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摸魚郎！
    李岩瞧見鐵敢在遠處站立，於是招呼他過來一起看火炮。
    湯若望第一時間也發現了鐵敢，毫不猶豫撲上來擁抱。
    “親愛的鐵又能見到你！太高興了！”
    兩人擁抱在一起時，湯若望在鐵敢耳邊迅速解釋“鐵敢，為了活命，迫不得已，幫幫我。”
    “湯若望，想活命也別去踩別人！”王吒內心越來越厭惡湯若望，想趁改朝換代之機鑽空子，撈便宜，把別人的成果當成自己的發明去忽悠，其心可誅。
    尤其讓人厭惡的是，他腦袋轉得超快，見到鐵敢來，迅速上來用苦肉計。王吒敢打包票，絕對是湯若望故意讓大同軍得知他們會造野戰炮。
    \”你們認識？\”李岩詫異。
    “在軍工廠見過。”王吒回道，然後拜見大同王。
    “草民鐵敢，見過大王。”雖被湯若望打岔，該有的禮節王吒可不敢省，低頭叩拜。
    “免禮。”張自成綠林好漢出身，本來沒那麽多禮儀，如今打下帝都，登基在即，正在努力學習各種帝皇禮儀。
    “二狗兄弟！你騙得老哥好苦！”劉宗敏一臉不高興，但沒有驚訝，說明李岩早告訴他李二狗是鐵敢。
    “劉大哥！是兄弟不是，兄弟太過小心。”
    兩人你來我往說得情義綿綿，在場看炮的人直膩味，你倆下去聊去，在這兒互訴衷腸，你們不累，我們聽著累！
    “咳！咳！”張自成也忍無可忍，用力咳嗽起來。
    王吒警覺，皇帝是另一種生物！他立馬拉喋喋不休的老劉到一旁。
    作為推薦者，李岩鄭重介紹鐵敢“大王，鐵敢乃當世奇才，精通格物之道，擅長打造各類機括。”
    丞相牛金星突然發言“鐵敢，你年方幾何？”
    他現在忙著重組翰林院和國子監，忙著開科取士，對李岩往六部安插心腹很是不滿。
    “回大人，十七。”
    全場一片嘩然，大部分人腦海閃出的第一念頭就是，太年幼了，李岩推薦他做官，是不是太過武斷？
    張自成同樣很疑惑，為啥李岩要推薦一個少年娃？這也太小了，要做軍工廠少卿，正四品大官啊，是不是太兒戲？
    “如此年少，不如先進國子監？”牛金星想到對策，進國子監之後，看鐵敢能否為自己所用？不能用，也好辦，先在國子監壓著。
    李岩自信笑道“丞相，鐵敢是工匠，不喜歡讀四書五經的，且鐵敢技藝高超，正是軍工廠所需之能人，打造火器事急，亟需鐵敢。”
    “打造火器，不是有湯先生和卡先生麽。”牛金星指向兩個泰西人。
    “丞相，我兄弟可是全天下數一數二的鐵匠，還去啥國子監，直接當官不行麽？”劉宗敏不開心，嚷了起來。
    張自成撫額，心中不喜，文官討論官員安排，一個將軍瞎摻和什麽。
    劉宗敏這些糙漢，有時連自己都頂撞，以前不覺得，現在自己即將登基，不能由著他們瞎嚷，得盡快給他們定些規矩和禮儀。
    “權將軍，鐵匠不一定會造火器！尤其是造火炮！一般鐵匠幹不來的。”牛金星可不怕跟這些將軍爭論，隻要不打架就行。
    張自成伸手一抬，示意無須再議。
    沉默片刻後，他說道“軍師，你說鐵敢是那位工部摸魚郎，孤打聽過，工部摸魚郎確實是一個手藝精湛的工匠。”
    然後，他摘下身上的秋水雁翎刀，讓人遞給鐵敢。
    “此刀是你所打？”
    “是，大王。”王吒內心暗笑，帝都權貴們的寶刀寶劍如今都換主了，當初花那麽多銀子買，有啥用？
    “你是在工部幹活？還是在軍工廠？”
    “回大王，先在工部，後到軍東廠。”
    “在軍工廠，是你主管打造火器麽？”
    “不是。”王吒簡單直接回道，沒多說什麽，也懶得說，說多了，鐵定讓自己去負責造野戰炮造燧發槍。
    他還要著急回江南，沒閑工夫待在帝都。
    “那由誰主管？”
    “王公公。”
    “嗬嗬！一個太監，也能造火器？大名怎能不亡！”張自成嘲笑，笑完後他用手一指泰西人拉來的火炮。
    張自成剛才詳細看過火炮，才四百多斤重，威力不比上千斤重的神威將軍差，很是心儀！
    他已知道西直門用野戰炮和燧發槍把起義軍轟出去的，不是朱純臣，是擅使火器的張世澤。
    而且在阜成門把果毅將軍穀可成打得滿地找牙，最後靠人多才把張世澤擊潰。穀可成是誰？那可是張自成的心腹愛將，率領的是嫡係老營。
    “孤再問你一件事，這種火炮你能造麽？”
    “不能！”王吒掃了一眼卡洛斯造的火炮，澳門卜加勞炮廠風格，跟自己的火炮樣式上有差別，說不能打一模一樣的炮，這話沒毛病。
    李岩犀利眼神直射過來，似要看透鐵敢的內心想法。
    “這樣，少年娃會打刀，手藝不錯，宮裏兵仗局缺工匠，就去兵仗局打刀吧，月俸翻倍。”
    哦豁，玩大了，如此低調，還是難逃魔掌，又得去打鐵了！愁！啥時候才能跑路？王吒有些崩潰！
    李岩大急，我推薦的人才是要當四品官，啥意思，直接發配去做一個工匠，這合適麽？
    “大王！鐵敢除了打造刀劍外，還能打造燧發槍。”
    李岩潛伏帝都時，打聽過，知道鐵敢會造燧發槍，還偷偷賣燧發槍，但軍工廠野戰炮是不是鐵敢造的，他還沒來得及跟鐵敢確認。
    張自成一聽會造燧發槍，想了想，招手讓湯若望和卡洛斯過來。
    “你們倆人在軍工廠指導工匠打造燧發槍和火炮，有指導鐵敢麽？”
    “他是宗師不需要指導，我們指導的是別的人。”湯若望哪敢再亂編，不過他很機靈。
    臥槽！這句話沒漏洞，王吒不得不服湯若望這樣的人，走遍全球都能騙。
    宗師？兩個泰西人尊稱鐵敢為宗師，在場的將軍和大臣們不禁神色一變！
    牛金星暗呼不妙，鐵敢真是一個人才，李岩撿著寶了。
    張自成當然也大受觸動，略有悔意，輕視少年娃了！
    “鐵敢，你造的燧發槍是啥樣？有樣槍麽？”
    沒法低調了！王吒心裏明亮，知道他會造槍造炮的人太多，混不過去的。
    “大王，草民是仿造天師的燧發槍，前朝軍隊的燧發槍皆是按此樣式製造。”
    轟！全場將軍和大臣震驚，西直門和阜成門激戰的燧發槍是鐵敢仿造後大量製造的。
    “你見過天師？”
    “沒見過，草民看過天師的燧發槍，模仿造出來的。”
    張自成點頭，轉向兩個泰西人“你們的燧發槍可有樣槍？”
    “尊敬的王我們的槍也是按鐵宗師的樣式指導工匠的。”湯若望依然能圓過去，反正最後都要加一句指導，前後呼應。
    張自成心累，結結巴巴的，煩死個人！
    “鐵敢，你不錯，以後就在軍工廠做。你們兩個泰西人教鐵敢造這種火炮，火炮最重要，先造兩百門出來！”
    張自成最欣賞和看重的是這種輕便的火炮，能拉著到處跑的野戰火炮，他想快速裝備軍隊，鐵敢很聰明，是個好苗子，估計也能很快學會造炮。
    然鵝，最令張自成震憾的事情猛然出現，也令在場的將軍和大臣徹底拜服鐵敢。
    “不！不！不！鐵宗師是我的師傅我怎麽能教。”一直沒說話的卡洛斯突然開口。
    湯若望滿頭黑線，心裏直罵！該死的卡洛斯，鐵敢沒想置我們於死地，你忍忍不行麽？
    半晌，張自成看向鐵敢，不解問道“徒弟能造炮，你為什麽不能？”
    王吒暗呼不妙，如何回答？真要如實回的話，太裝逼了！會不會被在場的人暴揍？可又不得不說。
    “大王，我沒有教卡洛斯造炮，這炮是他自己琢磨造出來的，這種炮我也不會造。”
    所有人都聽出內味了！這不暗戳戳的說自己造的炮更好麽？
    王吒看到眾人表情，心中長歎！他的回答已經夠委婉的了，隻怪自己剛才低調逃避，這下裝逼形象實錘！
    “你會造炮麽？”張自成不想玩文字遊戲。
    “會，前朝京營有裝備我造的火炮。”
    沉默！乾清宮院子裏一片沉默！
    張自成心中怒海翻滾，鐵敢這小子，不地道！別看他低眉順眼的樣子，說話間不經意會流露出自信與不屑的神情！
    啥意思嘛！絕世高人看不起我？故意裝傻，不想展示，也不想冒頭！分明是不想替我做事！
    “宗敏！”張自成猛然一聲大喝。
    “在！”
    “你去找朱純臣，從他那裏弄一些燧發槍和鐵敢造的火炮回來，他敢反抗，不用客氣！一個不會打仗的國公，沒啥用。”
    “嘿嘿！就他朱純臣那慫樣，他沒那個膽。”劉宗敏霸氣回道，然後笑眯眯離開，這兩天拷餉忒爽，金銀珠寶大箱大箱地抬！這次一定要找朱純臣拷個夠！
    “你這兩個徒弟會造槍造炮，賞一千兩銀子，以後在軍工廠指導工匠造槍造炮，造得好，還有重賞。”
    張自成想清楚後，做事很麻利！這兩個泰西人有想出頭攬活的意思，但畢竟會造火器，先留下來。
    “大王，這個是我的徒弟，那個年齡大的，水平太差，想做我徒弟我都不收！”王吒懶得低調了，他討厭湯若望，毫不留情的指出來，省得這老騙子以後搞幺蛾子！
    哈哈哈！全場一片哄笑！
    古代人就是這樣，中央大國思想嚴重，哪怕是一幫起義軍，也喜歡看蠻夷的笑話，王吒其實沒有中央蠻夷這樣的歧視思想，主要是厭惡湯若望。
    卡洛斯羞得滿臉通紅，湯若望依然麵不改色，一流騙子的必備技能。
    張自成淩厲眼神掃過鐵敢，不願再廢話，一揮手，讓人領走湯若望和卡洛斯。
    隨後，他宣召製將軍劉希堯、藺養成等將軍進宮，在乾清宮暖閣議事，把鐵敢晾在院子裏。
    第一天的拷餉讓將軍們以及各個山頭首領嚐到甜頭，熱情高漲！可一部分文官反對，李岩和宋獻策首當其衝，牛金星認為適可而止。
    尤其是李岩很受傷，勸降大名官員主要是他和宋獻策在做，現在拷餉，很多投降官員受牽連，他們很難做。
    要知道，兵不血刃拿下帝都，他和宋獻策居功至偉。
    但，一堆將軍和山頭首領不這麽看，認為是他們消滅了大名的野戰主力部隊，方才讓大名勳貴和官員膽寒。
    有沒有道理？當然有道理！那李岩和宋獻策有沒有貢獻，當然也有，而且很大！這時候需要帶頭大哥平衡。
    帶頭大哥如何平衡？張自成本人也傾向於戰績與實力的震懾起決定性作用，最關鍵的是，依附過來的各支起義軍需要籠絡，因此，隻能弱化李岩和宋獻策的功勞！
    這就相當於啪啪打臉李岩和宋獻策，他們倆人當初給投降官員的承諾很多都成了騙人的鬼話，分明是一夜風流後，翻臉不認，始亂終棄
    暖閣內激烈爭論，暖閣外，鐵敢閑極無聊，在院子裏查看前不久激戰東廠番子留下的彈孔。
    近一個半時辰的議事結束，拷餉是否要擴大，直接反映到議事將軍和文官們的臉上。
    各路將軍們滿臉春風！
    李岩和宋獻策滿頭黑線！
    張自成提議去禦馬監馬場溜幾圈馬，進城後的繳獲，以及拷餉的成果，禦馬監的神駒寶馬越來越多。
    自古英雄豪傑誰不愛駿馬？
    孔亮牽著祥瑞白馬過來，與王吒相視無語，眼神中充滿無奈，似乎在說，逃不出去，認命了！
    王吒能讀懂，帝都城門緊閉，很多宮中的太監和宮女們隻好選擇重新上崗。
    白馬一見王吒，又掙脫韁繩，踏踏踏地小跑過來。
    張自成等一眾起義軍首領看得目瞪口呆，鐵敢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連祥瑞都跟他親近？
    王吒趕緊解釋“大王，這白馬是我獻給前朝皇帝的，所以它認得我。”
    張自成眉頭緊鎖，對鐵敢的來曆越發懷疑，背景極不簡單！
    王吒見大同王一臉陰雲不說話，想緩和一下“大王，我認識福建海商，他們每年都會引進海外的神駒寶馬。如有新的神駒，草民給大王弄一匹。”
    “哼！”張自成爆發“好一個滑頭滑腦之輩，你送白馬給前朝皇帝，前朝皇帝亡國，再送一匹給孤，是想讓孤也亡國麽？拉下去，明日砍頭！”
    轟隆隆！王吒大腦被轟得一片狼藉，啥錘子意思？這都能聯想？講不講道理！
    張自成沒打算跟他講道理，王吒順利入駐詔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