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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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淩!
    盧政回頭,還是剛剛塞給他信的那個孩子。
    盧政快走幾步到他身前,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腦袋,問道“何事啊?”
    那孩子搖了搖頭,“老師,我叫嚴宗光”盧政低頭對了對那張紙上的名字。“嗯,看到你的名字了。”
    “老師,我想,想改個名字。可是父母已經離世,隻有請老師向天地作證了”
    盧政微怔,隨即開心的笑著,“改,可是想好改成什麽名字了?”
    “嗯”少年側頭想了好久,然後支支吾吾開口,好像是還有些害羞,“老師,我要改成嚴複!宗光這個名字太小了,不能隻光宗耀祖,還要恢複中華!”
    “好!好名字!”盧政高興的直拍手。“就叫嚴複,就叫嚴複!”盧政剛說完,孩子就一蹦一跳的跑開了。盧政望著他望了很久,臉上不經意流出幾分幸福地表情,良久回身走去。
    朝廷的一大筆銀子已經撥下來了,這時候盧政隻要找到船,借個朝廷公派留學的名頭兒,或者是直接私自運出過去,就能把這幫孩子送出去。廣東距離京師遙遙萬裏,而且這年代電報都還沒有發明,電話更是想都不敢想,沒哪個老外會閑著沒事做給京師那邊兒送封信過去的。
    想著,盧政就拐了個彎兒,去了趟自己家。
    有個人可以幫到盧政,那就是金陵的那個華爾。這家夥是個軍火商人,如今淩朝中這樣的人還有不少。隻要給足了利益,送幾十個孩子出國,太簡單了。
    來到家中,盧政把這件事情交給了盧謂之和遲雙雅。讓他們給遲行宣去一封信,找華爾去說說這事情。至於銀子,順便讓老丈人出了算了,反正他是個大商賈,倒也不缺錢。
    孩子們出國的事情交給了盧謂之,盧政也能稍微緩緩了。臨走時他交代了一句待到孩子們出國的時候,讓盧謂之去喊他一聲,他要送送這些孩子。
    雖然這事情繞過京師那邊兒了,但是總督和沈葆楨還是要知道的。送孩子的事兒雖然盧政自己一個人辦了,但是總督和沈葆楨好歹也是隊友,瞞著別人總歸是不好的。
    想著這些,盧政腳下如同生風,步子也越跨越大。
    一路過街走巷,朝著林府走去。
    正走著,突然一個肥碩的身影闖進了盧政的視線裏。那人有些奇怪,身後還跟著一個瘦子。兩人明明一身兒髒舊襤褸的衣裳,卻直直的鑽進了大煙館。顯得格格不入,尤為紮眼。不過不經意間的一瞥,盧政便注意到了他們。
    這等百姓,即使真的抽鴉片煙,也沒資格出入這種地方啊。
    這時候的大煙館,其實就是新興起來的另一種妓院,說白了還是妓院。進門兒十兩銀子,若是沒錢連門兒都進不去。進去之後的酒水菜食更是天價,這些都需要銀子。更不說來到這種地方的人,哪個是來正經吃飯的?風塵女子內部也分個三六九等,比如卓秀如就是最上等的那種。但即使叫來個最下等的女子,一宿也是十幾兩銀子,這還不算二大爺們“玩兒”開心了,還得給妓女們“小費”等等的碎銀。
    盧政以前也常去這種地方,他很熟的。若是折合成後世裏的錢,兜裏沒個萬的,誰敢來這種地方尋花問柳?
    而且大煙館這種地方還比尋常妓院的消費更高。更是產生了賠吸這種新新職業,就是幾個風塵女子,一邊陪著大老爺們吸食鴉片,一邊捎帶腳做一些無法描述的事情。
    就這些花費,足夠朝廷所謂的賤民們生活一輩子的了。
    當然,僅僅是這兩人與出入之地格格不入這一點,倒還不能引起盧政的注意,頂多感歎一下就過去了。但是剛剛那個肥碩的身影,和袁保慶很相似啊。
    袁保慶,染上鴉片煙了?
    這可絕對不行,袁世凱才剛剛一歲,留著袁保慶還有大用。
    想著,盧政閃身便鑽進了大煙館。
    有小二往盧政這裏迎,盧政沒搭理他,皺眉尋了一圈,剛剛那個胖乎乎的人已經不見了。
    “剛進來那個胖乎乎的人呢?”
    小二麵露難色,“青樓也有青樓的規矩,這若是要找人”
    盧政摸起來幾粒碎銀,又問道“剛剛進來那個胖乎乎的人呢?”
    “喲!這位爺,剛剛那位可是總督大人身邊的紅人,也是我們海風樓裏上等的貴客。他剛進門兒,就被老媽媽接去了,在樓上。”說著,小二滿臉諂媚的衝著樓上指了指。
    “帶路!”盧政又塞給他幾粒碎銀。
    “得~嘞!”
    嗯?這廣東小二開口怎麽一股子京味兒呢?
    小二把盧政引到樓上,隨後伸手遙遙指了指一個房間的門,道“這位爺,我就不進去了,老媽媽還在裏麵”
    盧政擺擺手,自己朝著房間走去。
    盧政原是想著一腳把門踹開,轉念一想,還不確定究竟是不是袁保慶呢,搞錯就尷尬了。於是他沾濕手指摳了摳窗戶紙,摳出一個小洞來。外麵的人從這裏經過,不禁多看一眼光天化日的,怎麽還能有賊呢?
    房裏煙霧繚繞,不時傳出女子的急促的喘息聲。
    盧政歪頭找了找,丫的!就是袁保慶!
    “嗵!”
    門掉了。
    盧政出現在眾人眼前,裏麵的人全部愣住了。盧政也愣住了,他沒想到,這麽大青樓,這門兒也太不結實了吧。
    “你作甚?!鬧事?知道這是哪兒不知道?!”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老鴇,她站起來單手掐腰,指著盧政破口就罵。
    袁保慶則趁此機會悄悄把褲子提上,但還是被路政發現了。盧政幾步上前,老鴇上前欲攔。一個老女人而已,盧政一抬手把她丟在了一邊,抓起了袁保慶。
    “盧盧將軍,法明,我原本以為來廣東不過是幾天的事情,誰料直接回不去了。袁府一大家子都留在了金陵,我總要有個發泄的地方不是?”
    “抽大煙能發泄?”
    “沒抽沒抽,真沒抽,就是來泄泄欲”
    盧政看向一邊,跟著袁保慶一塊兒進來的那個瘦子手中還拿著煙槍。
    她看到盧政看向自己,丟掉煙槍“撲通”就跪倒在地,“盧將軍,我是被蒙騙了的,我真不知道這東西上癮,我是被蒙騙的,袁大人可以作證!”
    盧政一怔,他並不認識這個人。
    看來其中有故事,於是盧政就把兩人帶出了海風樓。身後的老鴇拚命叫嚷著“這可是洋軍爺的地盤,你個毛小子敢到這裏來鬧事,你瘋了你!!你瘋了”
    盧政找來輛馬車,直奔林府。
    沈葆楨最近哪兒也沒去,一直跟著他老婆住在老丈人家中。
    盧政拎著兩人進去,總督便迎了出來。
    “出什麽事了?”總督看著盧政一臉陰鬱,抓著袁保慶和那瘦子不放就知道是出事了。
    “抽大煙!”
    “他們兩個?”
    “就他一個!我真沒抽!那玩意兒害人,我是斷然不回去碰的”袁保慶苦臉解釋著。
    “說說你的事?”盧政一腳踹過去,袁保慶閉了嘴。於是他轉頭問向那個瘦子。
    瘦子是夜軍的人。
    自從夜軍被盧政帶過來之後,一直沒什麽事情做。李空帶著他們每日裏學學洋文,進行常規的訓練,然後就是吃喝睡覺。日子久了,這人就麻木了,想找點兒樂子來做。
    瘦子聽聞袁保慶每日裏花天酒地的逍遙自在,於是就偷摸溜出來去找袁保慶。後來袁保慶就把他帶到了海風樓。
    袁保慶確實沒抽鴉片煙,但是這瘦子卻不經意間染上了,戒不掉了。
    “你怎麽從夜軍裏跑出來的?”盧政問道。
    夜軍的紀律盧政是很清楚的,他們的管理也是全封閉的,能從夜軍裏偷摸混出來,這瘦子也算是個人才。
    “呃”瘦子支支吾吾開口,“前幾日,李將軍帶著我們出海去轉,看了看停在近岸處的英國船隊”
    “回來的時候,我就趁機溜出來了。找了個壓貨的工人,隨便塞上幾兩銀子,就能頂上我的位置了。李將軍點人的時候,並沒有少人。夜軍如今有一千餘人,李將軍也記不住這麽多人的”
    這邊瘦子正說著,李空竟然帶人趕了過來。
    他上前來到盧政身前,“盧將軍,夜軍少了一個人!”
    “是他不是?”盧政指了指那瘦子。
    李空轉頭看了看,“這”
    頂瘦子的那個工人,扛不住夜軍每日的訓練強度,沒幾天兒的時間,他就自己招認了這件事情。李空趕去盧府,沒找到人,所以他就趕來林府了,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盧政。
    “染上了鴉片煙,用不了了”盧政歎了一口氣。
    李空點了點頭,愣了瘦子一眼。後者抱著李空的大腿就是鬼哭狼嚎,“李將軍,我是被人蒙騙的,千萬要留我一條生路啊!!”
    李空一腳踹開他,“規矩就是規矩,尤其是軍中的規矩!”
    那人絕望了。
    總督輕歎一聲,“留著命吧,關起來,看好了。”
    盧政不再說話,點了點頭。但他總有種異樣的感覺,這瘦子,若是萬一盯不住,日後或許就會成為夜軍最大的威脅。隻是總督話都說出來了,實在沒必要駁他的麵子。唉
    “盧將軍,”李空又開口,“頂包的那個工人我給帶過來了,還在外麵押著。”
    “帶進來。”
    李空衝著大門一聲高喝。沒過多久,兩個人就押著那個頂包的工人進來了。
    盧政看到那個一愣,那人看到盧政也一愣。
    “閆二?”
    “法明?”
    “認識?”
    “認識!”
    一眾人麵麵相覷。
    押著閆二的兩個夜軍成員更是摸不著頭腦,是繼續押著還是撒開他?
    盧政開口解釋了一番,把卓秀如、老頭兒和閆二的事情交代了交代。總督和李空聽得一愣一愣的,袁保慶也死皺著眉頭。
    隨後盧政擺了擺手,閆二就被鬆開了。後者使勁兒地轉了轉渾身上下的筋骨,隨後就道“法明這幾個月究竟是去了哪裏?英國人的貨都運了六批了”
    “有些事情耽擱了”
    盧政沒有解釋,他也沒想著解釋。
    “老爺子知道英國人是怎麽賣鴉片的了,而且他還摸到了英國人囤積鴉片的地方,就在近海的地方,有一個被人叫做官窯的地方。那地方已經被英國人控製起來了,現在所有沒賣出去的鴉片煙全都在那裏囤著。”
    “官窯裏的月俸比卸貨多得多,我們現在都在那裏上工。而且那差事還無比清閑,隻要是看好英國人的鴉片就萬事大吉了。”
    隨後閆二吧啦吧啦又說了一大堆事情。
    英國人的瓷器和字畫是用鴉片煙換回來的。他們和廣東的那些個“巨頭”們做交易。
    鴉片煙全部來自英國人華爾那裏,但是他卻不賣,而是轉手賣給廣東的官員和商戶,隨後官員和商戶們用字畫瓷器加上一些銀子來做交換。
    鴉片煙轉到官員和商戶手裏,隨後在通過各大妓院和鴉片館賣給下麵的百姓。還有一部分是買到了府外去,比如金陵等地的鴉片就是廣東一帶流過去的。至於外地的那些英國佬,比如金陵城的那個軍火商華爾之類的人,他們沒能力運鴉片的。這是個肥的流油的差事,在英國那邊兒應該也是搶著做的。
    這個華爾,更像是後世毒梟中的一個拖家,上麵承著英國那邊的毒源,下麵連著廣東的各大官員商戶。而且他比後世的那些毒梟更厲害,因為貨源隻此一家,別的地方壓根找不到。
    下麵的“毒民”要吸,毒源隻能在華爾這裏才有,算是獨門生意。這其中利益之巨大,僅是想想就足以讓人不寒而栗。
    這些其實盧政多少了解一些,雖然販毒網絡和盜墓內部網絡一定是不相同的,但是都是些犯罪害人的勾當,應該也大差不差。
    現在的盧政,來到淩朝走了一遭。若是此時讓他回去,他一定會選擇做一個好人。上一世沒得選,走了錯誤的道路,永遠也回不了頭了
    盧政聽著這些,推測著一些事情或許如此巨大的利益也不是華爾一人吃掉的,一定和他們的政府也有聯係,不然近岸處也不會一直停著英國人的大船隊。包括他們把囤鴉片的地方設在近海處,應該也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一旦有什麽意料之外的情況發生,船隊上的大兵也好第一時間作出反應。
    不過這事情也不重要了,管華爾和他政府之間是什麽利益聯係呢。
    上家在海外,盧政顯然是飛不過去的。但下家就在廣東這裏,盧政把下邊兒切掉,華爾一樣做不成他的生意。
    既然現在知道了囤積鴉片的地方,盧政倒想起來個主意。
    隻是在這之前,還是要先一步一步來的。
    想著,盧政便道“李空!”
    李空上前應了一聲。
    “去把海風樓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