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敢在這裏豎帥旗收攏潰兵，倚仗的便是廖化率兵五千，守住了回秭歸的道路。
    如今廖化被擊敗，意味著他幾乎已陷入包圍，這如何不讓劉備驚慌。
    眾將連忙扶著劉備到大帳裏。
    “陛下，廖化無能，有負重托，當以死謝罪。”
    半個時辰後，廖化終於帶著殘部趕到大營。
    說著，廖化拔出寶劍，就要自刎。
    眾將趕忙卸下他的佩劍，苦苦相勸，還是劉備下了死命令，這才勸住。
    等勸下了廖化，隨他一同前來的趙融，帶來了一個更壞的消息。
    “陛下，潘璋猛攻我和廖將軍部，本旗鼓相當。
    此時朱然、韓當攻破涿鄉消息傳來，杜路、劉寧兩將見後路被斷，於是卸甲投降，與潘璋合攻我等。
    我和廖將軍部已隻有三千餘眾，廖將軍見不能守，於是率兵來與主公匯合，沿途收攏潰兵約兩千。”
    大家這才知道，廖化曾麵臨多麽危險的局麵，他原本有機會向北逃跑，可他義無反顧帶兵向劉備靠攏。
    能夠帶來五千兵馬，不僅無罪，反而有大功。
    劉備也走到大帳中間，握著廖化的手，久久哽咽無言。
    可北還秭歸的路已被徹底堵死，戰局敗壞如斯。
    良久，劉備疲憊地跪坐在主位上。
    “如今形勢危急，諸位將軍，可有退敵之策？”
    “陛下，如今往北走已經無望，東有長江，南有陸遜，不如西渡夷水，與輔匡別都合兵一處，有近兩萬軍士，尚有一戰之力。”
    陳式對局勢的判斷還是清晰的，眾將一聽，紛紛附和，劉備也有些意動。
    如果薑陽不是知道結局，恐怕也會同意。
    與清晨的懵逼不同，如今薑陽結合小書童的記憶和後世史書的記載，已徹底搞清楚了狀況。
    西渡夷水後，陸遜必定窮追不舍，劉備大概率會繼續往西跑。
    那裏，有一座山，叫馬鞍山。
    陸遜將會在那裏團團圍住劉備，別都傅肜將會在那裏戰死，劉備則會翻山越嶺，僅帶少量精銳北逃。
    一天的相處，薑陽與傅肜的感情已經非常深厚，他不想曆史重演，更不想賭自己能夠隨劉備回白帝城。
    畢竟，在三顧茅廬後，史書上就沒有小書童的記載，以他和諸葛亮的關係，這是不正常的。
    除非，他戰死在了回白帝城的路上。
    薑陽，不想死。
    他要逆天改命。
    “陛下，末將以為，西渡夷水，是下下策。”
    說著，薑陽拿過一張堪輿圖，鋪在案幾上。
    “請看，夷水這裏呈幾字形，我軍渡河後，東西北三麵環水往南是連綿山脈，可以說毫無騰挪空間，隻能與吳軍大戰。
    孫桓部追著輔匡別都，本就在往西行；
    陸遜部西渡夷水比北上追我們還要簡單；
    潘璋部現在駐紮在夷水岸邊，隨時可以渡河。
    我等與輔匡別都匯合後，確實有一萬多兵馬，可將要麵對的，卻幾乎是吳軍全部主力。
    我軍新敗，士氣低落。
    與數倍於己的吳軍對壘，這一戰，獲勝的希望渺茫。
    若我軍在這裏敗了，該怎麽逃？”
    薑陽幾筆在圖上勾勒出蜀吳兩軍各部的位置，讓大家把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他最後的一問，沒人能夠回答。
    眾將剛剛燃起的鬥誌，又被他這一盆冷水澆得透心涼。
    帳內的溫度降到了冰點。
    “就算西行有諸多不利，我們也不得不撤退。最多明日午時，陸遜和潘璋就會圍上來，到那時，想走也走不了。”傅肜把蜀軍的窘境直言不諱地提了出來。
    諸位將軍也是點點頭，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行軍路線。
    “賢侄可有良策？”
    劉備把目光投向薑陽，既然他敢說西渡夷水是下下策，那總得拿個上上策出來吧。
    “陛下請看，朱然、潘璋、陸遜、孫桓，自北向南一字排開，把我軍包圍於夷水之側，看上去互為引援、天衣無縫，實則有一個致命缺點。”
    “快快道來。”
    “請細看，朱然與潘璋之間隔著夷陵群山，潘璋與陸遜之間隔著宋山，陸遜與孫桓之間隔著夷水。兵力分散、消息滯後、救援不及，這就給了我們各個擊破的機會。”
    “他們如今最弱的一環，就在這裏！”
    薑陽在堪輿圖上重重一點。
    “今晚，夜襲陸遜！”
    眾將被薑陽的話震得目瞪口呆，你小子還在想收拾陸遜啊，就是跟他過不去是吧。
    “如何夜襲？此行過去皆是山路，大軍根本過不去。”劉備最先回過神來。
    陳式剛才一說情況，劉備就知道陸遜紮營在何處，那條逃跑線路確實是他親自選的。
    傅肜、陳到、陳式也紛紛點頭，他們也都知道位置，認為不靠譜。
    薑陽摸了摸下巴，手指在堪輿圖上一番比劃：“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諸位將軍一聽，有戲，紛紛提出自己的疑慮和建議，在大家的參謀下，計劃逐漸完善，最後一致通過。
    隨著劉備一聲令下，各將軍立刻分頭行事。
    一屯軍士摸黑渡過夷水，向西南行去。
    而整個營地，則一派熱火朝天。
    本來，古代的士兵因為缺乏維生素，很多都有夜盲症，晚上是沒法幹活的，更打不了夜戰。
    可這一年多來，蜀軍紮營長江和夷水之間，將士吃魚都快吃吐了。
    而魚是治療夜盲症最好的食物之一，於是蜀軍將士幾乎都沒有這個問題，夜戰能力不弱。
    今夜還是滿月，可謂天助。
    ……
    蜀軍加班加點之時，陸遜也沒有閑著。
    今夜，他總是心神不寧，一直在各營巡視。
    “大都督，您覺得，今夜蜀軍會來偷營？”
    諸葛瑾主動找到陸遜，坦白今天薑陽的事情，沒想到陸遜被薑陽打出了心理陰影，竟覺得他晚上還能來偷營。
    “可蜀軍要如何前來呢？陸路不可能，這條路大軍很難過來。再說我們前麵安排了五路探馬，最遠的前出七裏，已經出了大山，蜀軍有任何動向都不可能逃過他們的眼睛。
    水上更不可能，我水師三十多艘戰船就在營邊，就蜀軍那幾條小破船，來了就有去無回。”
    諸葛瑾寬慰著陸遜，大都督就是太謹慎。
    “也許是我多慮了吧。”
    “大都督，既然蜀軍在上遊，要不讓一半水師駐紮到上遊五裏，若蜀軍真來，也能有所警示。”
    “也好。”
    命令很快傳達下去，一半水師戰船前往上遊，在最前端的探馬身後兩裏紮營。
    睡到半夜，陸遜還是不放心，起身到白天蜀軍占據的絕壁平台上。
    剛上去，那遠處的景象，讓他肝膽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