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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那幾個神采奕奕的人走進公司時，大眼正好在大廳，正在查崗。
    “我一看見那幾個人走進來，我就感覺大事不好，要出事了。可是動不了了，發不出聲，整個人都被鎮住了。我們所有人。”
    大眼說：
    “當時我心裏很清楚，那幾個人隨便動動手指頭，我們就徹底玩完了。”
    我點著頭。
    這一點，無須懷疑。
    “後來，八婆和鍾先生來了，放開我們。讓我們趕快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千萬別出來。我就安排手下人藏到地下停車場去。又不放心樓上的人，就摸回到樓上，挨個找到辦公室裏的人，就近藏起來了。”
    八婆檢查了大眼的傷勢，抬起頭說道：
    “保不住了，隻能鋸掉。”
    大眼答道：
    “那就鋸了吧。回頭拄個拐棍，不耽誤啥。”
    八婆找出一把骨鋸，遞給七公說道：
    “你把他的腿鋸下來。我去看看那個小的。”
    七公拿慣了畫筆，習慣了從無到有地創造。讓他拿著一把骨鋸鋸人家大腿，他可沒那個膽氣。
    可是八婆遞過來的骨鋸，七公又不敢不接。
    看著七公猶豫的樣子，大眼伸出手。
    “給我，我自己來。”
    接著扯開大腿的褲管，兩隻手在上麵按著，試探著，找準還有知覺的地方，把骨鋸按在了上麵。
    七公直接背過身去。
    要說經曆痛苦經曆煎熬，我自認為熔岩湖的那段經曆，算是痛苦煎熬了。
    可是眼睜睜看著大眼動手，鋸掉自己受傷的大腿，我還是會覺得，真疼！
    大眼也覺得疼。皺著眉咬緊牙關，繃緊的兩腮不停地跳動著。額頭上更是冒出一層細汗。
    骨鋸帶著刷刷的響聲，鋸斷了大腿的骨頭。鋸斷的半截大腿，通地一聲掉在地上。
    大眼看了我一眼，接著說道：
    “我們都藏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樓裏也聽不見有動靜。我們實在忍不住，就出來了。然後就再也沒找到你。”
    八婆轉過頭看著大眼鋸開的那條傷腿上正在流血，拿出包紮材料遞給七公。
    “給他包上！”
    大眼又從七公的手裏接過繃帶敷料說道：
    “還是我自己來吧。”
    我急於知道後來公司到底出了什麽事。我的錢，我的女人全都怎樣了。大眼，又是怎麽斷了一條腿。
    可是我不能急，更不能催促大眼。
    大眼接著說道：
    “你出事後，消息傳到忘憂城，忘憂城就亂套了。”
    忘憂城？
    忘憂城有大個子。大個子手底下的人，不在少數。怎麽還會讓忘憂城出亂子。
    你說大個子趁我不在反叛我了？
    不，我不相信。
    大眼一圈一圈地纏著繃帶，纏得很潦草。
    我奪下大眼手裏的繃帶，重新給他包紮傷口。大眼看著我，接著說道：
    “忘憂城裏的駝子，被人趕走了。接替他的是六子。你出事後，六子帶著人去了宮殿。大個子那些人，很多原本就跟六子很熟。被六子鼓動著，就反水了。大個子”
    大眼說著，搖了下頭。沉默了半晌，大眼說道：
    “大個子被塞進大鐵甕裏，連個渣都沒給留下。”
    我給大眼纏著繃帶的手禁不住抖了一下。
    那個大鐵甕，是駝子留下的。
    我見過駝子用那個東西。雖然慢，效率低下。卻的確能將一個人化為灰燼。
    大眼抬頭看著我，說道：
    “之前，駝子手底下的人劫走了宮殿裏的三個姑娘。那件事其實是有預謀的。那件事的主謀，是個叫石頭的。為的就是借你的手，扳倒駝子，讓六子有機會上位。”
    石頭？
    我看了一眼大眼。
    大個子跟我提起過石頭，說他幫著六子攆走了駝子，占了原本屬於駝子的地盤。
    隻不過大個子覺得他跟六子有交情，不會出岔子。卻想不到自己落到有交情的六子手裏，落到如此的下場。
    大眼接著說道：
    “六子占了整個無憂城，那個石頭帶了幾個人，就出來了。接著他們就”
    大眼低下了頭。
    我忍不住說道：
    “憨頭他們呢？你手底下的人，也不少啊。”
    大眼深深地歎了口氣，卻並沒說什麽。
    我知道了。大眼手底下那些人反水了。大眼不想，所以就被那些人打斷了一條腿。
    大眼抬起頭看著我，說道：
    “是我沒用，沒管好手底下的人，被人收買了。老板不在，我原本應該看好公司的門戶的。結果，我”
    我伸手拍了拍大眼的肩膀。
    你盡力了，不需要自責。
    倒是那個石頭，究竟是何方神聖？本事不小的樣子。先是出謀劃策幫著六子占了忘憂城，接著又跑出來占了我的公司。
    我問大眼：
    “公司裏那些人呢？”
    大眼平複著激動的情緒，接著說道：
    “六子拿著公司的錢，開了一家夜總會，叫惡魔廚房。公司那些人，都被帶到那邊去了。還有，你的”
    大眼瞥著我，沒再繼續往下說。
    我知道了。
    八婆扔下大眼，就一直嚐試著讓小小醒過來。
    “她是被人打了，有傷。”
    八婆說。
    “好在不會要命。”
    七公，跟在八婆身邊打下手。八婆卻嫌七公礙手礙腳，讓七公發揮藝術家的天分，先給大眼整個拐杖應急。
    終於，小小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醒了過來。咳出的血沫子，顏色黑紅。
    “你醒了就好辦。”
    八婆說著，一邊擦掉小小嘴角的血漬，一邊扶起小小的腦袋，給她灌藥湯。
    小小蘇醒過來，神智還沒清醒，發出尖叫，掙紮躲閃著。
    大眼瘸著一條腿一蹦一蹦地來到小小身邊，安慰著小道：
    “別怕，別怕。”
    說著，從八婆手裏接過藥碗，身體靠在桌子邊，喂給小小喝。
    這段時間，小小都是跟大眼相依為命。熟悉大眼的那張臉，熟悉他的聲音。
    看到大眼在旁邊，小小安靜下來。
    小小一邊喝著藥湯，一邊轉動著眼神打量著周圍。抱緊了那個毛毛熊的玩偶在懷裏。
    “老板回來了。”
    大眼衝小道。
    小小沒聽懂，轉動著眼神看著大眼。
    大眼又說道：
    “老板，回來了。”
    小小這一次聽懂了，推開喝剩一半的藥碗，到處找著。眼神落在我的身上，卻根本連停都沒停，就轉到了別處。
    半晌，小小問大眼：
    “你騙人。我怎麽沒看見？”
    大眼回過頭看了我一眼，接著衝小小指了指我。
    小小重新把目光落到我身上，不停地打量著。然後突然衝著大眼小聲問道：
    “他是，偷偷跑回來的，怕被別人認出來，化妝了？”
    “他”
    大眼其實並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大眼也說不清，我都遭遇了什麽，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小小接著又向大眼小聲問道：
    “你確定這個醜八怪，就是老板嗎？”
    “別胡說。”
    大眼小聲衝著小小吼著。接著衝著小小轉動眼神，瞟了瞟七公和八婆。
    如果連七公和八婆都不再懷疑麵前這個醜八怪，就是之前那個大帥哥，忘憂城新任的主宰。小小跟大眼，還有什麽可懷疑的呢。
    小小看著我，接著一頭撞進大眼的懷裏，湊近大眼的耳邊說道：
    “他怎麽變得那麽醜啊，簡直都沒法看了。”
    大眼轉動著眼神瞥著我，顯得有些尷尬。接著壓低了聲音衝小小問道：
    “咋了，樣子變醜了，你就不喜歡了？你是衝著人去的，還是衝著樣子去的？”
    小小抬起頭，瞪著大眼。
    “我當然是衝著人去的。可是也不能連一點美好的想象，都不給人家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