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犧牲
字數:8287 加入書籤
3q中文網 www.3qzone.io,最快更新我的師兄怎麽可能是反派 !
夙溪的夢境後頭,便是牽著宿無逝的手沉沉睡去了,夢裏頭的她睡著了,現實中的她醒了過來。
宿無逝說她一邊笑得浪蕩,一邊喊他的名字這種不科學的事兒……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她隻能垂著頭,做了幾個深呼吸,就當沒聽見剛才那話,把這一茬揭過去。
宿無逝的眼眸盯著夙溪微微泛紅的頸脖,在她偏過頭去的那時,露出了半截鎖骨,要多誘人有多誘人,叫他恨不得張嘴就咬上去。
舌頭已經添上了嘴角,獠牙正在陽光下反光,他一雙金色的瞳孔微微散發著占有與穀欠望,鼻息見的呼吸越來越凝重,他垂下頭,眼看就要貼上那片皮膚。
他篤定,在自己的嘴唇碰上那細致的頸脖時,腦中殘留的理智定當消失無蹤,所以他隻是將額頭重重地壓在夙溪的肩頭。
夙溪直覺肩膀突然一沉,還沒反應過來,便耳根發燙,聽見宿無逝低低的那句:“差點兒吃了你。”
夙溪的內心瞬間抬起雙手抓住自己發麻的頭皮,師兄你在幹什麽啊!!!能不能好好說話不撩她!!!
就在夙溪尷尬得無地自容的時候,小巷的上頭突然傳來一聲:“嘖。”
她渾身一怔,慢慢抬頭瞧去,隻見房梁頂上飄了一抹紅色的衣角,李南櫟發出聲音後,探出半個腦袋,一頭銀白色的頭發隨風飄揚,挑眉帶著幾分不屑道:“愛情嗬……”
夙溪眨了眨眼睛,喉嚨發出來的聲音有些啞:“你什麽時候在這兒的?”
卞舞華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他比我們早來多了,我與牧崇音也不過是剛到。”勉強看到你們倆難舍難分忘我親吻的片段。
夙溪背後發涼,她慢慢扭頭朝還將額頭沉在自己肩膀上的宿無逝,小聲問了句:“師兄,你知道他們來了嗎?”
“嗯。”
“……”那你為什麽還要親我?
夙溪這話沒問出來,她好像不止一次被這群貨給偷窺了,為什麽隻有她被蒙在鼓裏啊?!
宿無逝慢慢睜開眼睛,鼻尖貼著夙溪的肩窩處吐出一口氣息,被看到又如何?他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他就是要張揚地告訴天下,這個人是他的。
李南櫟丟了個石子下來,直接被宿無逝抬手接住,那石子在他手中碎成了砂礫,夙溪覺得脖子一涼,這強大的力量……
李南櫟道:“既然都醒了,不如告訴我們,千秋定在何處吧?”
夙溪心想也是,她之前廢了那麽多血才解開了赤石裏頭的回憶,找到千秋定的所在,沒必要再在這耗下去。
幾人來到夙溪指著的槐樹下頭,卞舞華伸手揭開了樹根,發現地下果然有一條銀線,她感歎:“這誰能找得到啊。”
牧崇音與卞舞華正在那裏商討如何將銀線扯出,畢竟這裏麵沒有一個人擁有神力。
夙溪的目光一直落在卞芙的身上,她似乎還沒從方才的驚嚇中醒過來,見到宿無逝也默不作聲,就一個勁兒地看著對方,臉色很差,神情有些恍惚。
夙溪想要改變一些東西,至少是想要改變卞芙的命運的。這整本小說中,她最完整的記憶,便是停留在卞芙帶著淚水用哭腔讓大家快走的臉,接下來的劇情如何走她都不知道,但卞芙犧牲的那一刻太過震撼,她心裏有些泛堵。
卞芙又一次朝宿無逝瞧去,對方的臉色很冷,視線要麽留在夙溪的身上,要麽就不知道飄到哪兒,沒有焦點。
卞芙覺得心裏有些不痛快,她湊到宿無逝的身邊,輕聲喊了一句:“無逝哥哥。”
宿無逝這才回頭看向她,那雙金色的瞳仁帶著天生的冷冽,卞芙背後一涼,兩腮的雞皮疙瘩紛紛豎起來,她的手在袖中攥緊,眨了眨大眼睛道:“等出了這地方,我們可能就要分開了,你……你會不會想我?”
宿無逝的臉毫無波瀾:“不會。”
卞芙扁著嘴,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但是親耳聽見,還是讓她深受打擊。
“我……我會一直想你的!”
宿無逝收回了視線,沒再看向她。
卞芙的頭垂得很低,她也沒有膽量再將目光落在宿無逝的臉上了,她還記得昨夜夙溪走後,宿無逝變成了什麽樣子。
她當時真的很害怕,那張臉已經不是人類的膚色,金色的瞳仁周圍都遍布藍紫色的紋路,他的眼神是那種不將人看在眼裏,還要將對方全都殺盡的殘忍,卞芙隻被他看過一眼,那可怕的感覺便一直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中。
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夠好,如果夙溪在的話,應該不會像她一樣嚇得哭了出來。
卞芙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宿無逝時,分明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對方冷著臉讓她離開,她也能死皮賴臉不畏生死地跟著。可是時間長了,相處久了,她卻變得越來越膽怯,越來越害怕,就連她之前喜歡宿無逝的心,也在這相處中變得戰戰兢兢。
卞芙深信自己是喜歡宿無逝的,或許她永遠也入不了宿無逝的眼,但她也要告訴宿無逝,她對他的害怕隻是她一時恍惚,而她對他的喜歡,絕對不會比夙溪少。
卞舞華與牧崇音商量了半天也沒商量出如何抽出這銀線,最後她不耐煩了,直接拔出了千機劍,劍聲嗡嗡直響,千機劍朝樹根砍去,哪兒還看得到銀線,那樹根都被砍成了兩半,直接從地底裂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
夙溪覺都卞舞華當真彪悍,但她也彪悍對了門路,銀線被斬成兩半,這個法術遭到了破壞,整棵槐樹在短短的幾秒內巨大了數倍,最後成形時,槐花已經落了滿地,在樹上結著幾十樣神兵利器。
千秋定就在其中,眾人一眼便能看見。
卞舞華戳了戳牧崇音,直接開口:“全收了。”
李南櫟涼涼道:“見者有份。”
卞舞華撇嘴:“你要哪樣?”
李南櫟聳肩:“要你們手中的浮光靈石。”
浮光靈石雖然是稀有靈石,但隻有鑲嵌在武器上才有發揮作用,李南櫟這個打架從來不亮兵器的人,要來又有何用?
且浮光靈石與這真正的上古神器比起來,孰輕孰重,卞舞華與牧崇音心裏早就已經所有掂量了,牧崇音將腰間的一個袋子丟給李南櫟,道:“裏頭大約三千顆。”
李南櫟這才讓開,做了個請的手勢:“自便。”
當初一萬顆浮光靈石才換來了一把千機,而這裏麵的神兵利器,每一個都不輸於千機,三千顆浮光靈石便能換到,怎麽算,他們都是賺了。
卞舞華收走了所有的法器,最後才拿千秋定,在她的手指碰上千秋定的那一刻,夙溪朝卞芙瞧去,隻見她站得很遠,夙溪才鬆了一口氣。
卞舞華將千秋定從樹上摘了下來,一直籠罩在千秋定外的符文突然轉動了起來,眾人隻覺得腳下不穩,仿佛發生了地震一般。
他們頭頂上的天氣陰晴不定,電閃雷鳴,短短的時間內竟然是轉變了好幾次,就連周圍的六座山脈都開始劇烈的顫動。
烏雲一瞬壓了下來,在他們的頭頂上方出現了巨大的漩渦,太陽不見了,周圍頓時暗了下來,宿無逝緊緊地抓住夙溪的手,隆遙也貼在了她的身邊。
夙溪對著卞舞華道:“解開封印便是將畫麵拚湊在一起。”
卞舞華立刻心領神會,千秋定在她手上,解開封印自然由她來辦,她看著這千秋定四麵圖案各有不同,手指靈活地將其翻轉。眼看頭頂上巨大的漩渦逐漸形成了一個黑色的大洞,大風四起,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他們之前住的山峰,從頂端開始逐漸模糊消散,像是在颶風中被吹散一般,墨綠色的細沙卷成了柱狀飛往上空漆黑的巨洞。
這裏的一切場景都在消失!
卞舞華好不容易將其中一麵拚湊起來,另一麵就會被打亂,她手下有些發急,誰也沒料到千秋定被從樹上摘下來的那一刻開始,這裏的一切都將變化。
她的手指發抖,千秋定直接掉落在了地上,頓時所有人也跟著劇烈地晃動,全都重重地摔倒了地麵上。原來這千秋定的四麵畫隻要有所變化,千秋定裏塵封的時空便會扭曲,夙溪頓時明白,如果在這裏所有場景都消失之前,卞舞華還沒解開千秋定的封印,那他們就都要在這裏隨風消散了。
卞舞華幹脆坐在地上,她的額頭上起了細細密密的汗水,伸手擦了擦被灰塵蒙蔽的雙眼,四麵畫,她已經拚湊出來了三麵,就差最後一步,離開這裏的大門便會打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們已經不知道在風中佇立了多久,總之沒到一炷香的時間,六座山脈已有四座消失無蹤,就連距離他們不過幾裏之外的地麵,也開始坍塌。
李南櫟對著卞舞華喊:“快!”
卞舞華指尖冰涼,已經被千秋定的菱角割傷,混著血水,千秋定的最後一麵終於被拚湊成功。她興奮地將千秋定舉起來道:“解開了!如何出去?!”
周圍的一切都沒有停止,所有場景依舊在消失,夙溪也朝李南櫟瞧去,眾人的性命,全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李南櫟道:“出口在六座山脈的中間,但那一處已經消失了。”
話音剛落,與此同時,一抹橙色的身影突然衝了出來,伴隨著叮鈴鈴的鈴鐺聲,卞芙搶走了卞舞華手中的千秋定,朝槐樹方向跑去。
卞舞華大喊:“你做什麽?!”
夙溪心中一震,這一場景何其熟悉,書中一行行字在她腦中徘徊,正與眼前的一切重疊,她立刻要睜開宿無逝的手:“卞芙!不要!”
卞舞華聽見夙溪這一聲才回神,她立刻想要往槐樹的方向跑,卻被牧崇音抱住,她嘴裏一個勁兒地問:“她要做什麽?她要做什麽!”
卞芙站在槐樹下,雙手捧著千秋定,風沙之中,她的影子很模糊,隻見卞芙將自己的靈力釋放出來,淡金色的流光形成了一道道線,如經脈一般遍布千秋定的周圍,被千秋定吸食進去。
原本已經消失的平地逐漸再拚湊在一起,卞舞華突然明白過來,她這是要以自己靈力重塑場景,將那已經消失了的出口,再度還原。
“默默!你傻了嗎?!出口已經消失了!沒用了!”
“默默!你快回來!別做傻事!”
李南櫟怔怔地看著那嬌小的身軀在風中連站也站不穩,竟然還能用靈力慢慢修複大地。他之前教給對方說是堵住戾氣出口的法子,不過就是極力釋放她體內靈力的偏法,李南櫟吸了一口涼氣,覺得心裏悶悶的。
風沙依舊在繼續,狂風卷起了一地的花瓣,他道:“我們走吧。”
“你說什麽?!你要我丟下她?”卞舞華扯著李南櫟的領子:“你知不知道她是我妹妹!她是我的妹妹!!!”
牧崇音也驚了,他緊緊地摟著卞舞華道:“舞華!冷靜一些!”
李南櫟拍開了她的手:“你妹妹正用生命給我鋪了出路,眼下已經不能停手,隻有離開這裏,才算是沒浪費她這條命。”
卞舞華渾身僵硬,眼內泛起了血絲,槐樹所在的方位,與出口相反,而那一塊塊重新拚湊起來的草坪上,還閃耀著卞芙的靈力。
夙溪心中鈍痛,仿佛有人用刀在割一般。
她的心裏滿是愧疚,還帶著一些自責,她本就知道故事的結果會是這樣,她本就知道卞芙一旦入了妖界,定當不會脫離命運,可當初她還是由著卞芙跟過來了。
說到底……她才是凶手。
夙溪咬著下唇,嘴裏嚐到了濃濃的血腥味,即便如此疼痛,也分毫抵不過她心裏的難過。
李南櫟看著那逐漸形成的涼亭,頓時開口:“出口出來了。”
卞舞華轉身去看卞芙,但狂風之中,她根本無法看清卞芙的模樣,她突然哭了起來,朝卞芙的方向喊:“你快鬆手吧!我們可以出去了,鬆手吧!”
卞芙靠著槐樹,臉上的皮膚白得幾乎能看見血管,她的雙手已經青筋暴起,就連飛揚的發絲也逐漸枯黃,掛在她脖子上的鈴鐺隨著風叮鈴鈴作響,橙色的裙擺飄揚。從她手中鑽出的靈力越來越弱,而遠處的亭子也有逐漸不穩定的跡象,瓦片一片片朝頭頂的黑色漩渦飛去。
李南櫟道:“再不走,誰也走不了!”
說完這句,他率先朝亭子的方向而去。
卞舞華還在那兒對著卞芙喊:“回來吧!默默!”
卞芙本來強忍著的情緒突然崩潰了,她大聲地哭了出來,其實她很害怕,怕得要死,真正麵臨死亡的時候,人的恐懼會被無限放大。她不怕突然有一日被雷電劈死,怕得就是逐漸感受自己的生命在失去的過程,還要不斷堅持。
掛在她脖子上的除了鈴鐺,那有那枚用來守魂的血玨,若非有此物,她恐怕也堅持不下去了。
卞芙任由眼淚爬了滿臉,眼神中帶著決絕與堅定,又飽含了幾分恐懼和不舍,她朝風的方向大喊:“你們走吧!快走吧!”
“默默!”
“走!走啊!!!我不想我白死,我……我很害怕!我怕我堅持不住,你們快走吧!”
牧崇音眼看亭子的一角已經有些崩塌的跡象,頓時抱起卞舞華,也不管她是否同意,直接強行帶她離開。
夙溪的雙腳像是定在了原地一般無法動彈,隆遙還受著重傷,見她如此,也不顧傷痛,與宿無逝一道將她帶走,幾人與李南櫟幾乎是同時站在了涼亭之中。
卞芙看著那幾個漆黑的人影越來越遠,嘴角扯出了一抹難看的笑容,即便那幾個人已經模糊成了一片,但她依舊能在那模糊的人影中分辨出哪一個是宿無逝。
他最高大,最挺拔,最英俊,或許他此刻正看著自己逐漸變得醜陋,在生命消逝的時刻,猙獰的五官。
但卞芙心裏卻有些高興,他也一定能看見,自己對他的愛,足以付出生命。
“卞舞華!!!”
亭子的這頭,卞舞華聽見了卞芙的呐喊,那一瞬,她幾乎要衝出亭子。
隻聽見那隨風飄來的聲音中,帶著哭腔的一句:“……照顧好弄影姐姐!”
我不能陪在她的身邊逗她笑了,我也不能在她每次難過的時候帶她去吃好吃的,你卞舞華脫離了卞家我阻止不了,卞家的大仇是否得報我也不在乎了,但卞弄影是卞家最後一個人,但願你能……照顧好她。
卞芙的發絲逐漸脫落,她的嘴唇幹裂,手中的靈力終於再也沒能力擠出半絲,她脖子上的血玨散發著紅光,在那群人影消失於她眼前的時刻,她才終於卸下了所有。人都離開了,千秋定內的一切都在極速風化,卞芙用盡最後的力氣扯下血玨,她才不要看著自己死,要死,就來個痛快吧。
她任性了一輩子,就連死也死得讓別人那麽不痛快,但以前的任性終歸是調皮,卞芙覺得,她一生中最任性的這次,倒是挺值得的。
千秋定中的天,好藍啊,綠色的山,白色的花,還有宏偉的宮殿,一切……都會與她一同消失,死在這麽美的地方,也算值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