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大營。

    也先看著下方爭吵的各部落首領以及高級將領，並沒有第一時間阻止。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就靜靜地看著在場的眾人，沒一會兒，現場漸漸安靜了下來。

    也先的目光在剛才說話聲音最大的人身上多停了一會兒，然後才看向其他人。

    後者低著了頭，不敢和也先對視。

    其他人也都能感受得到，現在的氣氛有些凝重。

    也先這些年在草原上積攢下來的威勢確實可怕。

    過了好一會兒，也先終於開口了：“你們如果有人想退出，現在就可以，我不阻攔。”

    “當我帶著其他人入關吃肉的時候，你們不要再厚著臉皮跟上來就好了。”

    也先的語氣平靜，但在場的人都能聽出他的不悅。

    “太師，我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跟明軍交手？”一名部落首領站出來緩和氣氛。

    緊接著，其他部落首領也跟著附和。

    瓦剌實力強大是有目共睹的，兵多將廣，士兵也比他們這些人的更加強大。

    若是也先拋棄他們，帶著瓦剌單幹，他們別說是吃肉了，能不能喝上湯都是問題。

    要知道，也先能當草原上實際意義的一把手，靠的全是實力。

    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都是也先的手下敗將，剩下的自然是主動投靠的。

    有人遞上了台階，也先順勢就下了。

    他的本意也隻是想讓這群驕兵悍將老實些，並沒有打算上綱上線。

    畢竟，大戰當前，內部的團結和穩定才是最重要的。

    見眾人都看著自己，等待自己開口，也先沉吟了一會兒，便道：“你們的求戰的心情，本太師能理解。”

    “但，既然本太師做了此戰的總指揮，那我就不希望聽到任何質疑的聲音。”

    “你們隻管按照本太師的命令行事即可。”

    “到時候，本太師帶著你們入關吃香的喝辣的。”

    “是，太師！”

    “記住，這是最後一次，否則，本太師不介意陣前斬將！”

    “是。”

    ……

    瓦剌大營發生的事小皇帝自然不可能知道，在隨後幾天的行軍中，明軍斥候發現了敵軍斥候。

    雙方交手多次，互有勝負。

    小皇帝和一眾明軍將領都很高興。

    既然發現了敵軍斥候，那距離發現敵軍主力也就不遠了。

    又數日，胡嶽給小皇帝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陛下，這次我們真的釣到大魚了。”

    “哦？多大的魚？”小皇帝好奇問道。

    隨後胡嶽給小皇帝說了幾個人名。

    後者聞言也是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果然是他們？”

    “那…陛下，要不要對他們進行抓捕？”胡嶽問道。

    小皇帝並沒有第一時間就做出指示，而是問道：“趙輝呢？”

    “他很小心，我們現在還沒有掌握證據。”

    胡嶽道。

    聞言，小皇帝略微沉吟，隨即道：“先不要抓了，盯著就好。”

    “看看他們會不會和瓦剌聯係。”

    “至於趙輝，也盯著。”

    “等到我們找到了敵軍主力，就安排他死在戰場上。”

    “趙輝並不簡單，一定要小心！”

    小皇帝最後又叮囑。

    “是，陛下！”

    “嗯。”

    “你辦事，我放心！”

    待胡嶽下去忙碌後，小皇帝看著遠處的草原，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等了這麽久，終於找出了叛徒。

    壓在他心中的那塊大石頭，也終於鬆了下來。

    人逢喜事精神爽，小皇帝也不例外。

    當天晚上多吃了兩碗飯。

    隨後的半個月裏，也是好消息不斷。

    敵軍斥候、遊騎、小規模的聚集地，皆被明軍發現並消滅。

    而張輔卻是感覺有些不對，並親自找上了小皇帝。

    “陛下，我們不能再前進了。”

    “這是為何？”小皇帝問道。

    “臣總感覺敵人這是在故意吸引我們，恐怕這其中有詐啊！”張輔臉色凝重道。

    作為久經沙場的老將，張輔的嗅覺還是很敏銳的。

    “哦？英/國公這是從什麽地方看出來的？”小皇帝又問。

    “這半個月以來，我軍行進了有數百裏，遇到的敵軍也大多不堪一擊，雖偶有抵抗，但我軍最後還是能勝利。”張輔說道。

    “這有什麽問題嗎？”小皇帝不解道。

    他雖然跟老祖楊軒學習了不少軍事知識，但那隻是理論經驗，跟張輔這樣的老將是沒辦法比的。

    “表麵上看是沒什麽問題，但臣心中總有些不安。”

    “嗯？”

    見小皇帝麵露疑惑，張輔解釋道：“就是一種直覺，說不清道不明。”

    有些人，在戰場上確實能養成一種對於危險的直覺。

    朱棣就有這樣的直覺。

    小皇帝不說話，皺著眉頭思索。

    一旁的張輔見此，也沒有打攪。

    他雖然感覺有些不對勁，但此次朝廷出動了這麽多兵馬，他還是有很大的把握打贏的。

    就算是退一萬步來說，他也有把握保證這一仗不輸。

    但關鍵的是，這一仗小皇帝也在啊！

    他不敢冒險。

    萬一小皇帝出了什麽意外，他就是整個大明朝的罪人。

    所以，他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因為對他來說，此戰的勝利與否都沒有小皇帝的安全重要。

    或者，小皇帝選擇主動退回大/同，他自己率領明軍主力找尋敵軍主力，與其決戰。

    時間緩緩流逝，小皇帝還是沒有給出答複，張輔的心中也不由著急起來。

    就在張輔準備開口詢問的時候，小皇帝看了過來：“英/國公，你覺得這一戰，我們會輸嗎？”

    聞言，張輔愣了愣，隨即回過神來回答道：“陛下，臣可以保證不敗！”

    張輔沒有說一定贏，也沒有說一定輸，隻是說了一個折中的答複。

    小皇帝深深看了一眼張輔，然後目光投向遠方，似是在跟張輔說，又似是在自語：“為了這一戰，朝廷上上下下準備了一年多，已經是天下皆知。”

    “不僅僅是百姓在看著我們，還有藩屬國的使臣也在看著。”

    “而且，朝廷已經好些年沒有進行大的戰事了，不知道多少將士等著憑借這次的軍功升官發財呢！”

    “若是我們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想必你也能想得到。”

    說到這裏，小皇帝又側首看了一眼張輔。

    後者低下頭，抱拳道：“但這都沒有陛下的安危重要。”

    小皇帝微微搖頭，收回目光重新投向遠方。

    “天子金口玉言，說了要禦駕親征，就不能半途而廢。”

    “朕在，軍心士氣可用，朕若是丟下數十萬大軍退回去，會讓將士們怎麽想？”

    “說朕這個皇帝未戰先怯？”

    “如此，就算我們有數十萬大軍，但一支士氣低落的大軍麵對十數萬蒙古鐵騎，還能有抵抗的能力嗎？”

    “還是說英/國公你能帶著這樣一支大軍打贏這一仗？”

    麵對小皇帝再次投過來的目光，張輔沒敢接話。

    一支士氣低落的大軍，就算人數再多，他也打不贏。

    “所以，這一仗，朕沒有退路，你也沒有退路。”

    因為不管是打輸，還是小皇帝出意外，張輔都是要背鍋的。

    所以才說他也沒有退路。

    聽明白小皇帝的意思，張輔就算心中發苦，現在也不能表現出來。

    “臣明白了！”他抱拳道。

    “嗯。”小皇帝輕輕頷首，接著又看著張輔道：“仗怎麽打，你說了算，朕不會插手。”

    “如若需要，朕的禁軍也可以交由你來調遣。”

    “朕給予你最大的信任，但你也要給朕一個滿意的答卷。”

    如今朝中可以指揮大兵團作戰的帥才，隻有張輔一人，老祖楊軒不算，他屬於是全能型人才，而且現在那個樣子，也沒辦法啟用。

    如果不是人才不夠，沒有忠於自己的領軍之人，小皇帝早就讓張輔養老去了。

    但現在，有這樣一個人用就不錯了。

    “臣領旨！”張輔道，心中壓力很大。

    不過他還是提醒小皇帝重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對此，小皇帝則是擺擺手道：“隻要你能打贏這一仗，朕的安全自然不是什麽問題。”

    “你放手去做便是，更何況，朕的身邊，還有禦前侍衛，還有胡嶽。”

    “說起來，這一仗對英/國公你挺不公平的，打贏了，好處都是朕的，輸了，責任都是你的。”

    小皇帝笑了笑，和張輔開起了玩笑。

    後者也笑了，隻是笑得很勉強。

    “不過英/國公也不必擔憂，朕肯定不會虧待你的。”

    “等朕立了儲君，英/國公就從家中的小輩裏挑出一個，給儲君做個伴讀吧！”小皇帝用出了祖傳手藝，畫大餅。

    “臣謝陛下隆恩。”張輔道。

    儲君伴讀，那就是下一任皇帝的心腹了。

    等其繼位，那就又可以保證張家百年的榮華富貴了。

    不過張輔也清楚，小皇帝的這份承諾是足夠吸引人，但想要拿到手並不是那麽容易的。

    “好了，英/國公該忙就下去忙吧！”

    “臣告退！”

    ……

    越往草原深入，環境就越加惡劣。

    期間明軍與敵軍打了一場上萬人規模的遭遇戰。

    但敵軍隻是略一接觸之後便跑了。

    明軍隻是追擊了一段距離便放棄了。

    因為主力基本上都是步軍，若和騎兵脫節，那敵軍的騎兵來突襲的時候，就麻煩了。

    盡管因為神機營的存在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但騎兵的機動性太強，還是會造成不小的損失。

    也正是因為謹慎，才沒有讓敵軍找到機會。

    如今時間已經來到了九月，草原上的夜晚已經變得很冷了，跟隨也先的各部落首領也都有些著急。

    想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打進關內進行劫掠。

    他們不著急不行啊！

    這個季節，距離入冬也就是眨眼的時間。

    要知道，這一仗，他們可是把自己的家底都給拿出來了。

    因為也先說要帶他們幹一票大的。

    礙於也先的威望和實力，以及對其的信任，他們才會如此支持也先。

    若是沒有收獲的話，那他們這個冬天可就要喝白毛風了，也不知道要損失多少人口和牲口。

    也先也知道現在的情況，內部肯定是不能亂的。

    便恩威並施，安撫好了內部。

    而且怎麽對付明軍，他也早就有了計劃。

    現在明軍已經足夠深入草原了，按照他的觀察和估計，明軍的糧草已經消耗了不少了。

    畢竟是五十萬大軍，每天人吃馬嚼的，完全是一個天文數字。

    對此也先很是羨慕，太踏馬富了。

    不搶你搶誰？

    於是，他叫來了自己手下的將領。

    “我給你一萬勇士，重點監察明軍的補給線，一旦發現，全部搶了。”

    “是。”

    打仗打的就是後勤。

    明軍的後勤補給能力很強，持續作戰能力也強。

    但現在，他們已經深入漠北，糧草的消耗也不小。

    隻要明軍得不到補給，士氣必然會受到影響。

    也先要對付明軍，那麽後勤補給肯定是要重點關照的。

    接下來，也先和明軍大戰了兩場。

    雙方都在在試探彼此的實力。

    在這個過程中，戰場也在不斷轉移。

    雖然有些波折，但還是到達了也先預先選定的戰場。

    為此，他可是付出了上萬人的傷亡代價。

    夕陽西下，斜陽照耀而來，也先帶著自己手下的部落首領和一些高級將領，來到一個山丘之上，爬了下來，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單筒望遠鏡，遠遠的觀察著遠處的明軍大營。

    望遠鏡的出現已經有幾十年時間了，這對也先來說並不是什麽秘密。

    不過由於大明內部對望遠鏡的管控極為嚴格，也先也是花了不小的代價也搞到了這麽一個，平日裏都很寶貝，一直隨身攜帶。

    身旁的部落首領和高級將領看著也先手中的望遠鏡，眼中透露著羨慕之色。

    他們早就知道大汗（太師）的手裏有一個千裏眼，但就是沒有機會親自體驗一番是不是如傳聞中的那樣。

    不多時，也先收回了目光，看到眾人的眼神，便道：“你們用不著羨慕，此番明軍出動了這麽多人，肯定有不少將領的手中都有千裏眼。”

    “隻要打贏了這一仗，你們還怕沒有這東西？”

    “再說了，等我們打進關內，千裏眼是要多少有多少，我可是聽說了，千裏眼在關內並不是什麽稀奇的玩意兒。”

    趁此時機，也先又給他們畫起了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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