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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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溪頓了頓,緩緩轉身,麵朝著站在小巷口,一副不解表情往裏頭探頭探腦的鳳凰,輕聲道:“好,我不看。”
宿無逝看向夙溪挺直的背影,心中鈍痛,他再看向自己尖利的手指,漆黑的指甲,與這周身縈繞的魔氣,他嗬嗬低笑了兩聲,他就隻配活在這醜惡的黑暗之中。
他現在的模樣,根本沒辦法出去見人,一身白衣如何?師承翎海如何?說到底,他就是一個活在人間的魔,是這世間邪氣所化,肮髒、汙穢、邪惡。
夙溪呢?她命帶神格,知曉常人所不知,看見常人所不能視,他拚命追趕,想成仙,成神,與之並肩,可到頭來……
宿無逝就這麽笑著,笑聲越來越冷,夙溪隻覺得自己背後一道道涼意襲來,她不轉身,就這麽等著,等到宿無逝願意從陰影之中走出,願意見她為止。
卞芙被他的模樣嚇哭過,夙溪方才也隻是看見了一些而已,的確驚人得很,徹底成魔的宿無逝除了身形,沒有一絲像人,他的身上不再是靈氣,而是籠罩著死氣沉沉的陰森。
難怪卞芙會害怕,也難怪他不允許自己看見他的這番模樣。
夙溪想,若有一日她也變成這樣,恐怕也是不希望宿無逝瞧見的。
她連在他麵前丟臉都覺得難過,更何況是丟了自己?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夙溪覺得自己的雙腿有些發麻,久到巷子外頭的鳳凰等回來了主人。
昨日夙溪在這一處消失後,宿無逝抵抗不住神威便直接墜到了廣場之中,他靈力渙散,幾乎是奄奄一息,卞舞華還以為他活不成了,誰想到不過是眨眼般的功夫,他非但生龍活虎,還功力大增。
隻是那增長的功力不像是人類的能力,倒像是一種超脫於人的另一類生物與生俱來的法力。宿無逝醒來之後便大肆破壞,他一身勁竹衣服上籠上了黑氣,他的頭發散落於腰間,一雙金色的瞳仁散發殺意,就連他的脖子上都有奇異的藍紫色花紋,那袖中尖利的五指讓人不寒而栗。
李南櫟是第一個有反應的,立刻便用法術製止了他,一個妖仙,一個魔,在這一處宮殿大鬥法術,最後以李南櫟失敗告終。李南櫟墜下山之後,卞舞華與牧崇音便一起上前,宿無逝似乎已經清醒了不少,並沒有與他們打,反而是將所有抑製不住的戾氣發泄在周圍的建築上,樹木上,最後往這一邊的宮殿過來,然後躲入巷子之中,一直都沒出來。
卞舞華差鳳凰在巷子口守著,她與牧崇音又回去看了看卞芙與隆遙,不想就這樣與夙溪錯過,再回來時,便瞧見兩人尷尬的場景。
卞舞華瞥了一眼巷子裏陰影的地方,頓時明白過來為何魔性大發的宿無逝會突然有所收斂,而且乖乖跑到一個他們沒來過的地方躲起來,瞧夙溪那背對著他站立的行為也知道,大約是不想麵對。
她朝夙溪問了句:“你昨夜跟著那小孩兒跑哪兒去了?”
夙溪道:“看了會兒風景,後來他帶我找到了千秋定。”
牧崇音晃著扇子:“這麽說你知道千秋定在哪兒了?”
夙溪點頭。
卞舞華頓時鬆了一口氣:“總算能離開這鬼地方了,出去我便要回到人間,然後去你無上城的酒樓裏大吃一頓。”
“喝一杯好酒之後,咱們就成親如何?”牧崇音笑著接了一句。
卞舞華白了他一眼:“喝酒可以,成親嘛……我再想想。”
夙溪見這兩人又打情罵俏了起來,心裏有些無奈,沒瞧見她身後還有個心情很不爽的嗎?有必要在他們這兩個相見卻又不能見的可憐人麵前秀恩愛?小心遭雷劈啊!
卞舞華察覺出了夙溪的視線,於是拉著牧崇音離開,就連一直很好奇巷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的鳳凰也被一並拉走。
兩人離開了那處,牧崇音還笑著問:“你怎麽沒繼續看下去?說不定接下來有好戲。”
卞舞華眸色沉了沉:“能有什麽好戲?你不會到現在都沒看出來,宿無逝不是人類吧?”
牧崇音抿著嘴,眼神中閃過幾絲疑惑:“他不是人類,我們就不能看戲了?”
卞舞華白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給他們留點兒時間吧,千秋定已經找到,不久我們就能出去,等出了這鬼地方,這倆人接下來如何,就是未知數了。”
牧崇音點頭:“其實待在這兒也挺好,風景如畫,又有果實果腹,有小雞陪伴,還有你在我身邊,少了人世的紛擾,多了幾分清閑自在。”
卞舞華頓了頓,隨後說了句:“白癡。”
夙溪的雙腿真的站麻了,自從她背對著宿無逝之後,就沒動過姿勢,她一夜沒合眼,又使了輕功飛到這兒,且這地方似乎與她作對一般,她的體力根本就跟不上,於是察覺雙腿打抖的時候,夙溪已經額頭上冒冷汗了。
她突然伸手扶住了牆麵,顫巍巍地緩慢蹲下,隨後直接坐在了地上,麵色發白。
宿無逝一隻鬼魅般的手從陰影之中伸出,有光芒的地方,他指尖的漆黑清晰可見,手臂上的花紋妖豔詭異。
宿無逝慢慢將手握緊成拳,隨後走出了陰影,走到了夙溪的身後。
夙溪隻覺得自己的眼前泛花,東西都有些看不清了,突然一隻大手出現在自己眼前,輕輕地蓋在了她的眼皮上,宿無逝泛著涼意的胸膛就在她的背後,夙溪渾身一震,隨後靠在了他的懷裏。
宿無逝靠著牆壁,夙溪靠著他,被遮蔽陽光的眼睛有了個人肉眼罩,少了刺眼的光芒,她倒是舒服了很多。
夙溪能感覺到宿無逝的呼吸就灑在她的脖間,兩人之間貼得無比的近,彼此的每一個呼吸,對方都能感覺到。
宿無逝突然開口:“等出了這地方,我們回海角天邊吧。”
這話從他嘴裏說出,夙溪心裏的石頭才終於放了下來。
她知道隻要是她的要求,即便宿無逝不願意,都會答應,那其中有幾分是真心,幾分是勉強,夙溪都看在眼裏。
她知道之前每次讓宿無逝回海角天邊,對他來說,都有些不甘與可惜,一開始追尋火麒麟下落看似是要報仇,實則或許與他的身世有關,所以宿無逝才一直遲遲不肯放手。
夙溪已經學會體諒他,也願意跟著他的路走,就在這個時候,宿無逝主動放棄了。
她驟然明白過來,原來她在對方的心中,比她想象得要重得多。
夙溪就這麽靠在宿無逝的懷裏睡著了,師兄的胸膛很寬,呼吸淺淺的,每一個起伏都如同扶著搖籃的手,輕輕推著她,將她搖入夢鄉。
這一夢倒是有些稀奇,已經很久都沒有夢到過去的夙溪,突然夢到自己還未斷腿,第一次拿獎時,和母親吃飯的場景。
那是她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飯,母親就坐在她的對麵,悉心地給她擦了擦嘴角上的沙拉醬,然後幫她切開她最愛吃的牛排。她的笑很溫柔,眼睛大大的,彎起來像月亮一樣,那時夙溪真的覺得自己很幸福,之前受過的所有苦在這一刻都是值得的。
母親的容顏在她記憶中已經模糊了,此刻恐怕兩人見麵,她都要楞一楞,才能認出對方,但在這個夢裏,她的臉很清晰,是夙溪幻想中的美貌樣子。
那一頓飯後,夙溪被母親親自送到了舞蹈教室,她就站在教室門外,笑著對夙溪揮手,夙溪一蹦一跳地往舞蹈教室跑去,三步兩回頭,母親背對著一道白光,逐漸在她的視野中消失。
這一覺,她睡得尤其香甜,甚至嘴角上揚,躺在於她而言最重要的人的懷裏,回憶著曾經有過的最美好的記憶,那一場夢境結束,夙溪也就醒了。
再回想,母親長什麽模樣,她又記不清了,隻記得那感覺很舒服,很溫暖,在她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午時,宿無逝遮住她眼簾的手,改為環住了她的肩。
那一瞬,夙溪的心裏有些酸,這一場夢後,她覺得她可能再也不會夢見母親了,曾經對她最重要的那個人,將永遠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過去的一切,都將在這一場夢中作別。
接下來的她,將會是一個新生的她,不再回憶過去,隻為未來而活。
夙溪能感覺宿無逝的呼吸還灑在她的肩窩裏,她稍微側過一點臉,便能看見那張閉著眼睛,正休息的側顏。
他的睫毛是白色的,臉上的皮膚細致到連毛孔都看不到,脖子還有淺淡的花紋,但已經褪去了不少,夙溪看了一眼環在自己肩上的雙手,除去手背上模糊的紋路,與人類已然無異了。
這個姿勢保持了太久,她稍微掙紮了一下,宿無逝便醒了。
他睜開眼睛的那一瞬,並沒有放開夙溪,反而是對著夙溪笑了笑,夙溪覺得他的眼神中有些什麽意思,還沒看明白,就突然被人吻住了。
當時她的大腦有一瞬是全白的,沒明白怎麽最近剛醒過來總是被宿無逝親上了,她眨了眨眼睛,突然覺得唇上一痛,竟然是被尖利的獠牙咬住,嘴裏已經能嚐到鐵鏽的味道。
她略微皺了皺眉,雖然知道這傷口對她而言是小事,恐怕也就是呼吸之間便能消除了,但夙溪依舊覺得心裏怪怪的,像是有貓爪子撓一般。
要親就好好親,咬什麽咬啊!
宿無逝咬夠了,開始吮,吮完了再舔,一套親吻下來,夙溪呼吸不順,嘴唇發麻,舌頭酥軟,臉頰通紅,心髒快得要跳出來了。
宿無逝抿著嘴笑,開口:“你夢見什麽好事了?”
夙溪眨了眨眼睛,的確是夢見了好事,宿無逝如何知道的?
隻聽見後者道:“一邊笑得浪蕩,一邊叫我的名字。”
夙溪:“……??!!”
夙溪的臉頰驟然更紅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雙頰,眼神躲避開來,雖然有些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那夢境的後麵,的確有宿無逝。
她跑得離母親越來越遠,那舞蹈教室的門推開之後,也並非原有的模樣,反而是回到了多年前宿無逝被麒麟燒傷的那幾個夜晚,她不眠不休地照顧對方。
那時候宿無逝身上就蓋著一件師父披在外衣上的薄紗,身形在月光下半朦朧地基本能看見,夙溪當時心裏想,這小孩兒發育未免太好,也不知道為什麽,受傷的少年時宿無逝就是要牽著她的手才肯睡覺。
當時她怎麽做的?心裏無奈地笑了笑,用眼神視奸了一遍他的身體,再默默地感歎,小師兄乖,她不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