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8章 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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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瀾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複雜難言的表情,
他唇角微微抽搐,
仿佛想要扯起一個懷疑又自嘲的笑容,卻怎麽也做不到。
空氣裏隱約流轉著尷尬和無聲的壓抑。
沉默之下,他的目光落在張佳棟身上,
兩人之間雖然沒有更多言語,卻像有一道無形的牆。
張佳棟神色不變地回望過來,
但眉宇間還是藏著些許難以察覺的茫然。
吳瀾動了動嘴唇,似是想要開口,
說些什麽話,可最終所有的念頭都咽進了喉嚨。
他隻是讓嘴唇輕輕蠕動了一下,那即將出口的話語,
終究沒能形成聲音,隨著他細微的顫動消散在空氣中。
他眉頭緊蹙,暗暗在心裏歎息了一聲,
仿佛終於下定決心一般,緩緩站起身。
他的椅子在木地板上拖出一聲輕響,他沒有再回頭,
徑直邁步走向門口。
背影在燈光下被拉長,步伐中透露出些許落寞。
這一刻,他成了這個包間第三個離開的身影,
隻留下角落裏的靜謐。
而張佳棟在他身後的眼神諱莫如深,
大概是知道,今天錢小草這麽一鬧,
也把他和吳瀾的兄弟朋友情分鬧盡了。
司鬱那邊,等她回到四合院,宅子裏彌漫著淡淡的草木香。
回屋簡單洗漱後,便拿手機和先生取得了聯係。
雙方在電話裏交代得極為詳細,確認好了接下來的行程。
先生告訴她,到時候會安排直升機來接她離開,
隻要她能安撫好家裏人,不露出什麽紕漏即可。
司鬱應允,
隨後,她隨手卷起一床厚被子,把自己整個人裹進溫暖的柔軟裏。
窗外夜色漸深,偶爾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她也顧不得多想,很快便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一覺睡到了傍晚時分。
其實她原本盤算著,等晚上見過吳家那些長輩之後,就立刻悄然離開,
不然而局勢卻在臨時發生了些微的變化,
吳瀾突然出麵,帶著幾分歉意攔住了她。
他鄭重其事地說,為了給司鬱賠罪,
晚飯過後還特地為她準備了豪華的湯池,
希望她能夠接受這份補償,好歹寬慰一些。
司鬱略微猶豫,望著吳瀾坦誠的眼神,內心的防備漸漸鬆動。
思索片刻後,她點點頭,決定明天早上再離開。
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也不妨順水推舟給彼此一個喘息緩衝的機會。
當晚的晚餐,吳家格外用心地布置了私密安靜的環境。
大紅的宮燈將飯廳映照得溫暖柔和,
餐桌上擺滿了精致可口的菜肴。為了不讓司鬱感到任何不適,
不但沒有錢小草,
而連張佳棟也沒有被邀請。
整個餐桌上,隻有司鬱、吳瀾和吳家的幾位長輩,
氣氛不算熱烈,卻帶著溫和與誠摯。
而燕裔拒絕了吳瀾的邀請,帶著甜豆直接去溫泉湯池玩了。
晚飯的地方設在了茶室之中,
充滿古韻。
推開雕花木門,隻見屋內陳設精致而雅致,
茶室緊靠著院落的一角,獨立卻不失溫馨。
木窗以繁複的雕刻工藝營造出典雅的氛圍,窗扉半掩,
透進一縷淡淡的夕陽,將室內點綴得明暗有致。
窗外,可以依稀看見疏影婆娑的樹枝,與室內的靜謐融為一體。
牆上高高掛著幾幅水墨山水畫作,每一筆都氤氳著幽雅的氣息。
那些山巒隱隱,雲霧繚繞,整個茶室都流淌著一股脫塵而出的意境。
畫旁的文房四寶安放得規整有序,
更加襯托出主人的品味與修養。
桌案旁整齊地碼放著一排檀香木椅,椅身厚重堅實,
深色的木紋在溫暖的燈光下格外沉穩溫潤。
椅背弧度貼合人體,坐下時既舒適又讓人心生安心。
些許光亮打在椅子的邊緣,流轉出歲月打磨的細膩與柔和。
座椅下鋪著柔軟的地毯,踩上去腳感溫暖,讓整個茶室多了幾分親切。
不遠處的朱砂屏風悄然豎立,其上繪有牡丹彩雀、雲海浩渺等精美圖案,
色澤鮮亮又不失典雅。
屏風後藏著一個熏香爐,爐口正緩緩飄散絲絲縷縷的淡煙。
熏香氣息在空氣中盤亙,混雜著檀香與草藥的清幽。
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那種溫柔而治愈的氣息,
讓人的神經不自覺地逐漸放鬆,周身的壓力也隨著香氣一同消散。
桌上的菜肴布置得素雅清新,器皿以青瓷為主,質地溫潤如玉。
菜色多以養生為要,三蒸兩燉,選料用心。
碗中鬆茸滑雞湯正冒著嫋嫋輕煙,乳白色的湯汁中浮著幾片嫩雞肉和鬆茸菇片,香氣縈繞;
湯麵波光粼粼,鼓動著令人垂涎欲滴的暖意。
剁椒魚片則淺淺點到為止,僅在盤中成列,沒有過多辛辣與油膩,
隻留一抹微微的紅豔於魚肉之間,細膩鮮嫩。
嫩綠油亮的素炒芥蘭被巧妙地鋪展在青瓷盤裏,
翠綠欲滴,新鮮的菜葉在燈光下格外誘人。
飯菜的每一道,都處處講究,不論是烹飪還是擺盤,
無一不透露著細致用心,更顯主人待客的真摯心意。
司鬱靜靜坐在主位左側,微微收攏指尖,將桌案前的衣袖清理平整。
她身上是一件淺灰色襯衫,外頭的墨綠長衫自肩頭垂落,
一道清簡線條落在座椅邊沿。
她背脊挺直,肩膀略向內收,神情沉靜,
平和氣質自然而然地流露在舉止間。
室內暖光灑在她身上,落在發梢與領口的細紋之間,
為這一處角落添了幾分安寧。
吳瀾站在一旁,語調溫和地介紹著司鬱與其他家人,
聲音不高卻不含怯意,特意指了指各自在座次上的親友。
“這是司鬱少爺,我帶回來的客人。”
介紹時,他略向司鬱這側傾身,保持眼神與對方接觸,
語氣裏盡量克製熱絡,給司鬱留出適應的空間。
屋內的氛圍在他的引導下慢慢鬆弛下來,
客人與東道主之間的距離也悄然縮短。
司鬱落座後,落下視線輕掃餐桌,伸手穩穩端起麵前的茶杯。
她說了一句:“謝謝吳爺爺精心準備,這些菜看著都很滋補。”
話音極輕,伴隨著一縷剛起的茶香在桌麵彌散。
她目光從盤中轉到主人身上,態度坦然又克製,
整個動作沒有多餘的矯飾。
吳國強聞言,快意大笑,動作爽朗。
鬢發間夾雜著銀白,身體卻依然硬朗。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專注地投向司鬱,稍作停頓後朝她微微欠身,語氣透出老一輩人的熟稔與體貼:
“小鬱,這段時間演戲辛苦嗎?聽小瀾說你之前突然進娛樂圈接了角色,壓力可大?身體還熬得住嗎?”
他問話時手指有意識輕敲桌邊,一雙眉宇微微皺起,
像在留意對方呼吸的節奏。
司鬱嘴角帶著微妙的弧度,將筷子頗為隨意地靠在瓷碗邊緣。
聲音柔和而不軟弱:“挺好的吳爺爺,劇組那邊照顧我,能吃能睡。”
說話間,她屈指整理額前幾縷碎發,眸光隨之一閃,
臉上的笑意更自然些。
她頓了兩秒,繼續笑著補充,
“上下班時間也很合理。有空就回家陪爺爺吃頓飯,也算舒心怡情了。”
末了,眼底倒映著桌麵白瓷的幽色,氣息慢慢平順。
吳瀾正對司鬱而坐,脊背貼著椅背,手勢低垂兩膝。
他每開一次口,語氣都顯得分寸得當,聲線裏沒有半分疏離。
他目光始終停在司鬱身上,嘴角抬起一點點笑:
“你要覺得累,以後也可以跟我爺爺說,不管多忙,身體最重要。”
他說話時順勢撚起桌麵一隻幹淨茶杯,
指尖摩挲著杯口,試圖緩解起自己的局促。
聽罷吳瀾的話,司鬱眉眼帶出一絲變化,轉頭望向他,
唇角勾起帶點打趣意味。
她透著調侃開口:
“吳少爺這是在替長輩操心嗎?你自己不是也快忙瘋了?”
言辭輕快,每個字都收著分寸,未脫分寸之外。
吳瀾神色隨即內斂許多,他斂去嘴角的笑意,低頭收回了擱在杯沿上的手指。
“我的事不用家裏操心。”
這句應答口吻一如既往地平穩,隻是比平時多了一份近乎克製的柔和。
他短暫地靜默一下,又抬眼補了一句,
聲音貼著清晰的關切。
這時,吳瀾的母親緩緩將筷尖搭上一塊板栗南瓜,小心夾起遞來。
她轉頭看向司鬱,話間帶著溫柔的關切:
“鬱鬱呀,你最近臉色好了不少,果然好好休息最管用,晚點去湯池泡一泡,這次得徹底把煩惱洗幹淨。”
她的動作非常輕慢,南瓜穩穩落在司鬱的小碟裏,
語氣和微笑都如室內燈光般柔潤。
司鬱轉頭迎上她,眉眼間帶著淡淡的笑意,語句間亦顯露出些許輕鬆:
“謝謝阿姨,還真有點期待。”
她夾起那塊南瓜,手腕微曲,輕聲應和,顯出難得的舒展。
飯桌間,吳國強偶爾會將目光轉回來,夾起幾樣主菜送入司鬱的碗裏。
每挑選一道,總會先略掃一眼全部菜品,才會下筷。
司鬱收到之後也總是適時答謝,說話時身體向對方微微側過,
帶著日常相熟的親昵。
一桌佳肴,食材排列有序,幾支翠色碗筷橫平豎直,
茶香不斷溢出,混在空氣中的還有瓷碟輕觸的悅耳聲響,
整個房間的喧鬧與外界形成明晰隔離,
安逸氣氛悄然擴散。
吳國強喝完半杯帶有草本清香的竹葉青,
目光裏透出打量又帶溫和。
他邊放下茶盞,邊慢聲說道:
“小鬱,你工作固然重要,但人活著,總不能光顧著拚,要記得常回家看你爺爺,吳爺爺這也隨時歡迎你回來歇歇。”
他語尾拉得稍長,言語間如冬夜爐火。
溫暖人心。
司鬱靜靜聽著,袖口微微摩挲碗沿,眼神裏浮現幾分滿足。
她略低頭,輕點頭示意:“爺爺句話我記著呢,不敢馬虎。”
語調輕,卻能讓客廳靜謐數秒。
吳瀾這時抬手為司鬱斟茶。
他拎起壺柄,仔細避開蒸汽,相較於先前,多了分體貼。
“記得晚上別喝太濃的茶,影響睡眠。”
他刻意壓低聲量,說完把壺放回原位。
司鬱應了一聲,
指腹輕扣瓷杯杯身,穿堂風帶動窗紗微微晃動。
她語氣裏出現淡淡的疲憊感,略帶沙啞,但禮貌未減。
桌上餐具已錯落擺放,碗沿殘留的熱汽連同淡淡茶味交織,滲進舒緩空氣。
屋外月色漸濃,茶室內氛圍溫柔如水。
吳家爺爺說起吳瀾小時候的調皮事時,
手握著茶杯,視線偶爾落在桌邊的陳舊相框,
又會不經意望向窗外老樹。
他聲音帶著隨性的暖意,時而輕慢地眨眼,
也夾雜著一些關於親戚和家族的近況,
但始終挑最輕鬆的話題,把氣氛維持在閑談之中。
“等明天你離開,這就又清冷了。”
吳國強說話的間隙,手指在桌麵上輕點,
語氣裏帶著故作感歎。
司鬱微微前傾身子,嘴角上揚,笑聲低低,她用帶點打趣的口吻問:
“吳爺爺其實舍不得我吧?”說完還順手捏了下餐巾,動作溫和。
吳國強聽後直接點頭,轉動手中的茶碗,笑道:
“誰舍得呢?你隻要願意,天天住在這裏也行。”
說罷,他看了司鬱一眼,又轉頭望向昏黃燈光下的吳瀾。
吳瀾把筷子放在桌角,語氣溫和地附和道:
“下次還能陪你一起去劇組。”
說完輕輕整理了下衣袖,神情自然。
司鬱向他眨了眨眼睛,眼裏隱約透出幾分俏皮,
她半側過臉:“你去劇組,怕是比我還受歡迎。”
語尾輕巧,空氣中多了幾分輕鬆。
吳瀾收回眼神,正色回應:“我可沒你會演戲。”
說這話時,他不自覺抖了一下筷子,嘴角壓著克製的笑。
吳瀾的母親在一旁觀察著二人的互動,她唇邊的笑意加深,
微微搖頭,道:“你們兩個別互相誇了,趕緊吃,多夾點菜。”
她腳步緩慢地為孩子添菜,動作熟稔。
茶香在室內彌漫,桌麵上的青花碗盞散發出溫潤光澤,
歡聲笑語充盈飯桌,窗外夜色漸濃,靜謐與溫暖包裹整個空間。
司鬱眉眼間的緊繃逐漸鬆懈下來,她靠背坐得更舒展些,
目光停留在飯桌上的菜肴,整個人安安靜靜地沉在親情和溫情的氣息中。
院子裏夜越來越深,茶室裏的檀香慢慢升騰,
暖黃色燈影在牆上遊移不定,增添幾分柔和。
桌上的碗碟還有剩菜未收,幾人安靜地坐著,
交談間流露出的親情絲絲縷縷地縈繞在空氣之中,
讓晚上的氛圍顯得格外安穩。
吳國強捧著瓷蓋碗,斟茶動作細致,一雙年長的手腕略有輕微顫抖,
卻能把茶湯斟得圓潤飽滿。
他側身將茶推近司鬱,目光在眾人間掃過。
溫熱的茶香隨著推盞彌散開來,混入室內的燈光和檀香,
讓這夜晚增添一種難得的靜謐,連空氣都微微暖濕起來。
吳國強眼神微眯,隔著盞邊仔細看司鬱的神色,
神態裏透著長輩特有的沉穩和親切,但隔著杯盞瓣仍然精明如故:
“小鬱,今兒中午的事,你也看在眼裏。我做長輩的,有些話還是得提。”
說話間,他略微收攏眉頭,尾音低沉有力,整個語調壓得很穩。
他把茶盞輕輕推到司鬱麵前,坐直了身體,語氣變得鄭重,
甚至帶了些坦率和不掩飾的誠意:
“你讓小瀾帶來我這玩,不該讓你卷進別人的紛爭。中午發生那種事情,實在是晦氣,我這用茶代酒,向你說個抱歉。”
顯然吳家爺爺也是聽說了中午的鬧劇,
這真是給客人好大一個難看。
吳國強下午還專門訓斥了吳瀾來著。
司鬱低頭理了理鬢邊的碎發,指尖在發梢上輕撥,臉上浮現溫柔淺笑。
她接茶,坐得端正,
肩背拉直,表現出自己對這份禮重的尊重。
她平靜地看著吳爺爺慈愛的麵容,
眼神裏沒有躲閃,淡然而落定。
“吳爺爺,這些都是生活裏的小插曲,不必放在心上。”
她輕聲答道,語速不疾不徐,嗓音溫柔而有包容,
“您能替小瀾打圓場,已經很照顧我了。其實我不是太在意,就是希望以後能避開這種場合吧。我喜歡清淨。”
講話時,她目光短暫落在茶麵白色浮沫上,隨後又望回吳國強。
吳國強略顯沉吟,緩緩歎了口氣,將手裏的茶盞輕扣在桌邊,指端無聲摩挲盞身。
他靜靜注視著司鬱,那份精明於此刻被坦誠和愧疚替代:
“你真是個懂事的孩子,難怪老爺子喜歡你。家裏這些年輕人的事,做長輩的有時候管不住,還是讓你受委屈了。”
言罷,他有片刻遲疑,把視線落在燈下生出的桌影,再收回。
司鬱嘴角略略揚起,眼神裏帶著溫和的篤定。她調整呼吸,接話:
“我沒什麽委屈的。其實換誰遇到這樣的場麵都不會舒服,但人各有誌,不必想太多。”
她端起吳爺爺遞來的茶盞,指尖握住溫熱的杯身,
動作自然沉穩,將掌心貼近瓷器的溫度,
整個人看起來平靜而優雅。
茶香氤氳在桌沿邊,她捧著茶盞,指腹感受到溫潤的瓷麵,輕輕抿了一口。
茶水滑入口腔,帶著淡淡清苦,唇邊浮現出不甚張揚的笑意:
“吳爺爺放心,我不會往心裏去。”
她輕聲說,視線繞過幾縷氳蒸,微微落在窗格上的光影處,
又收回,“今兒來家裏就圖個安寧,心裏暖和才是真的。”
桌麵上的熱氣緩慢升起,映襯著三人之間的靜謐。
吳國強望著她,皺著的眉頭緩慢舒展,眼中終於有幾分安穩的光芒。
他一隻手取筷,夾起一片翠綠的素炒芥蘭,將那片菜細致地放在司鬱碗邊,
微微頓了一下,才鬆開。
他垂眼掃了她一圈,眼神柔和,眉梢隱有不舍。
“小鬱,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他說著,手掌按住桌麵,細微摩挲茶盞,
“你啊,比許多自家孩子都能明理。”
話音一轉,他側身將視線移向吳瀾,目光不緊不慢掠過,
那裏麵含著提醒和無聲的鼓勵。
“小瀾,你自己也要學著擔當。有些事情,不如小鬱處理得敞亮,你還得跟人家多學學。”
吳瀾聽後,眼睫低垂,嘴角壓出規矩的弧度,
神情變得凝重,指尖下意識地在杯沿劃過一道痕跡,後才停住。
他嗓音收斂著:“爺爺,今天是我考慮不周。”
說罷,他微微直起脊背,雙手有節製地握著茶盞,動作格外克製,
“下回有類似情況,我絕不讓鬱少爺難做。”
吳瀾發言時,修身襯衫衣角平整,他坐得端正,
眉宇之間透著訓練有素的禮數,每一句話仿佛都反複斟酌過。
他抬首,對上司鬱的目光,那眸色清楚沉靜。
話語繼續,語調少了客套,更多地遞上一份坦然:
“鬱少爺,是我沒有提前安排好,讓你受了無妄之災。你能不計較,我是真心感激。”
司鬱眼下清影淺淡,眉眼間無太多波動。
她指尖攏在茶盞側,微微偏頭,視線落在吳瀾身上,動作鎮定。
“你別太放在心上。”她語氣柔和,不疾不徐,眸子裏氤著燈影,
“其實生活總會撞見些糟糕場合,不是誰的錯。”
她略頓半秒,捏著茶蓋的動作輕叩杯沿,
“隻是以後……你可以再狠心一些。”
這句最後,說得很輕,沒有刻意責備,
唇線收緊又舒開,語調裏隱約泛上一點距離,
也有淡淡的疏離。
室內燈光畫出柔軟輪廓,四下檀香盈盈,
空氣中多出一種若有若無的間隙。
吳國強把話音聽得真切,手掌覆在茶碗盞上,指節稍顯發緊。
他環顧兩人,目光在兩人間短暫停留,片刻無語,
隻餘院落遠處模糊的風聲傳進屋裏。
寂靜裏,隔壁廚房傳來碗碟輕磕的細響。
為打破氣氛,吳瀾母親開口,語色緩和。
“夜深了,湯池也快準備好了。”
她收拾桌角的茶具,細碎動作讓氛圍緩和下來,
“等會泡泡,煩心事能散不少。”
她說著,利落起身,衣袖掃過桌端,
手指穩妥地提走自己的茶盞。
腳步傳出低微的聲響。
門外忽然響起幾下敲門,熟悉的管家聲音。
她應答後,順勢挺直,動作鬆弛自然,朝門口邁步。
“你們兩個和老爺子再聊一會,我去前院和家裏人招呼一聲。”
門推開的縫隙間透進涼意。
司鬱聞言,有禮起身退後一步,低頭頷首,
“阿姨您慢走。”
吳瀾母親回眸看他們,唇角揚起,擺手作別。
“你們年輕人談談心,別太拘謹。”
隨著吳家母親離開,茶室一下安靜下來,門扉微合,
外頭的細碎夜聲透進房間裏。
桌上檀香更為濃鬱,淡煙嫋嫋盤繞。
昏黃的燈暈下,三人圍坐木桌,肩上的壓力消解不少,
相互間多了一份溫和而自在的氣息。
夜色沉了幾分,玻璃窗外的梧桐影子間或晃動,風聲偶有起伏,映照出斑駁的樹影。
吳國強兩手端著茶碗盞,指尖緩緩扣住杯沿,眼睛微微眯起。
他嗓音不動聲色,在恰當的安靜裏,隨口說道:
“小鬱,你最近不是又上了熱搜?爺爺可不怎麽懂那到底咋回事,隻知道手機被你的角色刷屏了,說你和劇組誰誰誰合作得特別好?”
“別人不知道,爺爺可是知道那個叫祈玉的肯定就是你。”
司鬱本來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不動聲色地向前挪了挪,
椅背與衣料之間發出輕微摩擦聲。
她指尖停在袖口邊緣,輕輕用力捏了捏,衣料被捏出一道細小的褶皺。
神色依舊溫和,嘴角泛起淡淡笑意,眼神平穩地與吳國強對視:
“其實也沒什麽,不過是正常工作裏的聯絡。”
語氣帶著些隨意。
室內暖黃的燈光照在她側臉,影子落在桌麵一角,她眼中無波,接著補充,
“娛樂圈消息傳得快,真假混雜,熱搜上的內容,爺爺您看一樂就行了,別太認真。”
吳國強聞言,微微靠近桌麵,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氣氛未見緊張。
嘴角噙著笑意,視線卻緊緊鎖在司鬱麵上,眼神明銳:
“你這孩子倒聰明,看東西有分寸。”
他停頓片刻,順手轉了一下茶蓋,桌上的瓷器碰撞聲清脆響起。
“隻是外麵風風雨雨多,有時候身不由己,萬一出了事怎麽辦?”
吳瀾安靜地坐在旁邊,身形微斜,專注地轉向二人。
手掌搭在桌邊,骨節分明的手指緩慢摩挲著杯沿,
似乎下意識捕捉著茶杯的溫度。
下頜略略上揚,聲音從容:
“爺爺,鬱少爺把握得好,他做事情靠譜,大可放心。”
說完視線又落回司鬱身上,表情認真。
司鬱轉頭望了吳瀾一眼,唇角微微上揚,笑容柔和。
她還未答話,
吳國強已隨即開口:
“那話說回來,小鬱你現在接觸的劇本都挺正派的,沒想著簽個經紀公司啥的?你阿姨還和我嚷嚷呢,說自家的小娛樂公司苦哈哈,愁著找不到合適的人投資,你覺得,要不要考慮一下咱們自己人?給你量身打造點資源如何?”
他的語調裏透著揣測,目光有意無意繞在司鬱身上打量。
司鬱聽完後,神情一直保持著鎮定。
桌下的手掌卻慢慢在布料表麵遊移,輕撫過膝上的衣邊,指腹劃過布紋。
她動作細微,坐姿未變,隻是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關於簽經紀公司的話題,她沒有表現出明顯興趣。
麵對來自吳家這樣親近長輩的安排,她也不太直接拒絕,思索片刻,維持著輕鬆的笑容:
“爺爺,這種事不是說說就能成的,公司平台再好,也得講合適。現在合約之類我都還沒打算—,有什麽好機會我會第一時間和您商量。”
話音未落,她抬眸掃過桌麵,像在緩解氣氛。
吳瀾聞言,目光中帶著認可。
他微微向前傾身,手掌撐住桌麵,動作溫和。
唇邊的笑意透出幾分暖意:
“爺爺,其實鬱少爺和我們公司風格不一樣,他靈氣重,按部就班未必拘得住人。”
吳國強眉峰揚起,
“小瀾,你倒替她說話。我也不是非讓司鬱簽合同,就是想法子拴拴人心嘛。”
他語調一轉,伸手撥了撥身前的杯子,半晌將注意力放回司鬱臉上,
“還有個小事,既然你不喜歡被約束,那這樣行不行?咱山莊不是準備做新宣傳片?你如果樂意,幫自家做個代言人,露臉最多拍兩天照,還能給你自由發揮,不算正式簽約,還給你一大筆零花,你願不願意?”
他說零花時臉上神色輕鬆,實則語氣鄭重,暗示著金額不小。
司鬱垂下眼睫,手指抬起敲擊在瓷碟邊緣,敲擊聲清脆而短促。
她微微勾唇,語氣帶著揶揄,卻沒有推遠氣氛:
“爺爺,您這是把我當吉祥物使了。山莊那麽大牌,還用我當招牌?”
吳國強“嘿”了一聲,爽朗地擺五指,
笑容張揚,空氣似乎都隨著他的情緒流動:
“什麽吉祥物?我那是看中你這張臉,又能吃苦,觀眾緣好。你自己回去掂量著,如果願意,跟你小瀾哥一塊搭把手,好應應景。”
吳瀾順勢接話:
“山莊宣傳片你不用太緊張,選日子碰巧的話我去做場務陪你一起。”
司鬱微微一笑,眉尖挑動,目光略帶揶揄地看著對麵:
“堂堂吳少爺甘願跑場務?萬一拍出來後台全是你的人,導演組大概要被你貴氣震住,場麵怕太壯觀。”
她說完,指尖輕點著茶杯邊緣,指關節輕敲聲在安靜的房間裏微不可聞,
臉上的笑意卻沒散去。
吳瀾沒有急著回應,視線在她臉上停留片刻,
嘴角收斂成細微但難掩的笑容:
“有鬱少爺在,我哪敢喧賓奪主?我答應了,明天早餐就讓人把劇本送來,你拍起來肯定比演電視劇省事。”
他說話間,手輕輕理了下袖口,語調恰到好處地壓低,
語尾似乎沾染一點不易察覺的鬆弛。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之間的氣氛隨對話變得輕快,
連桌上的瓷器都顯得格外潔淨,室內燈光溫柔地籠罩著彼此。
吳國強聽著二人逗趣,眸子裏添了些歡喜,他微微前傾,
一手隨意擺在椅背,滿臉含笑,說起話來也帶上一分玩笑味:
“沒事,你倆鬧騰得動靜越大,咱酒店名氣更旺。年輕人就該折騰折騰,爺爺最喜歡熱鬧。”
司鬱悄然坐正,手腕托在下巴下停了幾秒,指尖微微摩挲皮膚,
似在權衡什麽,片刻後她仰頭,語調懶散卻帶著狡黠:
“代言的事情我再考慮考慮。真要火了,到時可別怪我把山莊位置拉低了。”
她說罷抿了一下嘴角,桌麵玻璃映出手指的細致紋路,
屋裏氣氛因她的意有所指又多了份親近。
吳國強忍不住笑出了聲,眼角細紋舒展,
手掌輕拍桌沿發出清脆響聲:
“別擔心!隻管往火裏推,其他的都交給我們老一輩操持!”
屋內暖氣慢慢浮動,窗外傳來竹葉被風卷動的沙沙聲,
庭院低沉寂靜,與屋內融洽氣息對比明顯。
司鬱將目光轉向吳國強,眼裏有短暫的停頓,
隨即垂首對著茶杯嗬氣,霧氣在燈下悠然升騰,
眼底露出些許疲態,但嘴角輪廓依然柔和。
吳瀾察覺司鬱動作,默不作聲為她斟了杯溫熱的茶,
遞到她身側,聲音壓得很低:
“湯池快開了,等會兒下去多泡一陣,把手頭煩心事都擱到外麵去。”
他說完把茶盞推近司鬱麵前,指尖並未離開杯沿,目光在她頸側停留。
司鬱接過茶,視線輕閃,從茶盞與吳瀾之間收回,語氣沉靜裏藏著打趣:
“你要是親自陪我去泡湯,就算是真替我考慮了。”
她說完舀一口茶,水汽微微濡濕唇瓣。
吳瀾坐直些,聲音更穩重些:
“你要我陪,隻要說一句話就成。”
屋裏燈光照在他臉上,表情分外認真,
話音中那種直接和默許交織的意味幾乎能被摸索出來。
吳國強見狀,手指無意識地捏著椅背邊,眼神巡遊在兩人之間,
沉吟半晌,沒有插話,隻用這個舉動讓屋裏那份親昵安靜延續下去。
大廳外,夜色深透。
吳瀾側頭,聲音低低落下:“要不要現在過去?”
司鬱歪頭笑,眼波裏掠過調皮:“不用你陪,我是開玩笑的,還有,我那個是單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