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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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尋夢!
第三十二章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蕭予清走了半個月,雖然婚禮推遲了,但皇帝卻升了兩個兄長的官,三哥也去了兵部任職,這是讓別人知道她們家聖眷正隆,誰也不敢輕視。前方還無任何消息傳來,烏雲珠每日在家彈琴看書,也不出門,外麵春景正勝,她卻無心欣賞。
母親和大嫂知道她擔心著蕭予清,隻是安慰她幾句,也不敢多話,她眉眼間的愁意,也無需向誰再掩飾。前些日子有蕭予清陪著,她終於熬了過去,現在他走了,她的心一下子空空蕩蕩起來。
這一日烏雲珠帶著挽晴,牽著飛雲追出去散步,飛雲追在家悶了好幾日,出去的時候明顯很高興,烏雲珠騎上它,雙腿一夾,隻輕輕一揚鞭,它後腿一蹬,頓時竄了出去,可把挽晴嚇壞了,烏雲珠也嚇了一跳,趕緊牢牢抓住韁繩,再不敢舉鞭。
以前雖騎了好幾次,但蕭予清怕她身子受不住,從沒有讓它真正跑起來。今天她第一次騎著它跑,飛雲追神駿非凡,一蹬腿足有十幾米遠,隻一眨眼,她回身已經連挽晴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烏雲珠騎著它一口氣跑出了城,跑到遠郊,又回身往回跑,想是很久沒有肆意狂奔,飛雲追越跑越快,幸好她的騎術雖不行,但飛雲追盡管跑的飛快,卻很是穩當。它極有靈性,盡管在飛奔還是顧忌著烏雲珠,就像它的主人一般雖不言不語,卻如此體貼。
這一圈跑下來,等烏雲珠在挽晴麵前下馬,已渾身是汗,心中鬱鬱一衝而散,不由得摟住飛雲追的脖子,親熱磨蹭。
挽晴嘟著嘴道“小姐,這馬跑的也太快了,忽的一下就不見了,別說我兩條腿,就是再長個十條腿出來,也是追不上的。你這樣騎馬,可要嚇壞人了。”
烏雲珠笑笑,“知道了,挽晴小姐!”
她們回府的時候,已是傍晚,太後身邊的另一個宮女景泰在府中等著烏雲珠,見了她便親熱道“姑娘可回來了,奴婢等了多時。自六王走後,太後整日悶悶不樂,雖德妃和大皇子常來陪太後解悶,但總是和姑娘談得來些。她這些天念叨著姑娘,又怕姑娘不肯進宮,還是融餘姑姑差奴婢來請姑娘的,不知姑娘肯不肯進宮去住幾日,陪陪太後。”
烏雲珠恭敬的說道“景泰姑姑不用這樣客氣,陪伴太後,我自然是肯的,我這就收拾,隨你進宮去。”
其實也沒有什麽可收拾的,康寧宮她住了很長時間,偏殿裏她的東西都在。跟母親和大嫂告了別,烏雲珠帶著挽晴進了宮。
太後見了她,說起蕭予清,臉色不免有些鬱鬱,烏雲珠著意安慰了幾句,陪著她去寶華殿禮了佛,回來親自做了些桃花酥給她當點心,太後吃了幾塊,讚不絕口。
融餘欣然道“姑娘,自六王走後,太後可一直沒笑過了,還是姑娘貼心。”
烏雲珠笑笑“隻要太後不嫌我粗苯,肯要我相陪就好。”
太後道“你這丫頭,隻要你不嫌我老太婆瑣碎嘮叨,肯多住幾日就好了,幹脆住到予清回來,就在康寧宮出嫁。”
烏雲珠有些臉紅,大家都笑起來,想是康寧宮裏很久沒有這樣歡樂過。
其實烏雲珠心裏一直覺得,太後和蕭予涵,蕭予清的母子關係似乎彼此沒有那麽親密,也許是她的錯覺吧,特別太後和皇帝。皇帝對太後一直冷冷淡淡的,蕭予清還會叫她母後,他卻從來沒這樣叫過,隻稱太後。可能皇家的母子,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蕭予涵到底是皇帝,無論是誰,都是君臣關係在先。
這一日她在太後宮裏,太後又在翻蕭予涵的留宿本子,忽然驚喜道“皇帝臨幸了全嬪?”
融餘笑容滿麵的道“是啊,是那天太後讓六王爺和姑娘來康寧宮用晚膳的那天,聽說陛下宿在相宜殿,天亮才去上朝。第二天一早,陛下便晉了全嬪小主的位份,封的是全淑儀。”
烏雲珠正在抄佛經的手一抖,若無其事繼續的抄寫。
太後高興道“好,好,好,是展大學士的女兒吧?是個好孩子,你去,拿些好東西賞賜相宜殿,吩咐全淑儀好好侍奉著皇帝。”
融餘答應了一聲,太後看著冊子,忽然問道“這個範美人又是什麽人?”
融於回答道“奴才已經問了李光了。範美人進宮才半年,原來是針織局的宮女,針線活做的極好,李光挑人去乾清宮侍奉陛下茶水的時候,見她品貌端正,人也懂事利索,就招了去。那日陛下的龍袍勾壞了,範美人來宮中不久,不知道龍袍不可以隨便碰,便拿著修補好了,陛下也沒在意。可這事給皇後知道了,降了罪要把範美人趕出宮去。李光告訴了陛下,陛下二話不說,就封了她七品美人的品銜,還賜了海明殿給範美人住,當夜就臨幸了。”
太後眉頭一皺,“皇帝越發胡鬧了,這是要打皇後的臉麽?那個範美人的娘家都是什麽人?”
融於忙道“太後放心,奴婢都打聽了,範美人雖不是大戶出生,可也不是低賤之人,她父親是泰州瀘縣的七品縣丞,母親和兄弟姐妹都健在,是正經人家。”
太後稍稍和緩了臉色,“家世倒也清白,也罷。皇後那裏沒什麽吧?”
融於猶豫了一下,小心道“聽說皇後娘娘發了很大的脾氣,可皇帝臨幸宮女,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她也發作不得。太後,有句話,不知道奴婢該不該說。”
太後說道“你什麽時候也開始吞吞吐吐起來了?”
融餘這才說道“難怪陛下生氣,皇後總把眼睛盯著乾清宮。”
太後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這時才想到烏雲珠正在一邊抄著佛經,她看了烏雲珠一眼,見她一言不發,神色如常的抄著佛經,暗暗滿意,嘴裏輕歎了聲“阿彌陀佛!”
烏雲珠的注意力特別集中,腦中心裏,都把陛下這兩個字用力的擠出去,對著太後,她努力的維持著如常的樣子。
回到屋子裏,烏雲珠躺在床上,蒙住被子,她不知道她是高興還是痛苦,心裏一遍一遍的勸著自己這樣才對,他這樣才是對的,這樣才是他們各自正常的軌跡。可是她的心卻像被人掏空了,在半空中晃啊晃啊,找不到陸地降落。
晚上用過晚膳,烏雲珠陪太後下了下棋,太後習慣早睡,她便服侍她睡覺。太後看著她道“別的嬪妃偶爾也來服侍哀家,都是誠惶誠恐,著意逢迎。烏雲珠,隻有你,就像尋常的媳婦服侍尋常的婆婆,毫不作偽。你不在宮裏時,哀家常也想起你。”
烏雲珠道“多謝太後,我實在不敢當。”
不知道為什麽太後總是在她麵前提起皇帝在後宮的事,在哪裏留宿,烏雲珠隻能裝什麽也不懂,人人都說她不作偽,可現在,她不就在作偽麽?假裝自己毫不在意,假裝早就和皇帝毫無關係。隻是不知道,她偽裝的是不是成功而已。
這幾日咋暖還寒,太後輕微的著了風寒,有些低熱,還咳嗽了起來,烏雲珠悉心的照顧著她,幾乎寸步不離。這日太後吃了藥,人也有些昏沉,拉著烏雲珠的手,溫和道“這幾日辛苦你了,你自己的身子都還沒好全,這樣衣不解帶的照顧哀家,別把自己累病了。”
烏雲珠微微一笑,說道“我這算什麽,隻要太後能快點好。”
她說話向來不懂賣乖討好,這樣隨性平和,太後一向淩厲深沉的眼中竟也掠過一絲憐惜,忽然眼眶濕潤“哀家。。甚是對不住皇帝。自你出乾元殿的那刻開始,皇帝他哀家心裏是清楚的。那日哀家讓他一起到王府去,就是要他看看你跟予清很好,讓他斷了念頭!哀家不想他恨哀家,也不想你恨哀家。”
烏雲珠知道她指的是什麽,安慰道“太後怎麽忽然說這樣的話了,太後不嫌棄我寒微,肯讓我做王爺的正妃,我對太後隻有感激。我答應和王爺成親開始就下定決心,以後會一心一意和他白頭偕老,心中再無他念,請您放心。”
太後點點頭,躺了下去,說道“皇帝終於肯臨幸嬪妃,你也能安心跟著予清,哀家總算放心了。予清走時,托哀家好生照看著你,哀家想著,把你接到宮裏來也好,你在哀家身邊安心住著,別急著回家。”
烏雲珠輕輕道“太後放心,能在太後身邊服侍,我隻有歡喜。”
太後似很是欣慰,點了點頭。烏雲珠說道“太後先休息,我想去藏書閣拿些書回來,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打發時間。”
太後道“怎麽不明日再去?”
烏雲珠說道“白天人多,我怕不方便。”
太後點點頭“那你去吧,天黑,自己小心些。”
烏雲珠讓挽晴長了燈籠,往藏書閣走去。以前她在乾清宮的時候來過幾次,還認得路。守著藏書閣的兩個守衛看到是烏雲珠,什麽也沒說就讓她進去了。
皇宮裏的藏書閣大的嚇人,整個樓閣上上下下都是書,分門別類,是一個人幾輩子也看不完的。她挑了幾本戰國故事,多了也拿不動,打算下次再來。
路遇太液池,春風陣陣,也不覺得冷,不由得想起元宵節那日跳下去救人的事。皇宮裏是另一個世界,此情此景,很多回憶會忽然間蹦跳出來,都來不及掩藏,也來不及壓下去。
自從她離宮,太後再沒有提起過以前的事,今日不知為何忽然提起,也許是蕭予清走了,她心有所感,也或者是自己人在病中,看著烏雲珠,心忽然軟了。太後是在宮裏一步一步艱難走過來的人,她什麽事沒經曆過,她的意誌力和心思,是烏雲珠不可想象的。什麽兒女情長在她眼裏,根本就是可以隨意抹煞和放棄的東西。
蕭予涵、蕭予清都是她生的,可是,性格似乎都和她不像。烏雲珠輕輕歎了口氣,她身旁不遠,也是一聲歎息聲幾乎同時響起。
她猛的清醒,隨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了蕭予涵,一呆之下手裏的書都掉在了地上,他身後的富貴看到了,跑過來幫著她撿。
蕭予涵正拿著酒瓶子,一口一口的喝著酒,看到烏雲珠,也是吃了一驚,這樣忽然相見,兩人都有些無措。
烏雲珠慌忙向他行了個禮“給陛下請安!”
蕭予涵看著她,繼而又看向太液池,淡淡道“是太後叫你進宮的麽?”
烏雲珠輕聲道“是。”她想了想,說道“太後這幾日有些風寒,陛下若得空,去看一看她吧。”
蕭予涵不接她的話,眼睛也不看她,隻說道“晚上少看些書,對眼睛不好。”
他的話語這樣平淡,卻似藏著海樣情深,烏雲珠心如撞鹿,低頭應道“是。”
他不再說話,烏雲珠也靜靜的站了一會兒,終於道“陛下,我回去了,烈酒傷身,陛下請早些回去休息吧。”
蕭予涵稍稍回頭,還未開口,敬事房的總管黃令跑過來跪在他麵前說道“奴才來稟陛下,不知陛下今晚去哪位小主宮裏?”
烏雲珠渾身一震,不由自主的大步的往前走去,好似很怕聽到他的回答,幾乎是用跑的,跑回了康寧宮。
關上房門,卻好像整個人的力氣都被抽空了,軟倒在床上。她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心慌意亂的跑回來,她用被子蒙住了頭,狠狠的在心裏警告著自己。
蕭予涵看著烏雲珠跑遠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想叫住她的聲音卡在喉嚨裏,隻覺得滿心的憤恨和怒氣沒地方發泄,站起來重重哼了一聲。
黃令和富貴駭的跪了下來,對望一眼,一動也不敢動。
良久,蕭予涵又緩緩坐了下去,一口接一口的喝著酒,冷聲道“你們都下去,朕哪裏都不去!別再來煩朕。”
兩人同聲道“是!”慌忙的退了下去。
一連三四天,烏雲珠都在康寧宮裏一步也沒出門。這日太後的表妹陳庭尉的夫人來找太後聊天,太後道“這幾日你怎麽也不出去走走,可別悶壞了,出去轉轉吧,到德妃宮裏坐坐也行。”
烏雲珠笑道,“我出去摘些桃花,給太後和夫人做桃花酥。”
她帶著挽晴來到禦花園裏的桃林,粉紅爛漫,實在好看。兩人正小心的挑著花瓣,富貴路過禦花園,跑過來道,“奴才給姑娘請安。”
挽晴道“富貴,你今日不當差麽?”
富貴道“師傅這幾日身子不適,日日都是奴才在陛下跟前當差。隻是奴才有時候還摸不清陛下脾性,惹陛下生氣。”說罷苦著臉。
烏雲珠道“怎麽了?陛下給你氣受了?”
富貴苦著臉道“那日太液池邊,姑娘走後,陛下坐在那裏喝了一夜的悶酒,奴才剛勸了幾句,陛下就生了氣,把奴才趕走了,這幾日更是不言不語,奴才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烏雲珠一怔,手裏的花瓣差點掉在地上。
富貴看了看她的臉色,又說道“姑娘摘桃花是要做桃花酥麽,奴才記得陛下也愛吃這個,姑娘做了,也給陛下留一些,他必然高興。姑娘就當幫幫奴才。”
烏雲珠心裏明白,富貴豈是不知道皇帝的脾性,就是太知道了,才會來對她說這些話。“我等下就做,叫挽晴送來。”
富貴一喜,千恩萬謝的走了。
烏雲珠閉上眼睛,春風吹拂,陽光和煦,可她的心卻暖不起來。
予清,唉,你快回來吧,帶我離開這個皇宮吧!
做好了桃花酥,她讓挽晴送去乾清宮,為了避嫌也送了些去德妃那裏給大皇子,自己則端了一些去給太後,還未進門,就聽到陳夫人在說“我聽說陛下對全淑儀和靜淑媛頗有寵愛,還有個新封的範美人,太後也能放心了。”
烏雲珠一怔,靜淑媛?是說司馬昭蘭麽?
隻聽太後歎道“唉,上個月皇帝是去了相宜殿幾次,也在千禧殿歇了一次,至於範美人,皇帝不過一時之氣。也不知道為什麽,從那以後,皇帝又自己待在了勤政殿,夜夜獨眠。這個月哀家剛翻過冊子,皇帝念舊,倒是去過德妃寧妃和婉貴人那裏,德妃和婉貴人都已年過三十,恐怕很難再孕,寧妃唉!”
陳夫人安慰道“太後不必心焦,隻要陛下慢慢肯去後宮,總是好事。陛下還年輕,將來定是兒孫滿堂的。”
烏雲珠敲門而入,把桃花酥拿了出來。
太後和陳夫人吃了,都是讚不絕口,她坦白道“我摘桃花的時候富貴路過,叫我多做一些,陛下也喜歡吃,我做好叫挽晴送去了,也送了一些到承乾宮給大皇子。”
太後不以為意,笑著點點頭。
陳夫人道“太後好眼光,給六爺挑了這樣一個蕙質蘭心的好媳婦”。
烏雲珠盡力笑著,陪著她們說話。司馬昭蘭終於如願以償了,她現在一定很高興了吧?
她在宮裏陪伴太後,沒幾天就闔宮皆知。全淑儀總是來求見太後,其實是來找她說話。太後對展文鳶也頗滿意,叫她常常來走動走動。
全淑儀得到皇帝臨幸以後,更加光彩照人,眉眼都是掩飾不住的幸福之色,盡管已經很多天沒有見過皇帝,偶爾說話也有落寞相思之意,可她心態極好,並不愁苦。還對烏雲珠說道“古往今來,有多少後宮女子得皇帝一朝之幸,轉眼就忘?我進宮早已有準備,何況陛下不是尋常男子,他生來便以天下養,我有他這樣的一次兩次眷顧,足夠我慰藉一生。”
烏雲珠歎息著,原來展文鳶也已經深深愛上了他。
司馬昭蘭一直沒有來看過烏雲珠,連太後也奇怪道“哀家知道你與靜淑媛交好,她怎麽也不來看看你,莫不是身體有什麽不是?你得空就去看看她吧,後宮的女人最是寂寞,你去陪她說說話。”
烏雲珠答應了。一日晚上用過晚膳,就去了千禧殿。
明月等一眾宮女太監,都在外麵,看到烏雲珠,明月如遇救星,忙迎了她進去。一走進殿內就聞到一股酒味,司馬昭蘭似喝了許多酒,伏在桌上,嘴裏喃喃自語。
明月忙走過去,道“小主,烏雲珠姑娘來了。你快醒醒,別喝酒了,再喝身子也要喝壞了,這滿屋子的酒味,若陛下來了,可怎麽好?”
司馬昭蘭本來死氣沉沉的,一聽到“陛下”兩個字,猛地清醒了些,道“誰要你多嘴,陛下怎麽會來,他永遠也不會來了!”她忽然看見了烏雲珠,然後就這麽直直的盯著看。
明月急道“烏雲珠姑娘,你快勸勸我們小主,奴婢實在是沒辦法了。”
烏雲珠道“你出去吧,我跟她說說話。”
明月和挽晴都退到了殿外,隻剩下她和司馬昭蘭在房間裏。
司馬昭蘭筆直坐下來說道“烏雲珠,你來了。”她的口氣有些奇怪,再沒有以前的溫柔,竟像是對烏雲珠有些仇恨。
烏雲珠也坐了下來,道“你這是什麽了?喝這麽多酒,陛下不是晉封你了麽,你有什麽不高興?”
司馬昭蘭忽然“咯咯咯”笑了起來,笑的更奇怪,她歪著頭道“是啊,陛下那日留了下來,臨幸了我,所以晉封了我。我當然高興!怎麽了,你不高興了麽?”
烏雲珠猛的站起來,沉聲道“你喝醉了,我改日再來。”
她剛想走,司馬昭蘭一把拉住她坐下,忽然柔軟了下來,眼睛含著淚,看著烏雲珠道“烏雲珠,對不起,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對不起!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
她哭了起來,哭的非常傷心。烏雲珠又是奇怪,又是不忍,輕聲道,“昭蘭姐姐,你怎麽了?”
聽到這句“昭蘭姐姐”,司馬昭蘭猛的抬頭,停止了哭泣,呆呆的出了一會兒神。忽然道“還在初選的驛館裏,你就看出我很想進宮,是不是?你知道為什麽麽?我是前朝之後,我的家族寄生在淩朝,沒有實權,每代君主繼位,總有幾個大臣會懷疑我們有複國的異心,常常有人忽然參奏,要鏟除我們司馬家族。家裏的長輩常常擔心著家族會因為這個一日傾覆,便想著自救。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有人在皇帝身邊,時時提醒著皇帝司馬家對皇帝忠心耿耿,這樣,趁這個選秀的機會,我便被送進了宮裏。我肩負著所有司馬家人的命運,所以我必須入宮,我必須得到皇帝的寵愛和信任。”
烏雲珠心中一凜,想起她在梅園裏對皇帝說過的那幾句話其實我倒覺得皇帝挺可憐的,他身邊的女子雖多,可對他有多少真心的,卻未必有。大多女子都想從他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為了家門,為了地位,為了榮華,又有多少女子真正愛他,想要給予他什麽呢?
此時此刻,這些話用在皇帝身上何其貼切?
司馬昭蘭又說“可是,我家裏有很多姐妹,我是年紀最大的一個,我拚了命的讓自己變優秀,拚了命的想進宮。因為我十二三歲就見過了陛下,他曾微服來過我家兩次,與我兄長談禪講道,我那時還什麽都不懂,就愛上了他。可是到了鍾粹宮我才知道,我何其微不足道,他身邊的女子個個這樣出色,我憑什麽能得到他的愛呢?”
她忽然又轉頭看向烏雲珠“當我知道他已經愛上你的時候,我又很痛苦!你哪裏比我好?那時候你在崇華宮一舞,你知道麽?別人都在看你,我卻在看他,從他的眼睛裏,我就知道他愛上你了,他看你時候的眼神,是一個愛人的眼神,絕不會有其它!烏雲珠,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這些話,才是她的心裏話,才是她的肺腑之言,也許她不喝這些酒,她永遠也不會告訴烏雲珠這些。
烏雲珠平靜的說“昭蘭姐姐,我沒有什麽地方比得過你,你不必如此。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不是誰比誰出色就可以,何況我與陛下我們哪有什麽緣分可言。現在,陛下不是注意你了嗎?”
司馬昭蘭忽然憤怒起來,猛地站起來看著烏雲珠道“他注意我!他注意我!是啊,他注意我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她忽然又坐下去,悲哀的道“你記得我問你要的琴譜麽?他走過的時候,我彈著《青山歌》,他才會走進來聽,他問我怎麽會彈這個曲子的,我說你送了我一本琴譜,上麵的曲譜都是你自己作的,隻要他來,我就跟他說你的事,彈你的曲,所以他才常常來,聽我說話聽我彈曲,然後,再頭也不回的走掉!
還有展文鳶,你以為他真的是喜歡她麽?你隻要仔細看看,就會發現她低頭看書,凝神沉思的樣子,難道不和你有些像?他去展文鳶那裏,他在展文鳶那裏留宿,隻因為他覺得後宮裏展文鳶是唯一和你有些相像的女子!
還有那個範美人,你知道他為什麽要了她麽?別人都說他和皇後賭氣,可並不是!因為範美人在乾清宮侍奉的時候,摘了幾支海棠花,放在勤政殿,我知道,你以前也這樣做過,對不對?他根本就沒有注意過其他女人,他隻是滿宮裏的找著你的影子!”
烏雲珠渾身戰栗了一下,司馬昭蘭還在繼續說著“我知道他心裏隻有你,而你許了恭親王,他日日痛苦不堪。所以我問你要了你的衣服!所以他再來的時候,我把酒拿出來,換上了你的衣服,他就把我當成了你!烏雲珠,那時我穿了你的衣服,屋子裏隻點了一盞小燈,他喝了很多酒根本分不清!他緊緊抱住我,在我耳邊一遍一遍的說‘我好想你!我好想你!烏雲珠!’”
烏雲珠淚流滿麵,難以置信的看著司馬昭蘭,驚痛交加,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司馬昭蘭淒苦的喊道“我知道,我這樣做有多卑鄙無恥!我冒充了你!我刺痛了他的心!我自己踩碎了自己的驕傲!我自己也恨我自己!早上他醒過來的時候,我知道他明白了一切,我知道,他看穿了我!我知道!他永遠也不會來了!”
她掩麵痛哭,轉身倒在了床上。
烏雲珠站起來,心痛的似乎呼吸都要停止,再也控製不住轉身奔了出去。挽晴跟著她跑了出來,奇怪的看著她,烏雲珠搖搖頭,叫她先回康寧宮去。
晚上的小路空無一人,月色清亮,她流著眼淚漫無目的的走著。眼淚怎麽擦也擦不完,耳邊響起司馬昭蘭的話,響起自己落水昏迷的時候,他一聲聲痛徹心扉的呼喚她的心,更加痛的無以複加,隻覺得天都要塌了!她隻怕自己一個衝動,就不管不顧的跑去乾元殿找他。她隻能一邊哭,一邊忍,一邊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居然走到了懷清台,她往上走了會兒台階,一抬眼心頭大震,蕭予涵正在上麵憑欄而望,無聲歎息。他背對著烏雲珠,烏雲珠下意識的蹲下來,咬著自己的手臂,生怕哭出聲驚動了他,淚水卻越流越多,模糊的再也看不清他的背影。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站起來,隻覺得猛的一陣頭暈。她扶住旁邊的扶手,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在上還是下之間猶豫著。
想走,腳卻不聽使喚,想上去,可她怎麽能夠!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拚命不去想,可司馬昭蘭的話還是在她腦海中越來越響。
“他隻是滿宮裏的找著你的影子,他隻是滿宮裏的找著你的影子”
她深深吸一口氣,扭頭奔了下去。
回到康寧宮,挽晴看到烏雲珠的樣子,嚇的說不出話來。忙給她準備了洗澡水,讓她在熱水裏泡著,用熱棉布敷著紅腫的眼睛。弄好了,又拿了衣服給烏雲換。
烏雲珠看到那些衣服,渾身顫抖著。這些衣服是蕭予涵以前送的,那日他讓李光拿來了整整一箱子衣服,春夏秋冬穿的都有,她一向不刻意打扮,因為她覺得打扮的再美,也比不上他身邊的那些美人,何必去花那些心思!所以那些衣服她一直穿著,沒有做過新的。所以,當司馬昭蘭穿上的時候,蕭予涵把她當成了烏雲珠。
挽晴見她發怔,擔憂道“小姐,你到底是怎麽了?”
烏雲珠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挽晴,我不該進宮!我跟他一樣,我好想他!可我知道這一生一世,我們都不會在一起了!所以,我的心好痛!好痛!如果予清在,或許我就不會那麽痛了!我好恨自己!我還是愛著他!我。。我下決心跟予清一生一世,可我卻把予清當成救命的避難所!我好對不起他!挽晴,我好恨自己!”
挽晴聽了她的話,手裏的棉布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