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眾裏尋她千百度 2、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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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生尋夢!
    秦洛夕跟著蕭予清到了康寧宮,太後已經在等著,見到她緩步而來,發上正插著那支如意簪,太後笑的高興,親切的拉著她說了好一會兒話,吃了晚飯,又賜了很多東西。
    “洛夕,予清不懂事,白長了這些年紀,你別往心裏去,若他再給你委屈受,你就來告訴哀家,哀家給你做主!”
    秦洛夕低頭,“太後別這樣說,都是我不好,王爺他……”她深深歎氣,“太後,您這樣疼愛我,我實在感激萬分,可……可您逼迫王爺娶我,他心裏不會高興的。”
    太後笑道“你可知道哀家今日見到你跟予清一起來,為什麽這樣歡喜?傻孩子,你剛認識他,畢竟還不了解他!他從小到大,隻要他不願意做的事,誰能逼得了他?便是皇帝,便是哀家這個母親,他不願意聽的話,也是不會聽的,你明白了吧?”
    她愣了一會兒,隻覺得全身都熱了起來,不由自主的莞爾一笑,“是!太後,我明白了!”
    太後隻覺得眼前忽然開了一朵明亮耀眼的花,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都這樣貪看著她的笑,何況是別人!蕭予清,他畢竟是男人,她不信他能抗拒的了!
    “予清這孩子,他的婚事是哀家的心病,哀家想著,也許這輩子,你會是她唯一的妻子了。”
    秦洛夕呆了呆,“太後,王爺他……他娶過親的。”
    太後輕歎,“那時他和烏雲珠訂了親,卻沒有能成親,他在西疆和羅英的公主成親,可那不是真正的成親!回來之後,他隻說娜丹是他的側妃,若不是因為他們有了孩子,他也許立時三刻就要休婚,所以,娜丹不是他的妻。洛夕,這次他一字半句都沒有提正妃側妃的話,隻說要成親了,所以你是他親口求娶的妻子,你可以挺直腰杆,不用覺得別扭。沒有幾天了,回去好好準備著,下次再進宮來,可要改口叫母後了!”
    她淚意上湧,好似那失去的勇氣又回到了身上,感激的對太後點了點頭。
    自從第一次進宮,太後驚豔無比的說她像仙女,公主們已經私下給她取了個雅號,叫“小仙女”,自此大家談起她來,都已經以“小仙女”相稱,正和太後說著話,康寧公主過來拉著她和大家一起去賞花。
    太後和蕭予清遠遠坐在一邊喝茶,忽然瞪著眼說道“還好遇到洛夕這樣的好性子,什麽都不計較,還肯跟你來!若是換了烏雲珠,這輩子也休想她再開口跟你說一句話!予清啊,她是個好姑娘,母後不會看錯,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好好珍惜她!”
    蕭予清苦笑,“母後,您都罵了我好幾天了,我已經把她帶來了,您就消消氣吧。您這樣喜歡她,我敢對她不好嗎?”
    太後哼的一聲,“我這樣喜歡她,還不是為你高興!貌美就不用說了,放眼天下,還能找到像她這樣的女孩嗎?她是你的緣分,你若錯過了她,才要後悔終身!”
    蕭予清喝了一口茶,看著遠處陽光下,花叢旁的秦洛夕。她在賞花,別人卻都在看她,再美麗的花和她一比,都覺得再無顏色,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自由自在的心,感到有了牽絆,又抗拒著被牽絆。
    這樣好的女孩,也許注定要被他辜負,被他耽誤一生了。
    二月十八,是秦洛夕出嫁的日子。
    鳳冠霞帔,八人大轎,爆竹震天,她昏昏沉沉了一整天,隻知道不停的叩拜,起身,行禮……天黑了,她被丫頭扶著送進了新房,忐忑的坐在床上,等了又等,終於開門聲想起,他一步一步踏著紅毯上滿地的喜果走了進來。
    丫頭和嬤嬤們向他行禮問安,讓他依著規矩,掀開了她的紅蓋頭。
    紅燭高照,秦洛夕眼前一片明亮,終於見到了他。他大概多喝了幾杯,有些微微醉意,搖搖晃晃的坐到了她的旁邊。
    一個嬤嬤端著兩杯酒上前來,笑道“請王爺,王妃飲下這交杯合巹酒。”
    他接過酒,轉身和她手裏的杯子一碰,一飲而盡,她趕緊也喝了下去,隻覺得忽然一股火燒一樣的熱從腹中升起,身子打了個顫。
    滿屋子的人躬身大喊“願王爺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她低著頭,絞著手帕,茫然無措,蕭予清站起來,說道“你們都退下吧。”
    屋子裏的人都出去了,蕭予清轉頭看著她,她窘迫非常,忽然想起大嫂前天拿給她的書,都是關於男女之事的。
    她沒有母親,沒有人會教她這些,大嫂雖說是家人,可不敢太接近她,隻是給她書讓她自己看。她開始還不明白這是什麽,翻了兩頁,差點人也跳了起來,再也不敢去看,這時卻又很懊惱,應該忍著害羞看一看的!因為她此刻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像個傻瓜似的坐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他站了起來,說道“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吧,這裏有些點心,你將就吃一些,吃飽了早些睡覺,今日一定累了。”
    她抬頭看他,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他表情平靜,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的臉上,竟然還有種隱隱的傷感。
    “我今日有些喝多了,怕熏著你,你先睡,我出去走走。”
    他沒有再看她,轉身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秦洛夕呆在那裏,心慢慢的在沉下去,心裏對自己大聲的喊著沒關係!沒關係!沒關係!你早就知道會這樣的,是不是!別哭,別哭,別哭!他不喜歡你,你早就知道!別灰心,你已經嫁給他了,你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去靠近他,是不是!
    她走到鏡子前,把頭發上的飾物一點一點的拿下來,手有些顫抖,可還是拚命的鼓勵著自己,誰知道一邊軟弱的打著氣,眼淚同時也滾落了下來,怎麽樣也忍耐不住。
    鏡子裏的人這樣美,這樣美,美的都讓人覺得不真實……可他,還是不喜歡。
    洗漱好,她呆呆的坐在了床沿上,今日真的很累了,可她現在隻覺得胸口悶悶的躺不下去,穿了件衣服,也開門走了出去。
    院子裏充滿深夜的靜,四處掛滿了紅燈籠,亮亮的如同白晝,她看著這陌生的庭院,心裏充滿了不安,以後,這裏就是她的家了,可這裏的主人卻不喜歡她,或許,也不歡迎她。
    遠處傳來低低的笛聲,她不由自主的尋著笛聲而去,當笛聲越來越清晰的時候,她就看見了蕭予清。
    他站在那裏,吹著一管白玉蕭,月光清冷,他的背影也這樣清冷。他的笛聲,有如烏雲滾滾的壓迫,有如千絲萬縷的情意難送,有如幾世化解不開的悲愁。
    他的心裏,到底藏著多少愛與恨?
    她坐了下來,靜靜的聽著,感受著,整個人都像是癡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紅日東升,不知不覺已經天亮。
    吃了早飯蕭予清照例陪著她回秦府,向老父親問安,成了親她的身份一下子改變了,家裏人見到她,也是恭恭敬敬的跪下,讓她很是不安,秦元厚更是老淚縱橫,拉著她話都說不出來。
    晚上,又去了康寧宮,一屋子的王爺公主等著他們,吃著飯也是熱鬧非常,太後更是一個晚上都在笑著。
    酒酣耳熱,魯郡王打趣道“怎麽我們六王新婚燕爾,這麽疲憊不堪的模樣,你們看看,眼圈都有些發黑了!”
    長成寧公主一陣嬌笑,“你也是,說出來幹什麽!這樣美的小仙女在旁邊,予清他怎麽能不疲憊!”
    大家都哄笑起來,蕭予清倒還好,喝著酒笑笑的也不反駁,大家更加拿他們打趣起來,秦洛夕把頭垂的低低的,心裏發著酸,根本不懂如何應付這樣的場麵。
    他們回到王府的時候,蕭予清照例沒有去他們的新房,她住的這個地方是王府的東苑,他自己的屋子在中間,並不安排在一起。
    昨夜聽了他的笛聲,她心裏已經有了準備,對於他的疏離也並不如何難過,既然他的心結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化解的,她也不願意硬去觸碰他的痛,她願意等。
    幾乎每一天都有人請他們去府裏吃飯,他帶著她到處串門,新婚的這幾天,就這樣過了。
    他對著別人的時候,談笑風生,可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要不就冷淡客氣的說一兩句必須要說的話,要不就是不言不語。這樣的相處,讓她更加明白了自己在他心裏的地位,也明白了他娶她,完全和喜歡不喜歡沾不上邊……她說不清楚心裏的感覺,隻能盡量的不去想,但這感覺,卻實在讓她很無奈,很受傷。
    他對她不可謂不好,她住的地方布置的既華麗又舒適,他讓管家安排了三個丫頭給她,管家每日都會來問她是不是缺什麽,想要什麽,給她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隔三差五就有什麽好東西送來……總之,她現在隻要願意開口,真是要什麽有什麽。她每日什麽都不用做,想寫字就寫字,想看書就看書,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他的王府大的很,隻要她願意,哪裏都可以消磨一天。
    除了,見到他。
    他常常去軍營,有時候幹脆就不回來,吃飯睡覺,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她從小就習慣了獨處,也並不覺得日子難打發,可一天一天的過去,她的信心和勇氣,也在一點一點的失去,她想靠近他,可是,他根本不願意,根本沒有給她機會。
    太後常叫她進宮陪著,漸漸的她和各宮各院的人也熟悉了起來,尤其是皇後住的朝陽宮。
    “小仙女”的雅號隨著她的美貌出了名,孩子們總是帶著毫不掩飾的讚歎和喜歡圍著她,“六嬸,六嬸”的叫著,她已經是王妃,過去那些讓人毛骨悚然的曆史因為太後和皇後的不介意,也沒有人再提及。她原本還不太敢接近孩子,可他們一個個的拉著她,文沛,奕綱奕昕兩眼直直的看著她,文瑄文嘉一邊一個的粘著她,摸摸她的臉,摸摸她的頭發,毫不掩飾的小小的眼睛裏裝滿了羨慕和向往,文昭更是看到她就要她抱。
    小孩子的喜惡如此直接而坦率,她從未有過被喜歡,被接受,被認可的感覺,跟孩子們在一起,心裏總是抑製不住的感激和感動。
    烏雲珠更是特別喜歡她,她也特別喜歡烏雲珠,兩人本來心裏就對彼此存了不一樣的感情,自然一見如故,越相處,越覺得融洽非常。
    烏雲珠生了四皇子之後,調養得當,滿麵的紅潤,身體漸漸恢複,比以前稍微豐腴了些,更增了風情俏麗,在她這個年紀的女人有種特別的魅力,加上她本身的那股子氣韻,常讓秦洛夕看著她,想到蕭予清,心裏感慨萬千。
    她與苗若櫻年紀相當,相處多了,一起插花,論詩,也很談得來,烏雲珠看著她們,常說她們是一對最奪目的姐妹花。
    進宮次數多了,帝後之間那種與眾不同的濃濃情真,她體會的無比真切,他們在別人眼裏是帝後,在彼此眼裏,是真正的夫和妻,好似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取代彼此,視線一交纏,就再也斷不開。
    有一次烏雲珠在插花,皇帝坐在旁邊看書,她帶著幾個小公主和奕琛在院子裏,朝裏麵看過去,他們兩個靜靜坐著,卻時不時的對望一眼,微微一笑又繼續去做自己手裏的事。他們之間的對話更簡單,皇帝每次來,總是隨意的問問烏雲珠今日吃了什麽,有沒有特別想做的事,後宮的事煩不煩,孩子鬧不鬧,你累不累……烏雲珠則會假裝埋怨,埋怨他整天忙著前朝,埋怨他忽略了其他妃嬪,埋怨他睡得太少,埋怨他太不珍惜自己……
    明明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礙,可以分割,可他們每個相處的時刻,卻都好像別樣的珍惜,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可她深深感動。
    他們的這種感情,讓她既驚歎,又羨慕,又失落。
    許多關於他們的故事她小的時候就已經聽人說的頭頭是道,現在親眼所見,感觸更深。蕭予涵是個充滿傳奇故事的皇帝,烏雲珠也是個充滿傳奇故事的皇後,而蕭予清……更是個充滿傳奇故事的恭親王,隻有她,平凡無奇。看著他們這幾個人,她很難把自己跟他們想象在一起,每當這個時候,真是想不泄氣都難。
    漸漸的,她也發現了苗若櫻的秘密,而且,似乎烏雲珠早已知道,所以,她就裝著什麽也不知道,心裏卻暗暗替苗若櫻高興。
    這天她抱著奕琛,被他睡夢中尿在了身上,大家都咯咯的笑,烏雲珠也苦笑,“唉,這小子,在我肚子裏的時候挺乖的,沒想到生下來卻這樣頑皮,哪個抱他,就要尿在哪個身上!寶音,快拿身衣服給王妃換。”
    她正換著衣服,烏雲珠親自拿了衣服進來。
    “生了奕琛之後我就沒做過新衣服,隻能委屈你穿我以前的,好在我們兩個身形也差不太多。”
    她放下衣服,不經意的就看到秦洛夕左手臂的那點朱砂,不由得一怔。
    秦洛夕毫無所覺,說道“皇後娘娘,沒有關係,您的衣裳我穿在身上大小也合適。”
    烏雲珠也不回答,忽然問道“洛夕,王爺他……他對你可好?”
    秦洛夕笑容一滯,隨即又恢複如常,“王爺待我很好。”
    烏雲珠心裏暗暗歎氣,予清啊予清,什麽時候你才能放過自己!這樣的女孩,難道還不能讓你動心嗎?她不再說什麽,轉身出去。
    這天晚上,秦洛夕回到王府,經過前廳,看著放著的琴架,桌椅,花盆,這些東西從來沒變動過,她停下腳步,手指撥了幾下琴弦,王爺他待你可好?烏雲珠這樣問她。
    他待我好嗎?她問自己,不由站在那裏發怔。
    “你在那裏幹什麽?”
    冷冷的聲音響起,她猛然回頭,看到蕭予清帶著怒氣的臉,她不明所以,“我……”
    “你為什麽穿著她的衣服!誰許你到這裏來?誰讓你彈這琴!誰讓你扮成她!”他的語聲這樣冷,瞬間把她擊潰。
    “我……我不是故意穿她的衣服……”她退了一步,臉色蒼白,他口中的那個“她”,突如其來的帶給她無數的氣憤和委屈,她挺直了背脊。
    “奕琛尿在我身上,她拿了衣服給我換!我到這裏來,是因為我回房要經過這裏!沒有人讓我彈這琴,可是也沒有人告訴我,不可以彈這琴!”眼淚就要滾落,她硬是忍住,“我沒有想過要扮成她!我是我自己,不想扮成任何人!”
    她從來沒有這樣大聲說過話,隻覺得胸口堵著什麽差點要喘不過氣,轉身跑回了房間,越想越是難受,蒙著被子哭了一晚上。
    說好的耐心,說好的什麽都忍耐,可真正到了這樣的時候,她沒有能忍耐,她忍不住!那滿心的委屈和無奈,因為他那樣的幾句話瞬間爆發出來,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敢這樣和他說話,那些話,就這樣沒有經過考慮的出了口!
    他們之間本就沒有多少對話,更沒有涉及過那個“她”……可今天,不僅說了,還這樣亮堂堂的把他們之間的那個“她”抬到了眼前,讓對話變得這樣毫無掩飾!
    她不知道以後該怎麽辦,對於蕭予清的冷淡冷漠,她隻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勇氣去麵對。
    第二天,他什麽都沒有和她說,直接去了軍營,一連好幾天,她都沒有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