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春夢和戰前動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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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梁漢王!
    程越呆呆地站在地上,伸出的手好像被凝固在了時空裏,手掌上傳來的那一抹細膩的溫香,刺激著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經,心頭的尷尬和胸中的躁動讓他失去了本能的抵抗能力。
    鋒利的劍尖劃破了衣襟,卻停留在皮肉上沒再深入一絲,程越輕歎了口氣,恍恍惚惚中隻覺阿夏拋下了手中的長劍,一閃身從來時的窗戶中跳了出去,一個恨恨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入耳際我不殺你,你就在這等死吧。
    過了好久,程越仿佛從一場酩酊中醒來,他輕輕地走到窗邊,隻見破碎的窗欞外,幾樹靜放的花枝在皎潔的月色下搖曳出淡淡的光影。美人如玉隔雲端,程越抬頭望向夜空,隻覺初夏的氣息越發濃厚了起來,從前生到後世,也許自己的確已壓抑得太久了。
    當晚,程越做了很多個旖麗的夢,他夢見自己與各式各樣的美女坦誠相見,抵死纏綿。古典的,現代的,嬌柔的,奔放的,她們的麵容大多模糊不清,仔細辨來,卻沒有一個人是阿夏的模樣。
    看來自己隻是壓抑了太久的釋放,而不是視覺刺激的yy,程越從睡夢中醒來,就著透過破窗的陽光看了眼自己淩亂的被褥,苦笑著安慰自己道,因欲而興,此謂性;因人而興,則謂淫,大抵來說,從身到心,自己還算是正常的。隻是夢境雖好,精力雖泄,但胸中的那股躁意卻似乎越發精純了。
    “程隊主,程隊主!”正當程越猶在感慨之時,忽聽得門外有人大聲叫喊道“程隊主在館舍內嗎?王都督差近衛來請程隊主前往縣衙議事。”
    王思政遣人來找自己前去議事?他昨天才上表給宇文泰,難不成今天宇文泰的回信就到了?不至於這麽快吧?長安離著荊州有七八百裏地,就算是最快速度傳驛,算上宇文泰籌劃的時間,至少也需要四五天,這才一晚上不到,總不可能是他未卜先知吧。除此之外,程越實在想不到王思政還會和自己商議什麽事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就算是人家攪擾了自己的春夢也隻能麻溜地趕去伺候。程越非常自覺地爬起身來,匆匆清理了一下便打開了房門,門外一個瘦削的老驛卒領著四名鮮衣怒馬的近衛眼見已然等候多時了。
    近衛領著程越來到縣衙時,天色尚早,但不大的內堂裏此時已是熱火朝天。兩邊的案幾後,除了昨天程越見過的崔刺史和高主薄外,另坐著兩名高大魁梧的將軍模樣的人,兩人約莫都是四十餘歲的年級,一個白麵無須,舉手投足間如同書生,另一人粗發虯髯,一身任俠之氣。除此之外,內堂當中站著好幾個身形各異的漢子,看裝束應當是中下階軍官。程越一走進內堂,大家都停下話來疑惑地看著他。
    王思政安坐在主位上笑道“諸位,這便是我方才與大家說起的侯景的求援信使,程越程隊主。”說完,他微微側身看向案幾旁的那兩名不知名的將軍,介紹道“這兩位一位是郭賢郭將軍,一位是權景宣權將軍,乃是本都督本次兵出河南的左膀右臂。”
    “郭將軍、權將軍,各位將軍,程某在此有禮了。”程越恭敬地朝大家團團做了個揖,朗聲道“河南王坐困孤城,承蒙各位將軍不吝援手,程某代侯王多謝各位將軍相救之誼!”
    “你便是那夜戰秀容,名動襄城的程越程隊主?”權景宣雙目精光灼灼地盯著程越,粗聲粗氣地道“果然是少年英雄,器宇不凡。隻可惜好好一塊美玉卻廁身在了汙穢之中。侯景此人刻薄寡恩,狡詐虛偽,並非可事之明主啊。”
    “權將軍說笑了,”程越微微一笑,拱手道“河南王知人善任,賞罰分明,三軍將士皆樂為之同生共死,程某不才,不敢苟同將軍之言。”說完,他不待權景宣回答,隨即朝王思政施了一禮,道“敢問王都督,今日召程某前來,可是宇文丞相處有了回信?”
    “驛路艱險,時間倉促,丞相的回書自然不可能這麽快就能來,不過本都督今日的確收到了長安驛傳過來的加急文書,”王思政含笑著環視了大家一眼,從案幾上拿起一封書信揚了揚,大聲道“丞相數日前便接到侯景舉河南之地而求援的書信,除其窘迫之境與程隊主所言一致之外,他還在信中許諾將東荊、北兗州、魯陽、長社四座城割讓給了我大魏。丞相接書後,已封侯景為大將軍兼尚書令,並派遣太尉李弼、儀同三司趙貴率領一萬人馬趕赴潁川去為侯景解圍。
    諸位,李太尉、趙儀同一萬人馬孤軍遠出,前有大敵,後無糧草,並不利於攻城解困。本都督以為,太尉軍一到,韓軌憂心其後路被劫,必會領軍回撤。到那時,函穀以東,潁川以西將無高氏一兵一卒,河南全境七州一十二鎮將成我大魏國囊中之物!”
    說到這,王思政猛然站起身來,揮拳道“唯非常之人方可行非常之功,戰機稍縱即逝,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本都督決意不等丞相回書,即刻傾荊州之兵直下河南,郭賢部遏北,權景宣部控南,本都督大軍在中,一舉收複潁川!”
    “諸位將軍,自天子北狩長安以來,如畫山川竟淪入竊賊之手,我大魏國上下二十餘年來無一不魂牽夢繞那片富庶的河南之地!”王思政激動地用手指著東麵,大聲道“現在,收複河南的機會就在眼前,你們願與本都督一起,去拚死實現大魏國的夢想與榮光嗎?!”
    “我等願誓死追隨都督攻取河南之地,如不克功,死不旋踵!”郭賢、權景宣與堂中諸將校赤紅著臉,將胸膛拍得”砰砰”作響,激動地大聲吼道。”
    “好!”王思政微笑著看著麵前這一群意氣激昂的將校,過了好一陣,他抬起手來往下按了按,臉色漸漸凝重起來,沉聲說道“兵法有雲兵者,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我等既已決意發兵,本都督就不得不把將令宣示在前。”他將目光緩緩從郭賢和權景宣的身上掠過,接著說道“高賊大軍在北,眾寡懸殊,為避免倉促接戰,郭賢部北出魯陽,兵馬不可過魯陽關;蕭梁羊鴉仁援軍已近懸瓠城,權景宣部南下豫州,切記止步於樂口,不得於其爭奪汝南。”
    說到這,王思政往前兩步走下主位,來到案幾前,欠身朝郭賢、權景宣一揖,誠懇地說道“荊州乃國朝東南門戶,更是本都督與諸位將軍根據之所在,此番我大軍盡出,方城以西,幾近空白。兩位此行非但為本都督之兩翼,更為護衛荊州之兩翼,切記不可貪功冒進,因小失大,若違此令,定斬不赦!”說罷,也不等兩人回應,隨即轉身對雷主薄、崔刺史道“王某領軍出征,荊州一應政務還望兩位多加費心,丞相處若有來書,政事皆由你兩位自行處置,軍務則煩請盡速通知於我。”郭、權、雷、崔四人聽了這番吩咐,無不激動地單膝跪地,誓死領命。
    王思政抬起頭來看向遠方,幽幽吐了口氣,大聲道“事已決矣,不再多言。諸君且各自努力,待來日全取河南之後,本都督定在潁川城頭與諸位擺酒設宴,一醉方休!”堂下各位將校聽了,無不鼓噪紛紛,一個個與王思政行禮宣誓後,魚貫而出,自去整隊出征不提。
    程越在旁站了許久,他見王思政激情動員,眾將士慷慨宣誓,內心也不由得一陣洶湧澎湃,回想自己這麽些日子以來的戰爭生涯,單騎挑敵者多,著眼全局者少,似今日王思政這般運籌帷幄,指揮若定,則是從來就不曾經曆過的。
    “大丈夫當如此!一人之勇不可恃,萬人之敵方可為。”程越心中暗道,若這次能從王思政的羈縻之下脫身出去,他定要重返侯景軍中,與李膺一起,從自己所屬的五十名士卒開始,踏著血火的征程,一步步走向俾睨天下,氣吞山河。
    “程隊主,你既驍勇善戰,又熟悉潁川戰局,此行就委屈你跟在本都督帳下,做一名隨軍參謀吧,”程越正想得激情澎湃之時,忽聽得王思政淡淡地說道“雖然說你是侯景軍中的隊主,但侯景業已奉表歸順,便是我大魏之臣,本都督奉丞相之名經略東南,納你一小小隊主入我帳下,想必侯景也定然不會推脫拒絕。”
    “都督大軍一發,勢如雷霆,韓軌高嶽之流定然望風北遁,潁川之圍必可兵不血刃,一鼓而下,卑下不過是恃著幾分蠻力,略博了些虛名罷了,怎敢能蒙王都督如此厚愛!”程越語態惶恐地回道“都督能解侯王之圍,自侯王及以下數萬將士,莫不泣仰都督為恩主,程某何德何能,敢先於軍中眾人獨受青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