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二十九章 嬌女怒怨血光現 2

字數:6156   加入書籤

A+A-


    3q中文網 www.3qzone.io,最快更新和氣台 !
    上官天娥閉合著雙眼,似乎不願去想當年之事,沉默了片刻,道:“就在你鹿伯送吳曼嬌來到歌潭,還沒過三天,你大哥就拉著一個女子來給我磕頭,嚷著要與那女子盡快完婚。男婚女嫁本是喜事,可當那女子抬頭的刹那,我和你爹都呆住了。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當日被撞倒在地沒了胎兒的妙齡少女。那沒了的胎兒自然也就是我陸家的骨肉。你爹他不同意,就給了你大哥兩個選擇,要麽做副潭主,年過三十再娶,要麽即刻娶那少女,永生禁足龜息山。”
    陸無淵眉心一皺,心道:“爹爹給了大哥如此重的懲罰,不知是何緣由?”
    隻聽得上官天娥歎了口氣,道:“你爹他這樣做,是和我商量了一個晚上才決定的。你當年還小,不知道這其中的曲折。你嫂嫂當年眉高大眼,生的也是個美人坯子,我當晚隻好把她安頓住下。你爹就帶人去尋言家商議此事,誰知莫名其妙的,那言家早已人去屋空,不知躲到了哪裏。而且竟然打聽到,你嫂嫂和那旦夕間全部殞命的吳家在早年結了娃娃親,不日便要迎娶。你爹他不願你大哥娶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故而才對你說出‘若日後婚娶,絕不可娶外門女子’的規定。”
    陸無淵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嫂嫂從不省親。”
    上官天娥痛哭了一陣,又說了此番往事,顯得極為困倦,道:“你爹曾和我說,雖然沒有證據,但吳家的血案和你嫂嫂必定有幹係。奇怪的是,你妹妹和你嫂嫂在來歌潭之前,卻互不認識,就連無意中相撞,也沒看清對方的臉麵。冤家路窄也罷,機緣巧合也罷,我們終究都成了一家人。我和你爹就給你妹妹取名為陸無爭,從此,再也沒有吳曼嬌這個名字了。”上官天娥說完捂著胸口咳嗽了幾聲,聲音帶著幾分沙啞,道:“無淵,你還要抓無爭回來嗎?”
    陸無淵望著母親哀求的眼神,道:“娘,天色已晚,熬好的粥還在廚房熱著,我給您端來。”
    上官天娥臉上一怒,道:“無淵,你怎能這番敷衍娘,先回答我。”
    陸無淵道:“無爭她受傷時,將血濺在了神龜的龜背上,八方神獸塔已現血光,八大長老定會過問。這件事,容我和外公、鹿伯商量後,再做決定。”心中暗道:“無爭傷了一條人命,歌潭是萬萬不能留她了。”
    上官天娥暗自垂淚,道:“你爹不在了,我一個婦人,終究不懂得什麽大道理,才把她教成這個樣子。”
    紅依和沈從戎日行夜息,連走了五日。這日下午,天陰沉沉的,風格外大,眼看一場秋雨將至,空氣裏也混合著泥土味。
    紅依將麵上的絲紗整理了一番,道:“沈大哥,你讓瑞然自己回了梁州,這一路上,也沒人照顧你,著實讓你受苦了。”
    沈從戎笑道:“我如今眼不瞎耳不聾,還要他一個小書童跟著我作何?倒是你啊,天越來越冷,你還穿著夏天的單衣,咱們看看前麵是村落還是集鎮,先給你買件可身的厚衣服才是大事。”
    紅依道:“這個銀子我是不會花的,就是到了三九寒天,我也要穿著單衣過,我已經決定了。咱們還是先找個客棧或者村舍住下來,躲過這場秋雨再說。”
    兩人策馬行至一個山坳,山風飛沙被擋,眼前反而格外清晰起來。隻見一塊一人多高的橢圓渾白雕石上刻著三個工整的大字:白石坡。
    沈從戎道:“原來是一個村落。”
    紅依和沈從戎牽馬進村,隻見村中男女老幼,都圍在一個大水池邊上,議論紛紛,有說有笑。幾個壯漢搬著白石塊投進池裏,那水池頓時滾沸冒泡,騰起濃濃的白煙。紅依嚇了一跳,驚喊道:“這石頭好是厲害,能讓一大池水瞬間即沸。”沈從戎也看傻了眼,默不吱聲。
    一個虯髯老者站在紅依身旁,嗬嗬笑道:“你們這對小夫妻,一看就是外鄉人。這種白石叫石灰岩,可是我們最近才知道的寶貝啊。”
    紅依眼睛瞪得渾圓,道:“石灰岩,寶貝?”
    沈從戎心中倒是樂意,笑道:“老伯,這麽危險的石頭,您怎麽說它是寶貝呢?”
    虯髯老者道:“這個地方叫白石坡,指的是村前的那道高嶺。所謂有坡就有穀,我們村百十口人,一直都生活在這個山坳裏。偏偏這個地界,雨水稠密,滲水又不好,每遇到一場連天雨,許多房屋都要被漿水泡塌,傷人損物,苦不堪言啊。”
    沈從戎道:“泥土遇水則軟,用來築房確實經不得衝刷。”
    虯髯老者哈哈一笑,道:“所以我們祖祖輩輩守著眼前的寶貝卻不自知啊。半月前,路過了一位貴人,教我們用這石灰岩。先把石塊放在火上燒,叫火煆,再扔進水裏泡,叫下池,放涼後用池中沉澱的白泥膏蓋房,就是連潑十桶水,房牆也不會倒塌了。”
    紅依道:“原來如此。這石灰岩還真算是寶貝。不過這會都快要下雨了,這麽多石灰岩下池,不會被衝走嗎?”
    虯髯老者捋著長須,笑道:“這雨是不會下的。那位貴人掐指算過,五日內無雨。”
    紅依仰頭一看,天上的黑雲聚而複散,已然沒有了大雨欲來的跡象。
    沈從戎道:“還真是奇,黑雲都被吹散了。”
    虯髯老者道:“我們的那位貴人,雖然行為有些怪異,但所說從無一句虛言。你們還年輕,慢慢長見識吧。”說完拄著拐杖,移步欲走。
    沈從戎看了看紅依,走上前道:“老伯,我們趕了好幾天的路,甚是疲憊,您家中可有空房供我們歇息一晚,我們身上帶有些許盤纏,不會白吃白喝,您看……”沈從戎說著摸出幾塊碎銀,送於那老者。
    虯髯老者擋過銀兩,回頭看了看紅依,弓著腰道:“兩碗茶飯哪頂這麽多錢,你們隨我來吧。”
    紅依和沈從戎攙扶著虯髯老者,來到一處農家宅院。隻見兩座草頂泥房並立,灶房座於西牆一腳,院中兩棵木瓜樹上黃葉落盡,墜著四五個噴香的木瓜,一隻母雞領著十幾個雞童正在東牆刨泥。虯髯老者提聲道:“老婆子,來客人了,多添兩雙筷子。”
    一個六十有餘的婦人從屋內走出,先驚後笑,爽快的答應著,慌忙去灶房泡茶。
    虯髯老者迎二人進屋,拿了幾個蒲葦墊子放於小桌旁,道:“我與你大娘如今無兒無女,也沒打椅子,你們將就著坐吧。”
    紅依樂嗬嗬道:“我常年盤膝而坐,也不用椅子。”
    沈從戎看著紅依坐下,也盤腿就坐。
    不多時,老婦人端著茶盤進來,笑道:“我們這窮山坳裏,也沒什麽好茶,這是我清明采的柳葉青,你們喝喝看。”
    紅依解下麵紗,端起茶飲了一口,加之行路早已口渴,隻覺得清氣宜人,甘美無比。沈從戎也是端起杯一飲而盡。
    待那婦人起身走出,紅依搶上前去,塞了五兩白銀與那婦人。婦人禁不住推讓,隻好收了。紅依回屋坐下道:“老伯,您貴姓?”
    虯髯老者道:“老朽姓劉,你大娘姓崔。”
    紅依環看了一眼屋中簡陋的擺設,道:“劉老伯,您可不可以跟我們講講,那個白石坡的貴人?”
    虯髯老者饒有興致,朗聲道:“那個貴人啊,他非僧非道,酒肉不禁,還瘋瘋癲癲的。誰在地上掉了個饅頭,他撿起來連灰土都不拍,狼吞孤煙就吃了,你若是恭恭敬敬給他一個,他還不要,扭頭走了。”
    沈從戎聽到此,嗬嗬一聲,笑了起來。
    紅依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他倒未必是真瘋。”
    虯髯老者繼續道:“我們白石坡往西五裏地,有一個長林崗,是專門葬人的墳地。那貴人指著我劉家祖碑,說我若不誠心發願,重立此碑,必將兒孫遠走,孤老終身。旁人聽此定會大怒,而我卻大喜。我兒自十九歲那年外出求學,至今十五年未歸。若我重立祖碑,就能發願讓我兒回來,你們說是不是大喜事?”
    沈從戎聽得入神,道:“自然是喜事。”
    紅依想了想,道:“一塊祖碑,前念先人,後庇子孫,莫非是祖碑上出了問題,貴人才這麽說。”
    虯髯老者道:“正是。那祖碑是三十年前,由我父親所立。可不知什麽時候,底座缺了個大洞。由於泥土掩蓋,幾年來我從未察覺,才做了劉氏的不肖子孫。”
    紅依道:“願之所誠,神靈必明。劉老伯,您的兒子一定會回來的。”
    沈從戎若有所思,悄然低下了頭。
    虯髯老者笑道:“你大娘前一段本來還病者,飯都吃不了幾口,聽說兒子能回來,心中一念道,病就好了。”
    這時那婦人笑盈盈的進屋,趴在虯髯老者耳邊低語道:“老頭子,咱家雞舍裏還有一隻公雞,你來幫忙把它宰了吧。”
    紅依立即起身道:“大娘,使不得,使不得!我們不沾腥葷的。”
    沈從戎也起身勸道:“大娘,莫要麻煩,隻做幾個平常的素菜就好。”
    天色未晚,幾人就著稀粥鹹菜,吃了個飽。虯髯老者飯後又沏了一壺茶,那柳葉青稟賦著春生之氣,使人越喝越有精神,虯髯老者也像回到了年輕時代,氣宇軒昂的講著自己當年打獵,在虎狼爬嶺惡戰群狼的故事。不知不覺夜幕降臨,屋中的一切都看不清了。
    婦人走來,帶著幾分責備的語氣道:“他二人趕路辛苦,你也不知心疼這兩個年輕孩子,讓他們夫妻早些歇著吧。”
    紅依臉上一紅,道:“大娘,我們,我們不是夫妻。”
    沈從戎指尖一顫,心中思緒萬千,心道:“是啊,我們,我們是什麽呢?”
    婦人轉而一笑道:“那就讓公子和你大爺擠一處,姑娘和我老婆子將就一晚上吧。”
    村舍的夜晚格外寧靜,紅依習慣手握著火靈瓶,沉沉睡去。三更雞鳴,她依舊沉浸在夢境中,什麽也沒有聽到。直到天大亮時,光線刺了眼,她才慌忙起身,整裝梳洗。婦人走進道:“年輕人能睡是福啊,我懷著我家有慶的時候,一覺能睡到大晌午。現在隻能睡兩三個時辰了。”
    紅依道:“大娘,我看村莊周圍長了不少的酸棗樹,那棗核裏的酸棗仁,可是安神補心的好藥。”
    婦人嗬嗬笑道:“隻要我家有慶回來,我就好了。其實我這眼睛啊,早就花了,要不是碰見那個貴人,給我滴了幾次藥水,就是我家有慶真的回來,我老婆子也看不見了。”
    紅依心中一驚,越發對那貴人好奇,沒想到如此的一個小山坳裏,竟藏著個精通陰陽,醫術高超的能者奇士。隻見婦人盯著紅依的臉看了一陣,打開一個小木匣,道:“這瓶藥是那個貴人所留,說是若遇到一個佛女,就交給她。我看姑娘你臉上有傷,這藥剛好能祛疤,再好不過。我啊,不知何年何月能等到那個佛女,還是先治好姑娘要緊。”
    紅依疑惑重重,看著木匣中的小黑瓶子,拉著婦人的手道:“大娘,我就是佛女,我是玉陽山,紅依佛女。”
    婦人頓時淚光閃閃,激動萬千。她見紅依吃素,心中本就有幾分猜疑,此刻由紅依親口說出,更是喜極涕下,莫可形容。扭頭去拍另一件房門,喊道:“老頭子,你快起來!”
    虯髯老者不耐煩道:“老婆子別煩,昨晚喝了太多茶,一夜都沒睡意,這才剛合眼,讓我和公子都再睡會。”
    婦人繼續拍門道:“你睡什麽,佛女來了,佛女來咱家啦!”
    虯髯老者頓時清醒,開門道:“佛女來了,在哪?”
    婦人笑眯眯的指著紅依。紅依雙手合十,行禮道:“劉老伯,我就是玉陽山,紅依佛女。”
    虯髯老者臉上一呆,似是不太相信,回頭看了看床鋪上的沈從戎,定睛一瞧,床鋪上哪還有人,大喊道:“公子,公子不知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