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7章 大鬧後
字數:11292 加入書籤
此事因為司鬱的突然離開而變得無法繼續進行下去,現場的氣氛一下子有些凝滯。
錢小草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司鬱轉身離開的時候,
她的心頭也不禁泛起了些許動搖,
本來就對這場戲碼並沒有多少興趣,
現在更是覺得沒有再演下去的必要了。
錢小草低垂著眼瞼,指尖下意識地絞著自己襯衫的衣角,
剛才說出口的那些帶著幾分荒誕和誇張的話,
其實全都是張佳棟提前教她要說的台詞。
她反複練習過這些話,也努力按照張佳棟的意思在眾人的麵前表演了一遍。
可是現在大局已定,該說的都已經說完,
她忽然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話可說,腦子裏也變得一片空白,
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應對,幹脆選擇了緘默。
然而,對整個場合來說,最感到尷尬和為難的人,
無疑還是吳瀾。
吳瀾站在原地,唇角微蹙,整個人顯得異常沉重
——畢竟他馬上需要麵對一堆麻煩事,
還不知道到底要處理多久這個爛攤子。
他努力穩住自己的神色,將情緒隱在眉梢,
一邊示意服務員上前,安撫現場有些受到影響的客人,
一邊主動向大家賠禮道歉。
他的語氣誠懇而低沉,表示由衷的歉意。
被影響的客人都可以得到吳家山莊下次免費遊玩一天的優惠。
隨後清場,專門處理三個人的事情。
張佳棟手背在椅背上來回蹭著,指尖偶爾輕觸到布料的紋路,
有些微微抽搐。
椅背的木質在他皮膚下泛起一陣幹澀摩擦的細響,
他呼吸不自覺變急,肩膀微微前傾,
像想借椅背阻隔自己的存在感。
他不敢第一時間開口,嘴唇緊抿,
隻把舌尖抵住上顎,生怕引爆餘下的火藥味。
包間裏除了呼吸聲音,還有某處空調低低作響,
大家都在用動作努力避免衝突。
錢小草的哭音和細微的啜泣在包間裏轉悠。
紙巾揉得發出纖維摩擦的聲音,哽咽夾雜喘息,
每一聲都在安靜空氣中停頓。
她身邊椅腿也輕微晃動,讓一分一秒都變得更加黏稠,
氣氛仿佛凝固。
吳瀾站在那裏,一隻手插在外套口袋裏,
身形修長但略帶頹勢。
他腳尖貼近地毯的邊緣,脖子僵硬,下巴線條還繃著,
額角的青筋沒有消退,肌肉緊繃。
汗水在發際線下隱約浮動,眉頭微收,
他盯著對麵的燈光反射,視線冷硬。
沉默像盤旋的陰影落在他身邊許久後,
他緩慢收斂起所有鋒芒,目光從窗沿挪到錢小草身上。
眼睛裏光線壓低,隻剩幾分難辨的晦暗。
“你剛剛那些胡話,是誰教的?”
他的嗓音很低,胸腔震動帶點沙啞,但尾音極冷,
仿佛包間窗戶漏進一點冬日河岸的風,令人下意識縮緊肩膀。
他知道以錢小草的腦子,沒人教她是不會也想不到說出這種話的。
吳瀾微皺眉,麵部線條完全克製,沒有浮現多餘表情。
錢小草一愣,單薄的肩膀一抖,下意識縮起脖子。
眼淚滴得更急,濕潤的指節握著紙巾,她眨眼時睫毛下水珠顫動。
眼神遊移卻又帶著倔強,視線先落在桌角,再掃向吳瀾,腦袋微微上揚,嘴唇緊繃。
“你管得著嗎?反正你現在滿心隻有司鬱,你們兩個男的惡心不惡心?我說什麽你都不聽!”
她音量瞬間提高,手背在桌麵擦過,語氣裏帶著沒能掩蓋的顫抖。
吳瀾沒有立刻走近她,隻抬手隨意拉了拉自己領結,動作帶著不耐煩,
手指略顯粗暴,在布料間摩挲。
他的眼神仍舊克製壓抑,眸色碎裂著複雜,指尖停頓片刻才鬆開。
“如果你真的是心裏話,你現在不會坐在這裏哭。”
“鬧完就羞憤地跑了,我還不知道你嗎?”
他說話間目光沒有離開錢小草,聲音低沉,嘴角線條緊繃,
尾音下壓,情緒被殷實地控製在表層,
房間裏的燈光把他臉頰的輪廓拉得更深。
錢小草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唇邊殘留鹽漬,喉嚨微微收緊,
聲音帶著不規則地破碎:
“我已經不知道哪句是真話了。我隻知道,他來了以後,你看我的眼神就再也不一樣了。”
她語速忽而變慢,每個字都像在紙巾上打了折。
吳瀾用拇指揉幾下太陽穴,
指骨頂在皮膚上,有節奏地按壓,
總算憋出一聲歎息,
惱怒也苦悶地混雜其中。
他手臂下垂,呼吸逐漸有節製,
把原本遮掩的煩躁短暫泄露半分。
“你到底想怎麽樣?讓所有人因為你陪演一場,把昔日所剩無幾的感情扯得稀碎?”
他聲音比剛才緊湊,眼神在錢小草臉上停留多一秒,
隨後轉開去望向門口,像規避什麽。
張佳棟給錢小草一個眼神,
錢小草扭頭立馬看著吳瀾,不甘地抬起頭,
脖子幾乎拉直,淚珠掛在睫毛下打著轉兒。
她拳頭攥緊,又猛地鬆開,聲音一下子高起來,
“你們這些男人就會裝!你覺得我丟人,可你設身處地替我想過嗎?”
這時,張佳棟像踩到釘子的貓似的,
肩膀猛地一抖,哆嗦著插進一句:
“小草,收住點吧,你要是真有話衝我說。”
他說完後手掌莫名扭曲著,腿在椅下本能地收縮。
“閉嘴!”錢小草回頭厲聲衝他,瞳孔裏已是一片濕紅。
她指節蒼白,身體欠身像要起卻又僵住,氣息急促,
脖頸上甚至泛起紅印,情緒裹挾在不能控製的動作裏。
不注意到那張佳棟僵到定格的臉,她攤開掌心死死捏住紙巾,
照片邊角擠得起褶,聲音忽然變得脆弱,
低在廢棄的餐巾旁漂浮。
“你幫我說話有什麽用,人心早就偏了……我要不是還念著以前,才不會留下來被你們看笑話……”
吳瀾輕吸一口氣,鼻翼隨之繃緊,眼眶裏的血色一點點攀升。
他五指不自覺收緊。
幾步走向錢小草,腳步激起地板上的薄灰,鞋跟在地板上蹭出不均勻的輕響。
他垂眸凝視著她,視線壓下來的同時微微顫動,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力氣和隱忍,每一個字間都拉開距離:
“小草,你知不知道,我本來都不想再見你。你就是拿感情做武器,逼每個人都陷進去陪你難過……”
“陪你演戲,陪你們整個家族演戲。”
錢小草的眼淚歇不下來,她指甲陷進掌心,
眼角被淚水浸染,低頭咬牙,肩膀久久不敢鬆弛。
“你憑什麽這麽說我?!是你先招惹我,現在你拍拍屁股就走?”
她說完後呼吸變得急促,視線隻在吳瀾臉上一閃即逝。
吳瀾嗤笑一聲,語調異常地平靜,臉部線條淡漠,嘴唇微微收緊,
語氣極度冷靜,
“我對你承認過,但那是高中時,你自己因為家庭情況過得很差,我承諾我陪補習幫你考上大學,此後你自然天高海闊。是你自己把這個承諾加注了除善良同情以外的其他感情,是你給這一切加上了無盡的期限。”
錢小草盯著吳瀾的臉,眼神在燈光下迅速冷了下來,
聲音陡然拔高:“那又如何?!”
張佳棟本能地往後縮了半步,肩膀僵直,腳尖不自覺轉向門口。
他側身時目光遊移,仿佛想抽身離開這場令他窒息的爭執。
他低頭避開錢小草的目光,嘴角強擠出一點笑意,指尖碰到桌上的水杯,緩緩將杯子推到錢小草麵前。
“你哭得這麽難受,先喝點水,別難為自己了。”
他說完又偏頭瞄了她一下,手指停在杯沿,掌心微微濕潤。
錢小草麵色冰冷,絲毫沒有要接受善意的意思。
她措手推開水杯,瓷杯撞擊盤子的聲音在餐廳裏格外清晰,餘韻回蕩在安靜的空氣裏。
“你們男人都一個樣,事到臨頭全是借口和退縮!”
她話音未落,手還停在桌邊,眼神如刀劃過張佳棟。
吳瀾眉間微緊,像是在壓抑什麽,指尖在餐巾邊緣輕微摩挲。
他望向錢小草,呼吸帶著停頓:
“小草,我不欠你什麽,每個人都有選擇,你也是。”
錢小草臉上浮現一絲苦澀,呼吸混亂,她偏過臉,
淚珠順著下頜滑落,終於沒忍住慘笑。
“所以司鬱少爺一出現,你就把我給丟了?”
鼻腔發澀,語調因情緒變得破碎。
“你寧願當一個少爺的仆人都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她攥緊衣袖,憋著眼淚望著吳瀾,身體前傾。
吳瀾臉上的表情僵住幾秒,下頷線條變得緊繃,
眼底透露出疲於應對和隱約不耐。
他攥緊椅背,目光掃過錢小草。
“不是丟,是我們的路走到頭了。你非要把這歸咎於別人,你怎麽說我你都隨便,但是司鬱少爺招你惹你了?”
他說完後低頭抓住餐巾,指腹按壓在桌麵上。
錢小草用力擦掉臉上的水痕,視線鎖定吳瀾,
話語裏透出異樣決絕。
“那又怎麽了??”
吳瀾眼皮輕顫,他下意識清了清嗓子,聲音裏帶著隱約的啞意:
“你一直不肯聽,我說了多少遍?”
錢小草咬住嘴唇,下意識用手指摳緊椅背,指節泛白。
她拉長了呼吸,問道:
“你們這些人,總以為一句話能解決所有。你告訴我,是不是從一開始你就沒把我放在心上?”
吳瀾看著她,眸色暗沉,眼神淩厲。
他微微頷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你表白的第一次。我嚐試過,但沒法愛下去,這世上很多事都沒辦法勉強。所以我直接拒絕了你,你還糾纏不休臉麵都不要了。”
他說話間,視線沒有離開錢小草,聲音淡而平穩。
氣氛凝固,窗外的雨聲淅瀝,屋內仿佛隻剩幾人的呼吸微響。
空氣裏漂浮著隱隱的濕氣,盤碟間的殘湯未被動過。
張佳棟見狀,眉間一擰,兩手在桌下糾結了一圈又鬆開。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恢複柔和:
“都別鬧了吧,散了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小草,你要是想走,我就陪你到樓下,別自己煎熬了。”
說完後他垂下眼,餘光瞥著門口的方向。
錢小草抬眸,神色冷靜下來,淚痕依舊斑駁。
她呼吸慢慢收斂,淡淡開口:
“你不用假好心,張佳棟,你也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大的主。”
她說話間下意識拿紙巾濕擦臉頰,手腕略顯僵硬。
張佳棟輕聲苦笑,兩手又無處安放,隻好攏在一起。
他做了個揖,卻退了一步。
“那我不摻和,你倆慢慢聊。”
他說完後快速後撤,站到牆角,腳尖踏在地板縫隙。
錢小草控製不住地抽噎,臉埋進掌心,聲音斷裂:
“吳瀾,我是最差勁的嗎?你連一點轉身的餘地都不會給我?”
她的話裏帶著澀意,指甲陷入掌心。
吳瀾低頭注視著自己鬆開的手掌,黑發垂在額前,臉龐陰影更加分明。
拳頭由緊到鬆,他掌心貼在桌邊。
“不是你差勁,沒有誰該被糟蹋——隻是我們真的不適合。”
他說完後頭沒有抬起,語氣壓低,字句間偶有停頓。
錢小草突然把椅子坐得直了些,深呼吸幾次,眉頭收斂,聲音裏帶著倔強:
“那你現在能不能,當著張佳棟的麵,就把話說死?以後不要再留什麽希望。”
她盯著吳瀾,肩膀微微顫抖。
吳瀾正麵迎視她,嘴唇繃緊,表情似乎無比堅決。
他不避開她的眼神,嗓音平穩:
“好,我現在跟你說,以後不要來找我,不要再糾纏彼此。”
但其實這話他也說了無數遍。
這一句話出口,空氣一瞬間落地。
屋內原本斷斷續續的交談聲停滯,光線被掛鍾投下的陰影拉長。
張佳棟下意識收緊握著椅背的手,目光緩慢移向錢小草,
隱約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好像現在因為錢小草大鬧讓吳瀾暫時忘記張佳棟在這個事件裏的關鍵作用。
桌上的茶水泛起微微漣漪,仿佛環境一起凝結。
吳瀾目光低沉,不再看向任何人,隻是視線落在指尖,無聲地摩挲著掌心。
錢小草停住哭聲,隻剩下劇烈吸氣,
肩膀隨之輕微起伏。
她鼻翼微顫,捏緊衣角,濕漉淚痕在臉頰上尚未完全幹涸,卻已不再哽咽。
一股刺鼻的香氛紙巾味在空中淡淡遊弋。
她臉上的淚突然仿佛止住,目光與吳瀾的對視隻持續一瞬,很快轉開。
她咬緊嘴唇,聲音冷靜。
“好。你記住你自己說的。”
張佳棟望著二人,又看了看桌上的杯盤狼藉,碎蛋殼和果皮堆在一起,
餐刀斜靠在瓷盤上。
他指節敲了敲桌麵,遲疑片刻,
喉結上下滑動,終究還是開了口。
“小草……那今天你怎麽辦,要去哪兒?”
他語調壓低,語尾帶著不安,目光追隨她的動作,下意識撥正餐巾。
錢小草抬頭,淚眼未幹但神情絕然,臉上的柔軟和脆弱迅速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固執的堅決。
她環視四周,避開對方目光,低頭調整了一下包帶。
“我自己走,不需要你們送。”
她語調利落,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
說完,她端起桌角的小包,讓肩膀自然下沉。
她倔強地站起來,抖了抖肩膀。
身側椅腳在地板上劃出短暫的刺耳聲。
手還在無意識整理發梢,呼吸漸漸趨於平穩,動作利索。
指尖殘留著灼熱的疼,但腳步堅定地往門口走。
她沒有回頭,手背在褲縫邊微微顫抖,指甲印深陷掌心。
吳瀾望著她的背影,神情複雜莫名。
他雙手交疊抱臂,肩膀微微前傾,額前發絲映出窗外陽光的銀亮,
他眼裏情緒翻滾,卻始終未發一言。
房間裏斜射的光灑在他臉上,五官深深暗著幾筆冷意,
灰白色牆麵的反光讓他的輪廓變得更深。
身後書架上玻璃反射一線細碎光點,空氣帶著冷凝的氣息。
卻更多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吳瀾指節微曲,手掌緊握鬆開,呼吸變緩。
房間裏的聲音仿佛被密封,隻餘一點落地鍾擺的悠悠聲晃動。
錢小草即將觸到門把手時,猛然停步,手懸在半空。
她轉過身,眼神銳利,表情克製,將複雜情緒收於眉眼之間。
轉頭給了吳瀾一個最後的眼神:
“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你的選擇。”
空氣陡然靜寂,張佳棟不自覺屏住呼吸。
吳瀾嘴唇輕動,剛欲開口,卻發現已沒有任何語言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