞到的東西。這這下怎麽辦啊)
    “我要買下她。”
    “買買下她?!”
    一時間,奧楚洛夫沒能回過神來,嘴裏下意識地重複著對方說的話。
    而其他人,包括這批奴隸的原主人、警備隊員、雇傭的店員或是下人、圍觀的顧客,甚至連排列著的奴隸們都驚訝的看向了這邊。
    “我說的不夠清楚嗎?!”感受到集中過來的視線,少年的臉頰發燙了。
    「不會以為我買下她是為了那種特殊怪癖的嗜好吧!」
    “啊~尊尊敬的閣下,我怎麽怎麽會沒聽明白呢?您您要這個奴隸對吧?~”
    “慢著!——”
    一個響徹全場的突兀喊聲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