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火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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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梁漢王!
    “你呀!你總是愛這般疑神疑鬼的。”柳昕笑著搖了搖頭,道“有何不安之事你隻管說出來,老夫願為你一一解憂。”
    “卑下心中不可說之感比可說之疑要多。如果參軍要問卑下因何不安,”程越頓了頓,低聲說道“劉縣令讓卑下不安,張曹椽讓卑下不安,還有,”程越環顧了四周一眼,緩緩地接著說道“這陋室高牆也讓卑下心中不安。”
    “不會是韓奎他們投降了高賊,把劉縣令抓了起來,又打算將我們困死在這裏吧?”劉無敵在一旁聽程越和柳昕說了半天,心中早就不耐煩了,見程越一連說了好幾個不安,便隨口接話道“程二既然不安心,那我們就把這破襄城縣砸了,再尋個舒心的地方睡覺不就好了麽。真是搞不明白你們這些人,一件事想來想去……”
    “住嘴!”程越聽著劉無敵絮絮叨叨地發泄著不滿,突然大喝一聲道“劉瘋子,你剛剛說什麽?!”
    “呃……”劉無敵冷不丁被程越那一聲大喝嚇了一跳,他將脖子一縮,撓了撓頭,憨憨一笑,支支吾吾地說道“沒,沒什麽,我可什麽都沒說。程二,你不是要去門口看看麽,我跟你一塊去吧。”
    “劉瘋子剛剛說,韓奎投降了高澄,將劉縣令扣押了起來,又將參軍與我等騙進了城。”程越沒有理睬劉無敵的嘮叨,隻用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柳昕,一字一句地說道“參軍,劉瘋子此語,足以釋卑下之惑了。”
    “不可胡說!”柳昕身子猛地一抖,蒼白著臉色顫聲道“侯王大軍尚在潁川,鐵騎至此無需半日,韓奎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作此必死之局。”
    “侯王大軍雖在潁川,但韓軌之軍亦在潁川,高澄隻需遣一說客,足可讓襄城倒戈相投。”程越澀聲道“參軍還記得清歌館之《箜篌引》乎?‘公無渡河’,彈奏之人定是在勸阻我等不可入居此院!”
    “不可能,不可能。”柳昕飛快地翕動這嘴唇,激動地說道“如果韓奎想要對我等不利,在城外即可將我等擒下,為何要費盡心機地將我們帶到此處。”說到這,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什麽似的,猛地高聲喝道“程越你等速速隨我衝出門去,隻要擺開陣勢,區區十餘名縣卒便留不下老夫。”
    程越伸手將腰間的環刀抽了出來,朗喝道“趙況、吳賁護著參軍,劉瘋子隨我前去開門。”說著,他扭頭看了看高牆小院裏堆著的那幾捆幹枯的柴火,心中長歎了一聲,大叫道“大家一起往外衝,注意對方的火箭!”
    “好嘞!”劉無敵似乎絲毫沒感覺到危險的存在,見有架可打,他興奮地一聲大吼,拖著大鐵戟便朝院門處奔了過去。
    “劉瘋子,別踹!”程越見劉無敵搶在自己前頭抬腿便要去踹門,忙大聲提醒道,話音剛落,隻聽得一陣弓弦崩散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心頭一驚,大喝道“小心弓箭!”。
    程越喊得雖及時,但劉無敵動作更快,他好不容易硬生生地撤回踢出的腿,卻沒等程越叫出第二聲,便已經一把將門拉開了一半。
    門剛被拉開,劉無敵便見五六枝明晃晃的火箭呼嘯著直朝身前射了過來,他雖粗莽,反應卻是不慢,一見火箭射來,忙不迭閃身退到另一邊,順手將拉開的大門又重重地掩上,隻聽得耳邊“奪奪奪”幾聲悶響,五六枝箭盡數釘在門上,箭上沾著的油脂噴濺在木質的門板上,被火苗點燃,發出一陣霹靂啪啦的脆響。
    “我艸!”程越情急之下爆了聲粗口,顧不得細看劉無敵那邊的狀況,轉頭朝屋中的兩名婢女大喊道“快取水來!”
    劉無敵恨恨地一咕嚕爬起身來,將鐵戟往地上用力一插,轉身旋風般衝進了屋中,轉眼間又見他一手提著一個抖成一團的女婢奔出屋來,站在院中懊惱地看了眾人一眼,將兩人順手丟在地下,悶聲悶氣地叫道“屋子裏除了這兩個女人,什麽都沒有!”
    程越苦笑了一聲,扭頭朝柳昕看了過去,隻見柳昕麵色猙獰地推開一左一右緊緊護著他的趙況和吳賁,鐵青著臉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扯著嗓子大聲叫罵道“韓奎,你這個敗類,你居然敢謀害老夫!劉琛呢,把劉琛給我叫出來!”
    “老匹夫,你還是省點力氣吧。”門外傳來韓奎肆無忌憚的狂笑聲“如今的襄城縣,已沒有了劉琛,隻有我韓奎!你還不知道吧,劉琛不識時務,妄圖附逆侯賊對抗王師,還密謀殺害高丞相特使,已經被我所誅,頭顱早就送到韓軌韓司空那裏去了。”
    “你!你這個無恥小人!”柳昕聽了這話,蒼白的額頭上青筋畢露,他身子晃了幾晃,咬牙切齒地大叫道“你居然敢勾結高賊的使者謀害一縣之長!你等著瞧,侯王必會發兵討逆,大軍一到,你就等著死無葬生之地吧。”
    “哼!侯景那羯奴自身都已不保,韓某又豈會懼他!”韓奎大叫道“柳老匹夫,你自己都命在須臾了,竟還有閑功夫在此呈口舌之利?實話告訴你吧,原本我是打算留你一命,將你生擒下來送與高丞相的,隻可惜你身邊那程越和劉無敵太過凶暴,為策萬全,韓某曲意奉承,忍氣吞聲,費盡心機才將你引入這廢宅之中。隻待大火一起,你等縱有通天本事,也必化為一片飛灰。”
    說完,韓奎又狂笑了幾聲,隨即語帶諂媚地道“好在有高丞相特使親身見證,韓某這功勞才不至於抹殺。隻要你等身死魂銷,我韓奎便是高丞相親封的襄城之主!”
    “韓奎,你這背主之賊,一定會不得好死的!”柳昕竭斯底裏地高聲怒罵道。
    “哼哼!這個便不勞你費心了。”韓奎冷笑著大喝道“弓箭手,準備放箭!”
    “慢著!”程越聽到這裏,陡然一聲大喝道“休要放箭!程某有幾句話想要對張曹椽說。”
    “有什麽話,你留到陰曹地府去和閻羅王說吧。”韓奎大叫道“死到臨頭了還這麽多廢話,放箭!”
    “等一等,”門外傳來張曹椽慢條斯理的聲音“程隊主有話隻管問,張某不介意滿足一下臨時之人的這個小小請求。”
    “你不是襄城縣騎兵曹的曹椽吧,”程越大聲道“如果程某所料不錯,你應該便是韓奎所說的偽朝高丞相高澄的特使吧?你此行的目的便是這襄城縣?”
    “程隊主果然非尋常武夫可比。”張曹椽得意地說道“張某確非騎曹椽,乃高丞相帳下散騎侍郎,此次乃是奉高丞相命前來收降襄城,鞏固韓司空大軍之側翼。”
    “原來是張侍郎,”程越朝劉無敵使了個眼色,一邊示意他用鐵戟四下敲打牆壁尋找突破口,一邊淡然問道“敢問侍郎可是識得程某和劉無敵?”
    “程隊主和劉軍士勇武絕倫,張某又豈能不識。”張侍郎悠悠道“當日程隊主與劉軍士大顯神威,在潁川城下以寡敵眾,大破秀榮十餘騎,除戰死者之外,自陽翟郡主以下皆僅以身存。郡主還鄴後,哭訴於丞相,丞相盛怒,當眾責打高洪五十杖並通令出征大軍,若能得兩位首級,無官者賞錢百萬,有官者增秩三等。張某有幸,恰當其功。”
    “哦?原來是如此!隻是可惜啊,可惜,這大火一旦燒起,我與劉無敵必被焚為焦炭,軀體麵目無一能辨,張侍郎若想憑程某頭顱領賞,隻怕並非易事啊。”程越看著劉無敵在高牆上這裏敲敲,那裏捶捶,笑著打趣道。
    “確實可惜了。”張侍郎笑道“不過沒關係,張某能以口舌之功下百裏之地,於願已足。人心苦不足,得隴望蜀之事曆來艱難,亦非張某之所奢望。”
    “侍郎放心,卑下一定多用人手,少放火箭,盡力得此兩賊全屍,必不讓侍郎失掉這份到手唾手可得的功勞。”韓奎嘿嘿笑著,得意地朝身後的縣卒喝道“都聽到沒有,打起精神來,讓侍郎看看我們襄城縣卒是一幫何等勇武的漢子!”
    張侍郎微笑著看了眼鬧哄哄叫成一片的一幹縣卒,抬高聲音道“程隊主,你就別浪費時間了,為了將你等困住,這小院的圍牆已被加固了好幾遍,而且牆外皆堆有枯柴,縱算能破牆而出,也難逃大火一焚。”
    “什麽!他們竟在此拖延時間妄圖破牆而逃?!”韓奎聞言大怒,手一揮高聲喝道“放箭!快放箭!”
    圍在臨汝軒四周的縣卒聞令,齊齊搭箭朝院中射了進去,一時間,箭如雨下,火似流星,浸滿油脂的火箭鋪天蓋地般將這小小的院落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程越見頭頂箭雨呼嘯而至,忙閃身跳到屋前,將小屋兩扇破爛的門板扯了下來,一手一個丟給趙況、吳賁,大聲叫道“避箭!避箭!你們護好參軍!劉無敵,隨我殺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