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來！”小皇帝看著趙輝道。

    “陛下，臣麵容醜陋，恐驚到陛下。”趙輝低著頭道。

    “無妨，朕不會怪罪於你。”小皇帝淡淡道。

    據他所知，趙輝當年可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不然太宗也不可能看上他，讓他做寶慶公主的駙馬。

    所以他想知道，這趙輝究竟有多好看。

    聽到小皇帝的話，趙輝隻好抬起頭。

    小皇帝懷著期待的目光，盯著趙輝，眼睛一眨不眨。

    慢慢的，趙輝的麵孔映入了小皇帝的眼簾。

    這個過程看起來很慢，但其實就在轉瞬之間。

    看清其麵容的一瞬間，小皇帝的瞳孔猛地收縮。

    就連站在一旁的胡嶽，臉色也不由變了變。

    這廝的模樣，當真嚇人！

    隻見其臉上皮膚粗糙，絡腮胡子，兩條猙獰的傷疤橫在上麵。

    其中一條是從左眼皮下來的。

    使其看上去猙獰恐怖。

    這兩條傷疤，有一條是後麵添的。

    胡嶽上過戰場，見過殘酷的戰場，所以馬上就回過了神。

    但小皇帝卻是多愣了兩秒。

    因為此時他的腦海中正在想著：“乖乖，這廝真是夠狠的，為了不讓人認出自己，連容都毀了。”

    小皇帝不得不承認，趙輝很小心。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隻要做過的事，就會留下蛛絲馬跡。

    “陛下恕罪，臣的麵容實在是過於醜陋，驚到了陛下。”趙輝再次低下了頭，道。

    “朕說過不會怪罪於你，就自然不會食言，你且放心就是。”

    “在朕看來，趙卿臉上的傷疤，非但不醜，反而是榮譽的象征。”

    “朕了解過趙卿你，從軍以來，大小功勞無數，在戰場上，那也是大殺四方的存在，同僚對你的評價都很高啊！”

    小皇帝看著趙輝，語氣充滿“欣賞”。

    他這話說的自然是真的，趙輝在戰場上確實非常勇猛，大有拚命三郎的架勢，同僚對他也是讚賞有加，但要說他對趙輝有多欣賞，這並不見得。

    同僚不知道趙輝的真實身份，他還能不知道嗎？

    “陛下謬讚，臣隻是做了些為將者應該做的事。”趙輝謙虛道。

    “好，趙卿說得好啊，我大明需要的正是趙卿這種棟梁之材！”

    小皇帝對其“不吝讚賞”，說的趙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隨後，小皇帝話語一轉：“按照你的功勞，此次升遷，應當有你一個。”

    “但朕卻把你留了下來，你心中應該有些不甘吧？”

    “臣不敢。”趙輝低頭道。

    “無妨，換做是朕，朕也會不甘的，畢竟出生入死，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的地方，好幾次都差點丟了命，結果到了升遷的時候卻沒有了我，誰能甘心？”

    小皇帝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在趙輝的身上，想看看他是什麽反應。

    但可惜，趙輝隱藏的很深，小皇帝什麽也沒看到。

    “好了，朕也不瞞著你了，之所以留下你，是想讓你跟著朕出關作戰。”

    “以趙卿的本事，想來不會讓朕失望的。”小皇帝又道。

    聽聞此言，趙輝心中一動。

    出關作戰？

    這不正好是一個機會嘛？

    作為久經沙場的將領，此番明軍出征的大軍，虛實他隨便打聽一下，再根據自己的觀察，就能猜出個**不離十。

    而蒙古各部出動了多少大軍，他也是知道的。

    明麵上看，明軍是占據絕對優勢的，但事實不能這麽看。

    蒙古各部的大軍是全員騎兵，在關在那種一望無際的地方，騎兵的威力能夠最大程度的發揮出來。

    而明軍能拿來作戰的其實並不多，主力就是三大營，依靠三大營的戰術對敵，禁軍是保護小皇帝的，一般情況下不動用。

    主力損失嚴重的話，輔兵也是要頂上去的。

    三大營的戰術，關鍵在於神機營。

    一旦神機營被廢或者被重創，那麽明軍的戰鬥力就會大打折扣。

    屆時，僅憑三千營和五軍營，如何能抵抗得了兩三倍的蒙古鐵騎？

    趙輝早就和瓦剌勾結在一起了，他很清楚，想要複仇，僅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

    隻有借助外力，才有複仇成功的希望。

    小皇帝讓他隨軍出關作戰，這就是給他創造機會。

    他壓下心中的激動，神色認真的對著小皇帝道：“陛下信任臣，臣實在不知該如何報答陛下，臣願為陛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小皇帝靜靜的看著趙輝表演，這些表忠心的話，聽聽就可以了。

    認真就輸了！

    “好，朕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人。”小皇帝大喊一聲好，上前親手將趙輝扶起來，順便還拍了拍其肩膀。

    趙輝作出一副感動的樣子，眼眶都紅了起來。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幅畫麵，怕是會發出君明臣賢的感慨。

    隨後二人又互訴了一番衷腸，整個過程堪稱肉麻。

    親自將趙輝送出去，小皇帝回過頭的一瞬間，臉色就變了。

    他一言不發的回去，屏退閑雜人等，隻留下一個胡嶽。

    “趙輝這廝是真的不簡單，這麽多年下來，越來越能忍了。”

    “陛下，那要不要臣派人盯著他？”胡嶽問道。

    “嗯，切記不要離他太近，免得被他察覺到什麽。”小皇帝想了想，點頭同意了胡嶽的提議。

    但他還是進行了提醒。

    “現在趙輝並不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了他就是趙輝，一旦打草驚蛇，可能就不會再有機會了。”

    “臣明白！”胡嶽認真道。

    “嗯。”

    見小皇帝同意了自己的提議，胡嶽轉身下去安排人盯趙輝的梢去了。

    小皇帝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眼神微眯，他有一種預感，自己這次能通過趙輝，抓到大魚。

    說不定還能找出朝中的叛徒是誰。

    “趙輝啊趙輝，你可千萬不要讓朕失望才是！”小皇帝心裏嘀咕著。

    ……

    與此同時，趙輝離開了小皇帝的住處，朝著自己的府邸走去，一路上遇到的熟人，也都非常熱情的跟他打招呼，後者也同樣熱情的回應。

    這副樣子，與他猙獰的容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趙輝沒有得到升遷，但卻被小皇帝召見的事已經傳開了。

    他的同僚紛紛猜測，趙輝這次可能是抱上皇帝的大腿了。

    畢竟趙輝一直以來的表現，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再加上其善於經營關係，看好他的人很多。

    趙輝一路應付完同僚，回到府中，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專業變臉的都沒有他變臉快。

    在皇帝麵前演戲，確實不是一件輕鬆的活。

    回到房間，他舀水洗了把臉，雙手用力搓在臉上。

    水滴順著下巴滴落而下，砸在地上，趙輝一動不動。

    他想到自己這些年來，同僚的讚賞，上司的器重，下屬的敬佩，一切都好像表明他是一個為國而戰的好將軍。

    偽裝的太久，他自己都快有些認不清自己了。

    隻有那些因他而死的將士們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他可不是什麽為國而戰的好將軍。

    而是隱藏在暗中的一條想要複仇的毒蛇。

    “複仇的機會已經到了，可惜老東西你已經瘋了，你要是沒有瘋，那該多好啊！”

    “看著所珍惜的一切毀掉，那應該會非常美妙吧？”

    趙輝的麵容扭曲猙獰，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話。

    他的心理已經完全扭曲了，這些年所經曆的磨難，讓他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了。

    斷子絕孫之仇啊！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平靜了下來。

    然後到書桌前取出紙張，寫了下了些什麽，然後交給一名心腹手下，沒多久，這名心腹便從後門出了門。

    由於小皇帝現在就在大/同，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防備都很嚴密，想要向外麵傳遞信息，很難很難。

    但萬事無絕對，隻要願意想，總會有辦法。

    ……

    關外，瓦剌大營。

    也先看著最新情報，臉上並沒有多麽複雜的表情。

    這段時間，他收到的關於明軍內部的情報可不少。

    基本上都是由明軍內部的內應，傳遞出來的。

    大/同大明和瓦剌之間的一條重要通道，眼線在這裏，可是下了很大的心思的。

    加上有人早就投靠了瓦剌，在其配合幫助之下，早就建立了好幾條極為隱秘的情報傳遞通道。

    所以，就算如今大/同內部已經戒嚴，他依然能夠收到傳遞出來的情報。

    另一邊，小皇帝安排好大/同內的事務，也要準備出關了。

    出發前，他交代石亨要守好大/同。

    數十萬大軍出關，浩浩蕩蕩，氣勢磅礴，一眼望不到邊。

    行進數日，終於看到了一望無際的草原。

    此時已經到了傍晚，大軍就地紮營。

    小皇帝下了車駕，看著周圍的無邊無際，招招手叫來了胡嶽。

    “嶽弟啊，在京師待了這麽多年，我還沒有看過草原呢！”

    “如今看到，這些天因為那些煩心的事變糟的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

    小皇帝笑著說道。

    “陛下所做都是為了大明。”胡嶽道。

    “拍馬屁？”小皇帝扭頭看著胡嶽。

    “臣隻是實話實說罷了。”胡嶽一臉認真的說道。

    聞言，小皇帝抬手指了指胡嶽，笑著搖搖頭：“你啊你！”

    胡嶽也是跟著微微一笑，低頭不語。

    “好不容易來一次草原，走，陪我出去轉一圈，正好現在也不熱。”

    小皇帝邀請道。

    “陛下，這畢竟不是關內，還是小心一點吧。”胡嶽勸說道。

    “你就是太小心了，幾十萬大軍就在旁邊，能有什麽問題？”

    小皇帝說道，隨即看向不遠處的樊忠：“樊忠，去，把朕的馬牽來！”

    “是。”

    見此，胡嶽知道勸不動小皇帝，便招了招手，安排人集合一些侍衛隨同保護。

    一旁的小皇帝見狀，並沒有說什麽，他知道自己要是不同意的話，胡嶽肯定不會讓自己出去轉轉的。

    他和胡嶽認識那麽多年了，對方是什麽樣的性格，他很清楚。

    很快，樊忠將小皇帝的馬給牽了過來：“陛下，馬牽來了！”

    “嶽弟，走！”小皇帝走到近前，翻身上馬，側首看向胡嶽，笑道。

    胡嶽心中一陣無奈，但還是著人牽來自己的馬，騎了上去。

    小皇帝嘿嘿一笑，說了半天，不還是會陪著自己出去轉悠。

    “走著！”

    “駕！”

    身後的樊忠等人見狀，也騎馬跟了上去。

    小皇帝並沒有離營地太遠，因為他知道胡嶽不會同意。

    說來也怪，明明他才是皇帝，結果有些事還不能自己做主。

    不過看小皇帝的樣子，倒是樂在其中。

    他騎著戰馬在草原上疾馳，耳邊劃過呼呼的風聲。

    這種肆意的快感，是他過去二十餘年所沒有體驗過的。

    “啊……”

    他放聲呐喊，整個人心神放空。

    戰馬緩緩停下，他張開雙臂，深吸一口氣。

    這是自由的味道！

    “爽！”

    “哈哈哈！！”

    他的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這一刻的他，不再像是一個皇帝，反而像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胡嶽和樊忠等人就在他身後不遠處，靜靜的看著小皇帝發泄，也不打擾。

    胡嶽作為小皇帝身邊親近之人，深刻明白他的壓力有多大。

    “胡將軍，陛下…這不會有什麽問題吧？”一旁的樊忠小聲問道。

    “不用擔心，讓陛下一個人靜一會兒！”胡嶽頭也不回的說道。

    樊忠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麽，隻是陪著胡嶽看著小皇帝。

    雖說他也是小皇帝身邊的人，但論其親疏遠近，你就和胡嶽差遠了。

    “嶽弟，你快過來！”這時，前麵傳來了小皇帝的聲音。

    胡嶽應了一聲，駕馬上前。

    “嶽弟，你看那雲，像不像是一隻鳳凰？”小皇帝指著天空中的一朵雲，問道。

    胡嶽順著小皇帝所指的方向看去，發現還真挺像的。

    尤其是此時，已是傍晚，雲朵被夕陽所染紅，使得小皇帝所指的那朵雲，看起來還真像是一隻展翅翱翔的火鳳凰。

    “看起來確實挺像，不過這種神鳥，隻存在於傳說之中。”胡嶽平靜道。

    “不然呢？難不成你還真想看啊？”

    小皇帝翻了個白眼。

    二人說鬧了一會兒，便騎著馬緩步前行。

    “嶽弟啊，我們是不是好久沒有這樣一起散心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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