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遜看到遠處江麵上漸漸燃起的火光，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敵襲！蜀軍從江麵偷襲！命水師列陣，各部迎戰！”
    “點烽火，命潘漳、孫桓來救。”
    烽火被點燃，傳令兵四散而去。
    陸遜不顧親衛勸阻，也極速往大營飛奔——主將若不在，就算少量蜀軍來偷襲，吳軍也會凶多吉少。
    陸遜從未像今天這樣急迫，四百多步的距離，往日裏須臾就能走完，今天卻似乎怎麽也看不到終點。
    等他趕到，已經有戰船解開纜繩，巨大的船槳開始滑動，戰船緩緩離開岸邊。
    陸遜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幸好他謹慎，一直在巡營，各部也因此都高度重視，營邊的水師更是隨時有一半軍士保持著警戒。
    “截斷水麵，不得放蜀軍到下遊。”
    “喏。”
    陸遜不愧是名將，深知自己營壘的弱點，若是下遊被堵，今晚怕是要全軍覆沒。
    夷水寬不過百來丈，二十來艘戰船，已經足夠封鎖。
    水師將領宋謙也很有經驗，還把八艘戰船放在了第二梯隊，隨時準備補防。
    “傳令！各營固守！注意防備蜀軍火攻！但有棄營者，誅全族！”
    第二條軍令很快傳達下去。
    麵對夜襲，如果敢跑，絕對是自尋死路，岸邊那崎嶇的山路，都不用蜀軍進攻，吳軍自己就能踩死大半。
    很快，各個大營的營帳全被收了起來，糧食、木頭等易燃物也被澆透了水，善於放火的陸遜，防火水平也是一流。
    ……
    幾乎與陳式發起火攻同時，夷水之濱的烽火次第亮起，如一個個大紅燈籠，隨風搖曳。
    似乎在歡迎蜀軍的到來。
    又似乎在為死去的吳軍士卒指引回家的方向。
    薑陽沒有讓船隊加速，還有五裏，不如留點力氣殺敵。
    一炷香後，那雄偉的吳軍戰船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不僅高大，還桅杆林立，把整個夷水都已封住。
    就是早已下定決心死戰的薑陽，呼吸也微微有些急促。
    那些竹排上的蜀軍士卒，更是一個個緊張得直咽口水，膽子小一些的，已經兩手發抖，雙腿打顫。
    沒辦法，任何人拿著鳥銃去麵對一輛坦克，都會是這個反應。
    “哈哈哈！吳狗的船還挺大，一會兒燒起來一定很好看吧！”
    薑陽大笑著說道。
    “就是！拿來烤狗肉一定很香！”
    “哈哈哈！老子今晚一定要把狗肉吃飽！”
    “…”
    將士們紛紛附和，一邊辱罵著吳軍，一邊給自己壯膽，原本有些顫抖的雙腿，竟也慢慢站得住了。
    隻見廖化船上的傳令兵揮舞旗幟，緊緊跟著他的投石機紛紛做好準備。
    他們還沒到攻擊距離，吳軍的弓箭已先一步射來。
    吳軍站在戰船上，高了一兩丈，有先天優勢。
    蜀軍開始衝刺，這個距離，他們會被吊打。
    扛過兩輪箭雨，蜀軍終於發力。
    一個個火球飛向了吳軍戰船，有近一小半命中，一下子將吳軍的箭矢遏製住了。
    蜀軍弓箭手趁機發力，箭如雨下，將吳軍徹底壓製。
    士氣大振。
    可戰場的形勢，卻急轉直下。
    廖化足夠勇猛，也足夠忠誠，可惜這戰場指揮，確實有些拉胯。
    他安排每三四條竹排對付一艘戰船，就像鋪大餅，沒有重點，蜀軍的幹草裏沒有加油脂，點燃拋上船去就被滅，連一艘起火的都沒有。
    也就是吳軍沒有拋石機，不然他的部隊早就沒了。
    也難怪在史書上留下“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的名聲。
    吳軍水師很快穩住陣腳，開始淩厲反擊。
    廖化部傷亡慘重，陷入苦戰。
    薑陽和傅肜的船隊在水流的作用下，與水師戰場越來越近，將士們已經在反向劃船，才能保持住距離，竹排之間也漸漸擠在一起。
    “不行，這樣下去，今天可能要全軍覆沒。”
    薑陽很是焦急。
    此時，喊殺聲從岸邊響起。
    他側頭一看，陳到已經占領了他們白天防守的平台，算是最快達成戰略目標的一路。
    看來陸遜知道從那裏逃跑無望，放棄了。
    “劉義！”
    “末將在！”
    “護送陛下登岸！
    與陳到將軍匯合！
    記住！
    你們死光了，陛下也不能傷一根汗毛！”
    “喏！”
    現在，吳軍水師那麽強，船上已經不安全。
    陳到那裏有一千精銳，那個平台又易守難攻，讓劉備去那待著很合適。
    “陛下，我欲率兵馬前去支援廖化別都，請陛下保重！”
    “賢侄小心！朕等你的好消息！”
    “喏。”
    劉備看得清形勢，也知道自己再猶豫隻會添亂，當即指揮戰船靠岸。
    薑陽則跳到一條竹排上，向傅肜而去。
    “別都，不能再等了，你率大軍沿右側殺向下遊。今日成敗，全係別都一身。末將去給你開路。”
    “好！可是吳軍戰船高大，你的竹排又沒有拋石機，要如何開路？”
    “別都莫管！”
    “跟著末將！”
    “衝！”
    薑陽帶了二十多條竹排，一千軍士。
    現在，就要用他們去殺開一條血路。
    “何勇！”
    “末將在！”
    “去告訴廖化別都，不要管左側的吳軍，派少許兵力拖住即可。
    集中大部分竹排，猛攻右側的戰船，最好往一兩艘戰船上集中放火，讓他們徹底燒起來才行。”
    “喏。”
    廖化調整得很快，集中了約一半的竹排，對著最右邊的三艘戰船猛攻，火球和石塊一股腦投過去。
    效果立竿見影。
    不僅壓製住了船上的反擊，火苗也肉眼可見地躥了起來。
    船上的吳軍忙著滅火，一時放鬆了防守。
    薑陽回過頭，看著眾將士。
    “兄弟們！你們怕死嗎？”
    “不怕！”
    白天跟著他出生入死的白毦兵，異口同聲。
    “好！這一仗，要麽我們生！要麽吳狗亡！”
    “將軍，這不都一樣嗎？”
    “當然了！你他娘的想死啊！”
    “不想！哈哈哈…”
    “哈哈哈…”
    “兄弟們，想活命！就得讓大軍衝過去。”
    “咱們去把吳軍的戰船頂開！給傅肜別都開路！”
    “你們敢不敢！”
    “死戰！”
    “死戰！”
    “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