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新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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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後日常!
昨夜又下了一場大雪,蒙蒙的將整個京城都裹在了一片素白之中,清晨的陽光金燦,灑在潔白的雪地上,仿佛碎金落在了其中,耀眼得很。
如今正是正月初一,昨日後半夜那場大雪,倒是讓響徹了一夜的爆竹聲歇了下來。廊下幾個小丫鬟數著主子們賞下來的守歲銀,雖說冷得小臉紅撲撲的,但掩不住歡喜之色。
季瑤從屋中出來,披了一件銀鼠皮鬥篷,裏麵一件棗紅色的小襖,長發梳成辮子,很是得體的樣子,一麵走一麵對身後人說“我今日去舅舅家吃酒,你們就留在家裏,知書隨我去就是了。”
司琴和弄畫頷首稱是,將季瑤送到了垂花門前,也就轉身回去了。
薑氏的“葬禮”七七之後便歇了下來,二房便也搬出了長平侯府,日子仿佛一瞬間便清閑了下來。季瑤很是受用,然而因為在薑氏的葬禮上待客,故此自己的名聲也算是傳開了。楚氏這大嫂生怕小姑子來日出閣名不副實,那可叫攢足了勁兒調教季瑤。
殊不知季瑤身為時空局探員,莫說是內宅之事,即便是後宮前朝之事都經曆了不少,管賬也不過就是小玩意兒,之事實在被楚氏給磨得厲害了,生了逃逸的心思。趁著羅氏身子漸漸好了,又跟羅氏說,早些將季炎和吳婉筠的好日子給定下來。
而這日子,便是定在二月二龍抬頭那一日。
季瑤再有什麽賢良的名聲在外,也不過是個未出閣的少女,總不能讓她管著哥哥的婚事,楚氏為了操辦婚事,也無暇再管教小姑子了,季瑤也樂得清閑。
今日便要跟著羅氏去永樂伯府上見舅舅舅母了。
馬車將昨夜的新雪給壓實了,咯吱作響,從角門出去,也就往永樂伯府的方向去了。羅氏這麽些年身子不好,也鮮少去見哥哥嫂子,此刻不可謂不激動。等到進了永樂伯府的大門,已然有人迎了上來“姑太太回來了。”
永樂伯府整個籠罩在一片素白之中,亭台樓閣軒榭一件不少,比起長平侯府的布置更顯得小巧精致。眾人一麵攙了羅氏,一麵又扶了季瑤“我們家太太早就等急了,還請兩位趕緊去呢。”
被簇擁著進了正院,屋中地龍燒得旺旺的,方一進門,鼻尖便滲出了細汗。季瑤一麵給羅氏解了鬥篷,一麵解開自己的鬥篷遞給知書,又取了手巾擦去鼻尖的細汗。剛要扶羅氏進去,就見簾子已然被掀開,露出一個寶相莊嚴的臉龐來,未語先笑“今日這樣的風,將你都給吹了回來。”
那女子年歲在五十上下,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若是不笑,還真有幾分滲人的氣勢。羅氏笑道“今日若不是你夫妻二人給我下帖子,你瞧我回不回來。”又引了季瑤上前,“瑤兒,這是你舅母。”
羅夫人隻撇著嘴角笑,又細細的端詳著外甥女兒。因為早先宿主腦子不清醒的緣故,和母家人的關係十分冷淡,和嫡親的舅母說是陌生人也不為過。季瑤忙行了個大禮“給舅母請安。”
羅夫人笑眯眯的看著季瑤,外甥女兒往日的名聲她怎會不知道?累得羅氏哭了多少回?此刻見這樣乖順的模樣,倒是露了幾分玩味的笑意“不敢不敢,早些日子你那樣淘氣,如今乍一換了性子,我倒有些措手不及了。”
季瑤頓時尷尬了,在心中又罵了一次宿主的中二,還是堅定不移的背起了鍋“舅母這話,瑤兒可承受不起,往日是我的錯處,還請舅母寬恕些。”說罷又要拜下去。
羅氏一手拉了她,一手指著羅夫人說“這老貨,請我回來便是要欺辱我的瑤兒?若真是這樣沒成算,趁早將你那曾孫叫來,也好讓我欺辱欺辱。”
羅夫人笑得厲害,一手拉了羅氏,一手拉了季瑤進了內室,其中已然坐了好幾人,看得出都是本家的媳婦,一一介紹過之後,便也都退了出去,隻留了羅氏母女和羅夫人。
待落了座,羅夫人這才細細的打量著季瑤,見她眉目如畫,顧盼神飛,雖說因為年歲尚小看不出什麽,但隱隱能夠看出待容貌長開了必然是容色傾城的美人。這樣安安靜靜的坐在繡墩上,頗有幾分寧靜之美。這世上人人都愛美人,就算是女子也不例外。況且雖說外甥女兒小時候混賬些,但隻要能改過來,還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這樣想著,羅夫人執了季瑤的手,那隻小手柔弱無骨,十分的漂亮,一時也是笑起來“我瞧著這孩子很有些你年輕時候的品格,不怕你惱,比你年輕那會兒還美上了幾分。”又轉頭說道,“去,將世子前些日子從帶回來的蘇繡和翡翠指環拿來,比著咱們家姑娘的例子送給瑤姑娘。”又轉頭對季瑤說,“拿著玩就是了,別嫌,我知道你們家有的是這些好的。”
季瑤又不是傻子,長輩愛惜小輩,這才會賞東西,不然誰平白無故的送東西給你?當下微笑“舅母言重了,東西不重要,舅母心疼瑤兒的心,瑤兒是切實體會到了。”
羅氏也笑道“她年歲小,哪有什麽好不好的?你若真要給她世上獨一無二的,她還不收呢。”
這話羅夫人當然知道,季瑤在平南侯府認出皇後賞賜的澄水帛,霍老太太要送,她卻堅決不要這事。可見這孩子是個明白的,更知道進退,對季瑤的看法就更好。蘇繡太大,她也收不了,便交給知書拿著,而拿來的翡翠指環則全放在貼身的荷包之中以示對舅母的敬重。
見她分毫不錯,羅夫人也很是受用“你是個玲瓏人兒,從你肚子裏爬出來的也一點都不差。阿玥已然是個可心人了,這小的也是可喜可賀。可不知道來年哪個府上的傻小子能將她帶回去。”
羅氏臉色陡然沉了幾分,季瑤如何不知羅氏的心思。皇宮是灘渾水,饒是家中有人入宮或是做了王妃乃是光宗耀祖光耀門楣的事,但其中的艱難,隻有自己才知道。
見母親臉色如此,季瑤忙笑著轉圜道“舅母好壞,當著我呢,說這些做什麽?我年歲還小,倒也不急在一時。”
“你姐姐這樣大的時候,隻怕都嫁了。”羅夫人也知道小姑子的性子,見這樣的臉臉色,估摸著她是擔心季瑤。但像長平侯如今位高權重,家中又是世襲的侯爵,季瑤再艱難也不會愁嫁,即便是今日來赴宴的這些誥命夫人們,隻怕其中心思活泛想為自家小子求取季家姑娘的也不在少數,也不過看長平侯夫妻二人如何想而已,“罷了罷了,咱們出去吧,總歸如今誥命帶著姑娘和小子也來得差不多了。”
羅氏原是讓季瑤直接去姑娘們裏麵玩去,但季瑤堅持要將羅氏送到才走,羅氏無奈之下也隻好應了,心中卻甜滋滋的。一路將羅氏和羅夫人送到了靜安居之中,季瑤也不忘先伺候了羅氏吃些丸藥,這才要走。
雖說前些日子鬧出薑氏暴斃二房分家的事,但長平侯府的名聲卻是半點沒有收到影響。此時季瑤伺候羅氏,自然落在了不少人眼裏,心中哪裏沒個成算?看著季瑤的目光也都有那麽點意味深長了。
然而季瑤那是一顆紅心隻向裴玨,雖說明白什麽意思,但一點心思不露出來,隻將羅氏安頓好,這便要出去。甫一出了靜安堂,就見一個少年扶了一位蒼老的婦人過來,季瑤沉吟片刻,認出是在薑氏的“葬禮”上見過的,忙上前笑道“老夫人今日也來了?”
褚老夫人如今年歲漸長,眼睛也不如往日好用了,起先見一窈窕少女立在門前,也未曾細想,聽了這聲音,覺得有些耳熟,問道“康兒,是誰?”
“回祖母,是季家的三姑娘。”少年深深的看了季瑤一眼,見比起年前,她長高了一些,舉止神態還是如往日一樣挑不出半點毛病來,也是拱手施了一禮“季姑娘。”
“褚公子。”季瑤還一禮,又笑道,“裏麵皆是誥命,公子不便進去,若是信得過我,老夫人便交給我吧。”
褚老夫人上回見到季瑤,便對她十分滿意,此刻聽了她柔柔的聲音,更是喜歡,上前拉著季瑤,近距離細看片刻“三姑娘長高了些,讓我險些沒有認出來。”
季瑤笑道“那往後,我就長慢一些,好讓老夫人記住。”扶褚老夫人進屋去,又聽少年在身後道“多謝季姑娘。”
沒想到女兒又折了回來,羅氏也是微微驚訝,看清是褚老夫人後,忙起身來扶,羅夫人亦是將其請到上座。褚老夫人一麵落座,一麵對羅氏笑道“令愛很好。”
安定侯一脈乃是新貴,沒有如長平侯府一般的久遠曆史,但勢頭卻是讓人不得不避其鋒芒。但如今的安定侯,在當年的六王之禍時有萬夫不當之勇,以三千鐵騎痛殲叛軍萬人前鋒,更率領百人衝入敵軍軍營,取了叛軍將領人頭凱旋。世宗皇帝念其居功至偉,特賜爵。而褚老夫人當年也是巾幗不讓須眉,同安定侯一起並肩作戰,也立下了汗馬之功,如今身負正一品誥命,連在場好些國公夫人都比不上。
將褚老夫人送了進來,季瑤也就出去了,見那少年負手立在靜安堂門前,很是不放心的樣子,也是歎道“褚公子不去與爺們玩?”
“怎會?”他搖頭,“隻是要等著姑娘出來,確認祖母無恙,我這才能走。”又施禮,“多謝季姑娘。”
“褚公子一片孝心,令人動容,況我不過舉手之勞罷了。”見跟前這男人濃眉大眼,不比裴玨的精致,但卻是滿滿的英豪之氣,古銅色的肌膚更是讓人覺得健壯而粗獷。
隻怕若是那些子貴女們知道這裏還有個這樣的少年郎,又得冒粉紅泡泡了吧?
不想對方淡淡一笑“祖母含辛茹苦教養我,若是不關心祖母,豈非是我太絕情?”見季瑤不解,他麵容有些淒傷,“先父自幼體弱,我尚未出世便去了,母親在幾年前也去世了,是祖父祖母將我養大。”
不料他看著這樣豪氣衝雲,原來還有這樣的身世,季瑤也是深深的感歎了一番“褚公子節哀。”
他也隻是笑,又施禮道“多謝季姑娘今日照拂祖母,往日尚未介紹自己,我名褚樂康。”
見他頗有幾分江湖俠氣,季瑤也是笑,這人看來倒是重情義,自己不過舉手之勞,他便謝了三次,是個值得結交的人。沉吟片刻,又搖頭“女兒家名諱,不便讓外頭男人知曉,還請褚公子恕我無狀。”
這點褚樂康自然知道,但見季瑤似乎羞惱起來,臉兒紅紅的很是可愛,一時也是麵皮紫漲起來“是我唐突了姑娘……”
見他居然臉比自己還紅,季瑤也是好笑,勉強忍住笑意,行了個禮,便領著知書要往姑娘那裏去。待離了靜安堂,知書才笑道“這個褚公子好生好笑,比姑娘這大姑娘還害臊呢。”
“還在舅舅家裏呢,你就胡說,仔細你的皮!”季瑤戳了戳她的腦門,便要走,麵前卻橫出一個身影來“和安定侯府的公子聊得這樣熱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