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新春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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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寵後日常!
    這聲音季瑤自然是認識的,就是方才那個說自己損壞了永樂伯府東西的姑娘。轉頭見她小跑過來,雙頰的紅暈無疑說明了少女的心事。
    想到這聲“表哥”,季瑤頓時悟了——勿怪她覺得這姑娘眉眼間眼熟,原來是像了裴玨。
    那姑娘看了季瑤和霍柔悠一眼,見季瑤披著裴玨的鬥篷,驚得臉色都變了“你、你作死麽?你怎敢披著表哥的鬥篷?”
    裴玨淡淡道“我堅持讓她披著的,你與她使什麽氣?”又見季瑤並不說話,知道怕是冷狠了,又催促道“柔姐兒,扶著三姑娘去吧,此處有我呢。”
    霍柔悠忙扶了季瑤離開,臨出院子的時候,又聽見裴玨的聲音陡然一冷“不是同你說過,人前切莫喚孤表哥?孤並非是傻子,莫要因孤念在母妃的情誼上對你諸多縱容,你便輕狂得沒了天。你若再敢說她什麽,孤便命人打斷你腿。”
    季瑤聽完這句,轉頭偷偷看了一眼,見那姑娘眼淚滾珠兒一般落了下來,也是微微沉吟。裴玨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原本就是匪夷所思了,而這話中的主旨更是因為那姑娘說了自己的不是,這才惹惱了裴玨。
    他如今這樣在乎自己,自己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一大半了。
    季瑤隻覺得心中暖洋洋的,出了空翠館後,霍柔悠歎道“姨媽知道的,四表哥的生母是劉淑妃,這人就是劉家的閨女劉佳桐,誰讓這樣的不省事,淨想著踩別人。”
    “她不踩別人也是入不了四殿下的眼的。”季瑤搖頭,“四殿下自幼養在皇後膝下,隻是又因為不是親生的,怕心中有些隔閡。為了避嫌,將皇後的親戚都認成了自己的長輩,不能說不顧生母的母族,卻也不能太過親厚了。劉佳桐上來便喚表哥,你也是喚他表哥,兩個表妹遇在一起,自然有區別。殿下是個聰明人,想要消除所有的不和諧,也是常態。”又想了想,對霍柔悠輕聲道“你聽我的,往後在人前,也莫喚他表哥了。再怎麽說皇後娘娘養的,但他哪裏真能將劉淑妃拋卻,不過是為了全皇後的體麵,你也多顧及一二他思念生母的心思吧。”
    更何況,如今裴玨心中對皇後已然有諸多懷疑,雖不知因為何故並未發作出來,但季瑤原本就是衝著這個來的,自然要將這事給轉圜一二。
    霍柔悠點頭,深深感歎勿怪裴玨對季瑤不同,僅僅這份為了他著想的心思,便是其他貴女都比不上的。
    從空翠館出來,季瑤便被安排進了客房更衣。而羅家的少奶奶林氏來的時候,季瑤正在用熱水暖腳,林氏隻歎道“阿彌陀佛,好歹你沒事,我在姑媽跟前說和你沒有相幹,姑媽這才勉強聽了一些進去。”
    羅氏身子不好,若知道季瑤也險些被拽入水中,驚懼之下隻怕要發病。見林氏幫自己打了圓場,季瑤也是說不出的感激“多謝表嫂,今日原也是事出突然,不過倒也不至於那樣的凶險。”
    林氏一壁坐下一壁看著季瑤,見她美豔的小臉此刻還有些發青,忙關切道“可吃了滾滾的薑湯?可經不起半點的折騰,年裏若是病了,可要病一年的。”
    “已然吃過了。”季瑤乖巧的回答,“不知那兩位姑娘……”
    “都是自家的寶貝疙瘩,湊在一處哪裏有不鬧一鬧的?”林氏也是無奈。若說往日對季瑤這表妹十分看不上眼的話,如今卻是滿心的感激了——但凡在永樂伯府出了事,那兩家如何回放過羅家?好好的友人變成了仇人,那可不是禍從天上來?好在季瑤當機立斷救了兩個嬌小姐,否則可不知道會發生什麽。這樣想著,林氏對季瑤那是從頭滿意到腳,加之她原本就是個直腸之人,當即拉著季瑤的小手,“往日是我眼錯,隻當妹妹是個年幼不知事的,今日見了,才知道霍老太太和皇後娘娘看人果然不差,妹妹是個極好的人物。”
    被表揚了一番,季瑤很是受用,也問道“那兩位是哪家的小姐?”
    林氏歎道“是首輔張閣老的孫女張明芳和慎國公府的小姐李芷萱,在府上都是極為受寵,來了這裏,互相看不上對方,起了齟齬。誰知道眾人一個眼錯,兩人不知何故竟然從小渡口翻了下去。再怎麽說昨夜大雪,但湖中也隻是一層薄冰罷了,如何承受得起兩個人的重量?若非你有急智,隻怕已然釀成大禍。”
    含糊的應了兩聲,她便沉吟起來。張明芳的名字,她也是有所耳聞,因為爺爺位居高位,故此十分的跋扈;而李芷萱既然是慎國公府的女兒,那便是李雲昶的妹妹了。而今日兩人這樣鬧起來,翻下了湖,不知道兩人的家中會如何作想……
    林氏並不知季瑤在想什麽,但現在她對這小姑子印象是好得不能再好。吩咐人去拿了一件淺粉色雲緞錦襖來給季瑤換上,不免又瞅見衣架子上搭著一件鬥篷,心中立時起了一層狐疑之心。季瑤身形嬌小,而這鬥篷明擺著就是男人的……林氏納罕之下,也不好直問,隻尋思著要不要告訴羅氏。
    外麵又有人通傳,說是李雲昶來感謝季瑤了。林氏歎道“這祖宗,感謝也得分個時候呀。”又出門去迎,霍柔悠和知書忙去放了簾子下來,將原本不大的客房分隔開來。
    隻是待來人進來,季瑤便愣了愣,雖說隔著簾子看不真切,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為首的那人是裴玨。此刻季瑤方能靜下心來好好看一看他,三月不見,他的身高仿佛猛竄了一截上去,也不知是否是在淮南道曆練了許多,似乎連體格都比三月前更強壯了。一進門,他便坐在了桌前,隔著簾子看著其中的人“三姑娘可有不妥?”
    往日他喚自己,要麽是“姨媽”要麽是“你”,今日忽然改了稱呼叫三姑娘,季瑤實在不習慣,含糊的“嗯”了一聲,心中也是暗笑起來——這人還真是會找理由,大喇喇來探望自己未免是不妥,這才拉了李雲昶作筏子。
    裴玨坐在外麵,雖看不清楚,但見其中女子端坐著,心便安定了下來。如今這樣的天氣,季瑤腳下受寒,隻怕是要害病的。念及此,裴玨麵上不顯,心中卻懊惱萬分,若是他再快一些,隻怕不會鬧成這樣。若是季瑤那時候滑了下去,隻怕他也來不及細想,便會直接跳下去撈季瑤起來。
    這麽幾月在淮南道,忙公務之時還罷了,隻是一閑下來,他便想到季瑤。這小東西伶牙俐齒又是個聰明有主意的,總是說些讓人氣惱的話,卻又舍不得真的跟她置氣。
    若說起先的心思隻是對季瑤感興趣,覺得這小東西有趣得很,讓人經不住想要探索。然而經曆了這三個月反複的思念之後,他總算是認清了自己的心思——誠如李雲昶所說,他的確是喜歡上季瑤了,不是因為好奇,而是男女之情。
    而想通了之後,裴玨便打定主意定要趕快回京來,他想季瑤了,迫切的想要見到她。緊趕慢趕,還是在除夕之夜趕回了京城。向皇帝複過命,他便在今日不請自來到了永樂伯府。
    誰知就看到季瑤險些滑到冰冷的湖中,差點要了他的命!
    李雲昶和裴玨一處長大,哪裏不知道他的心思,隻一個眼神就明白了,當下跟慎國公夫人說自己去感謝季瑤,便和裴玨一起來了客房之中。雖說這樣坐著,隔了一層簾子,但也足以讓自家兄弟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了。
    然而季瑤現在是有苦說不出,盆中的熱水漸漸冷了,原本腳就冷得厲害,此刻浸在水中,更冷了幾分。雖說隔了簾子,但也不過一層半透明的紗罷了,將腳從水中抬起來,豈非是失儀?故此季瑤認命的撥著水,並不熱絡於和裴玨說話,心中隻盼著這兩人趕緊走。
    林氏原本還暗罵李雲昶沒眼色,這個節骨眼上來感謝,但出門見裴玨也在,頓時悟了。若是季瑤真有如此造化入了裴玨的眼,那少說也是個王妃沒跑了。當下喜笑顏開的,到了季瑤身邊,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季瑤哪裏不懂什麽意思,簡直是啼笑皆非。如今除了羅氏和季玥,真是隻要沾親帶故的都巴不得她趕緊打包嫁給裴玨。誠然裴玨這張臉很有誘惑性,季瑤也準備好了來日會變成曆史上被楚武帝搥死的文昭皇後。然而有心理準備跟親友恨不能敲鑼打鼓把自己送到火坑裏沒有任何聯係啊!
    簾子後麵半晌沒有聲音,裴玨頭一回覺得局促起來,右手握拳又鬆開“唐突了三姑娘,雲昶,走吧。”
    李雲昶這筏子從善如流的起身,又看了簾子裏一眼,見季瑤半點挽留的意思都沒有,暗暗一歎,莫非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老實說,看著裴玨這麽些年橫掃京中貴女圈,無論到了哪裏都能收獲一大把芳心,這次總算是在季瑤這裏吃了癟。李雲昶表示,真是喜聞樂見。
    裴玨這輩子沒這麽挫敗過,季瑤是他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心悅的女孩兒,竟然渾然視自己如無物,這讓一貫被貴女們捧得極高的裴玨十分不得勁。隻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一點,轉身要走。見他起身,季瑤也自覺今日冷落了他不少,趕緊要補救“殿下,那鬥篷今日拖在地上,隻怕是髒了。待過幾日洗幹淨晾幹了,再送還給四殿下。臣女今日不方便,便不和殿下多說了。”
    聽她溫和的聲音,裴玨放才的鬱悶一掃而空,旋即溫言道“三姑娘好生養著就是了,鬥篷之事,不必急在一時。”
    季瑤一笑“省得了,待殿下出宮建府了,臣女便登門歸還。”
    李雲昶就這樣清楚的看著裴玨眼中染上了笑意,也是歎了一聲,這不知道京中貴女的心得碎成什麽樣。但也不便明說,兩人並肩出了客房。待兩人一走,季瑤這才將雙腳從水中抬起,知書忙給她擦幹淨,捂在了自己懷裏“好容易暖起來了,如今又涼了,若是害了病可怎生是好?”
    季瑤輕輕一笑,示意她不必在意此事。
    從客房之中出來,李雲昶便用力的拍著裴玨“如今可是舒爽了?你這人就是口是心非。”
    裴玨並不回答“走吧,還在永樂伯府呢,莫要孟浪。”
    “阿玨,你還知道自己孟浪啊?”李雲昶挑著眉頭笑道,“讓我打著來道謝的名頭來,連一句話都沒讓我說,這回頭我娘問起來,我這般不知禮數,怠慢了妹妹的救命恩人,不得被我娘念死?”
    兩人一前一後的往男賓處去了,殊不知客房外立著有別人,正是劉佳桐。看著裴玨遠去,劉佳桐滿臉的陰鷙,狠狠的看了客房一眼,冷笑道“什麽季家三姑娘,也敢和我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