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不為蕭家之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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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梁漢王!
    說著,他抬頭望向堂外的天空,幽幽道“你再告訴丞相,此行攻占潁川絕無懸念。占據潁川後,高氏定不會善罷甘休,來日我在潁川如遭敵水攻,以一周為期,若是陸攻,以三年為期,期內不需救援,超期就請丞相速派援軍!”
    “就這樣吧!”王思政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對崔刺史道“崔公,我沒能聽你的意見,希望你不要怪我。如果要怪,你就遣人去把程越殺了吧,這人留著,隻怕非我魏國之福。”
    “都督英明!”雷主薄啞著嗓子往前走了兩步,看了看堂外的天空,說道“此人有文有武,不管日後他是跟隨侯景,還是南下歸梁,終究都是我魏國之敵。待天色一晚,卑下就遣衛士到驛館中將其格殺,以絕後患。”
    王思政聞言,不置可否地徑直朝堂外走去,一隻腳才跨過門檻,又回頭長歎了一聲,麵色落寞地說道“算了吧,算了吧。這程越勇力過人,非一般衛士所能製服,萬一讓其逃脫,反而弄巧成拙。況且,他既然能和江陵的楚桓同來,想必兩人之間也絕非偶遇那麽簡單,倘若真要是因此和楚墨結了仇怨,那前赴後繼、無休無止的刺殺就夠本都督頭疼的了。”他沉吟了一下,說道“你且遣人看著他,別讓他自行出縣,待我大軍開拔之日,我會設法將其滯留在軍中,是殺是縱,到時再做區處。”
    說完,王思政邁步出了內堂,在雷、崔兩人的目送下,簇擁著幾名都督近衛,徑直朝衙門外走去。
    稽留的時光總是過得漫長一些,程越斜躺在方城驛館簡陋的矮床上,百無聊奈地看著窗外夜幕一點點將這座小小的城池籠罩起來。憑著他的直覺和觀察,他發現自己已經處在了別人的監視之中,監視自己的,毫無疑問就是王思政手下的人了。
    是自己太年輕太鋒芒,還是對方太老練太謹慎?或許兼而有之吧,古人似乎很喜歡用“一日縱敵,數世之患”的憂患意識來將可能威脅己方的潛在對手消滅的萌芽狀態,這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運還是自己的不幸。程越暗想到這,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既來之則安之,生死富貴,由他去吧。隻是不知道劉瘋子跟著柳參軍往長安去,是否已經順利抵達了。”
    “咦,你這是在跟誰說話呢?”程越話音剛落,突聽得外麵一個清脆的聲音輕叫道。
    程越驚訝地轉頭循聲望去,隻見驛舍那扇未曾緊閉的窗戶被人從外麵猛地拉開,一個嬌小的黑影如蝴蝶一般穿了進來,環著手立在距程越不遠的地方,歪著頭用嗔怪的語氣說道“我阿爺也經常一個人自說自話,真搞不懂你們這些人在做些什麽。”
    “怎麽會是你?你是,阿夏?”程越愕然抬頭,隻見一個黑衣女子俏生生地站在眼前,來人臉上未覆黑紗,搖曳的燈光下,但見她瓊鼻暗翕,櫻口微張,黛眉淺挑,桃腮輕鼓,一副惹人憐愛的俏皮模樣,緊裹在身上的夜行衣將她輕盈的腰肢和豐滿的前胸勾勒得一覽無餘,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無敵的青春氣息。燈下看美人,真真是天使容顏,魔鬼身材!程越的心髒不爭氣地猛跳了幾下,暗暗咽了口口水,一時間不由得看呆了。
    “當然是我啦!”阿夏沒好氣地橫了程越一眼,似乎並未在意他那呆滯的目光,輕笑了一聲道“說起來你還算不錯的了,前些日子我到建康去看妙容,大器哥哥就看了我沒帶麵紗的臉,他居然沒認出我是誰來,隻一個勁地朝我傻笑。”說到這,她似乎又想起了那個叫大器哥哥的人的表情來,咯咯一笑,促狹地問道“程越,你說不帶麵紗美不美?”
    “呃,”程越愣了愣神,認真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正常,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阿夏小娘子自然是極美的,比我以前見過的女子都要美。”說完,程越忙將話題一轉,問道“不過之前程某見小娘子都是蒙著麵紗的,不知這其中有何講究?”
    “這還不都是阿爺給害的!阿爺總說女子不能在外人麵前隨便拋頭露麵,尤其不能在行動的時候以真麵目示人。所以我每次在殺人的時候,都要蒙著麵紗的。”阿夏說著,一張因程越誇她比別的女子都要美而高興的如花笑靨頓時委屈成了霜打的茄子。
    聽到這麽個妙齡少女口口聲聲說殺人,程越不由得有點好笑,他將目光收了回來,往窗外看了看,輕聲問道“你不是跟你阿爺走了沒?怎麽還會在這裏?”說著,程越縮了縮脖子,故作誇張地苦著臉道“你不會是因為上次襄城城牆上的事來找我麻煩的吧?!”
    “呸!”阿夏微微漲紅著臉啐道“襄城城牆上你對我無禮的事,我可記得清清楚楚。若不是阿爺告訴我說,你竟會不顧性命想要將我從王思政手裏救下來的話,我才不會從阿爺那裏悄悄溜出來給你通風報信呢。”說到這,阿夏嬌美的臉上寫滿了神秘,她悄悄地湊到程越的麵前,細聲細氣地說道“程越,王思政的人要害你,你知道嗎?!”
    “唔……”程越沒想到阿夏會如此毫不顧忌地將頭湊到自己麵前,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如羊脂玉般細嫩的皮膚,聞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清香,腦海中頓時嗡地一聲炸開了鍋,一股似乎壓抑了許久的燥熱在腹中不停的翻湧。他咬著牙深吸了口氣,艱難地往後挪動了一下身子,啞著喉嚨道“有勞阿夏小娘子掛懷,不過是區區幾個盯梢小毛賊而已,程某還沒放在眼裏。”
    “怎麽能如此大意呢?!”阿夏絲毫沒有顧忌程越的尷尬,搖著頭故作老氣橫秋地勸誡道“王思政這人的狠辣,我比你更加清楚。他既然生了害你的念頭,那你就無時不刻都會有生命危險。”說完,她又將嘴一撇,沒好氣地說“要不是看在你有心搭救我的份上,這些話我都懶得和你說,要生要死,你自己好好考慮吧。”
    程越看著她強作出的這幅怒其不爭的表情,心中頓覺有趣,旖旎之念稍淡,促狹之意大起,他將臉色一垮,略帶驚惶地道“不是程某大意,實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赤手空拳終抵不過千軍萬馬的。事已至此,程某也別無他求,能苟活一日便苟活一日了。”
    “幸好你遇到了我!”阿夏聽了這話,眉開眼笑地飛快接道“為報答你的那份相救之義,我決定將你救出這座牢籠!”
    “你要救我出去?!”程越愕然望著一臉急不可耐之色的阿夏,疑惑地說道“這裏城池雖然簡陋,但畢竟是荊州刺史巡行之地,戒備定然十分森嚴,再加之這城內尚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程某,你怎麽救我出去?”
    “你大可放心,驛館裏的耳目我已經幫你清理了。”阿夏滿不在乎地說道“驛館外我已安排墨家子弟前來接應,隻要他們一接到我的訊號,就會協助我們突出城門去。”
    “你動用了墨家子弟?”程越輕蹙著眉頭看了看阿夏,輕聲問道“你阿爺知道這事嗎?再說,我縱算出了方城,也得回潁川,在那裏一樣避不開王思政這個人的。”
    “我阿爺那裏你就不用管了,”阿夏忽閃著清澈的大眼睛,壞笑道“你出城之後,不要再去潁川了,你跟著我走,我帶你往南到建康去。王思政再厲害,他也追不到建康。”
    “去建康?”程越盯著阿夏,問道“為什麽?”
    “當然是為了救你啊!”阿夏看著程越略帶淩厲的眼神,嘟囔了一句,見程越一副全然不信的表情,這才吞吞吐吐地說道“實話告訴你吧,妙容和大器哥哥聽說侯景要歸附朝廷,不是很相信,他們想要征募一些勇武之人陪他們一起北上去探聽虛實。我見你頗有義氣,論勇武也不在常人之下,所以……”
    “這麽說,你倒是在為國選材了!”程越聽罷苦笑道“常聽你說起妙容和大器,他們究竟是什麽人?”
    “他們可是蕭梁皇帝陛下的嫡長孫和最心愛的孫女,也是當今梁朝太子的長子和愛女,”阿夏興奮地嚷道“你隻要隨我去,他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程越看著阿夏紅撲撲嬌嫩的臉,心中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情愫來,是感動還是愛憐,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心中一蕩,忍不住伸出手來,輕輕摸了摸阿夏的臉頰,澀聲道“阿夏,我不久以後一定會去建康的,也許是俘虜,也許是將軍,但絕不會是蕭家的家奴。”
    “啊!登徒子,我要殺了你!”阿夏呆呆地看著程越的手在自己臉頰上輕輕地摩挲,半晌猛然發出一聲激動的尖叫,她一把抽出背上的長劍,挺劍便朝程越當胸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