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眾裏尋她千百度 4、情起

字數:9182   加入書籤

A+A-


    浮生尋夢!
    蕭奕鴻正在上躥下跳,見了秦洛夕出來,大步衝上。
    “六嬸,她怎麽樣?唉,她怎麽都不肯跟我進宮,我……”
    她關上門,邊走邊說“我和若櫻一見如故,你心裏喜歡她,我早就看出來了,她的事,我也很意外。”
    她停住腳步,十分認真的說,“奕鴻,我想問你一句,現在你還喜歡她嗎?不管她為什麽會這樣,你介意嗎?”
    奕鴻跳了起來,“我不介意!六嬸,我不介意!如果我介意,我根本不會把她帶到這裏來!”
    秦洛夕真心鬆了口氣,“聽到你這樣說,我實在為若櫻高興!可是奕鴻,一個女孩子發生了這樣的事,她根本不能麵對你,不止是她,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是不能的,她會這樣,我想也正是因為她心裏有你,如果沒有,她為什麽要這樣傷心呢?所以,你不可以再逼她。”
    奕鴻一時喜一時憂,“那我該怎麽辦!”
    她歎著氣,“我也不知道!其實我什麽都不懂,自己都這樣一團糟……”她驚覺蕭予清在旁邊,連忙住了口,“你要帶她進宮,那你準備怎麽跟太後說,說你不介意她這樣,說你喜歡她嗎?恐怕太後不能了解你的心意,隻會覺得若櫻配不上你,會更生氣!”
    奕鴻呆了一呆,沉吟不語。
    “總之,你要好好想一想,怎麽樣才是對她好,不過既然你有這個心,我想所有的問題,都不會是問題了。”她朝門看了看,“你進去跟她說吧,我實在沒用,勸不了她,她說,她要回雲南去。”
    “什麽?!”奕鴻轉身就往裏衝。
    “你要好好跟她說!”她著急一攔,“她的手臂被燙傷了,跳下去的時候肩膀也撞在了山石上,我不知道她傷的重不重,你最好給她檢查一下,擦點藥!還有,別這樣魯莽,千萬不要再對她大喊大叫了,她真的再也受不起!”
    奕鴻停住了腳步,點了點頭。
    他拿著藥進去的時候,苗若櫻還是蜷縮在角落裏,她已經沒有再哭,眼睛紅紅,呆呆的看著前麵。
    “若櫻。”奕鴻推門進來,她渾身戰栗了一下,臉色刷白,兩隻手緊緊抓住了裙子。
    他走近她身邊,蹲了下來,很溫柔很溫柔的說“剛剛是我太魯莽了,對不起!我看到你這樣,心裏實在很著急,你別怕,我隻是來給你擦點藥。”
    苗若櫻往裏縮了縮,別過了頭,語調出乎意料的平靜,“不用了,殿下,我沒有事。”
    奕鴻一拉她手臂,她忍不住皺緊了眉頭,他輕輕撩起她的衣袖,半截手臂被熱茶燙的紅紅的都起了兩個水泡,他一陣心疼,“都這樣了還說沒事!”
    她猛地抽回手,“我沒事!我……你不要管我了,殿下!我求你讓我走吧,我不能待在這裏!”
    奕鴻耐著性子,“你的傷口要趕快處理,讓我給你擦點藥,然後你要去喬府,還是回朝陽宮,我都會讓你去。”
    苗若櫻無奈,隻能點了點頭。
    奕鴻拿著燙傷膏輕輕往她的手臂上塗抹,她痛的緊緊咬著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很痛是嗎?我知道很痛,你哭出來吧。”
    她搖了搖頭,別過臉,“不痛,這不算什麽。”
    這樣輕輕的兩句話,卻讓奕鴻心疼的都揪在了一起。烏雲珠對他說過,她從小就被她的那個瘋母親毒打,所以這換成別人大多會呼天搶地的痛到了她身上,她會全都忍住,因為她早已習慣忍痛。
    他撩高了她的袖子,她的手臂有被燙傷的紅,還有些細細的疤痕,除此之外,那顆象征一個女孩純潔的朱砂,卻沒有出現在該在的地方。
    這一場風波的源頭,都是為了她的手臂。
    苗若櫻轉頭見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手臂,重新別過了臉,雖然死死咬著唇強忍,可她的眼淚卻一大顆一大顆的落下來,到了這時候,她沒有再激動大喊,也沒有再逃避。
    奕鴻就這樣看著她哭,也沒有說話,可他的沉默,讓她的心沉到了最深處。
    她狠狠吸了吸鼻子,抽回了手臂,放下了衣袖。
    “殿下,藥擦完了,我可以走了嗎?”
    奕鴻歎氣,“你想去哪兒?我送你去。”
    苗若櫻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要回太後那裏去,我闖了禍,要去對她說明白,不能連累皇後娘娘。”
    “那麽,”他盯著她,“你準備怎麽說?”
    她身子不自覺的一抖,終於低下頭,吐出四個字“實話實說。”
    奕鴻沉默著,手裏還有一罐跌打損傷的藥,說道“六嬸說,你的肩膀也受了傷,讓我看一看好嗎?如果傷了,也給你擦點藥,你若不願意,我就去叫六嬸進來幫你。”
    苗若櫻低著頭,也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側過身慢慢解開衣服,把外衣退了下來。她看著冷靜,其實心裏悲苦莫名,兩隻手一直在發抖。
    奕鴻很是意外,看見她的肩頭一大片的淤青紫血,連忙給她塗藥。他心裏坦蕩蕩,雖然苗若櫻在他麵前解衣服,但他隻是要幫她擦藥,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可以。她的背□□在他麵前,除了肩膀上的傷,別的地方也有些傷疤,細細白白的就如同她手臂上的一樣,那都是她小時候挨打留下來的……他心裏越發的疼,難以想象眼前這個小小的柔弱的女孩,曾經受過怎樣的痛楚。
    她忍著痛別過頭一聲不吭,等他擦完了藥,重新把衣服拉好站了起來。
    “多謝殿下,”她垂著頭,“我想回去了。”
    奕鴻擦了擦手,走到她麵前,下定決定說道“我可以送你去,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苗若櫻木然點了點頭,心已經冷冷的毫無知覺。
    “殿下還要我做什麽?總之我都可以。”
    “我跟你一起去康寧宮。見了太後,你不要說話,我來說!”
    奕鴻已經進去了很久,秦洛夕坐在外麵,看著那扇門,絞著手裏的帕子。
    蕭予清靜靜的站在一旁,雖然他的眼睛一直沒有去看她,可她的一舉一動,一字一句都落在了他的眼裏耳裏。
    “若櫻的肩膀撞到了山石,那你呢,”他忽然問道,“你有沒有撞到傷到?”
    她一愣,下意識的揉了揉手臂,“我……我沒事,我……”
    還沒說完,門開了,秦洛夕立馬站了起來,奕鴻帶著臉色蒼白的若櫻走了出來,兩個人雖然麵色蒼白,卻異常的冷靜。
    “六叔,六嬸,我這就帶若櫻進宮去,太後和母後肯定急壞了。”
    蕭予清點點頭,“你們先去,我們就來。”
    秦洛夕的臉一熱,因為他說的是,我們。
    她心裏竟然因為這兩個字就有些甜甜的……等她跟著蕭予清慢慢走到門口的時候,奕鴻已經帶著若櫻快馬而去,她又隻能幹瞪眼,看著他把馬牽過來。
    他拉她上了馬,這次,他讓她坐在了前麵,也沒有讓馬跑起來,就像在懸崖邊上那樣,慢慢的散步一樣走著。
    她忍不住的問,“……我們,不用快些嗎?”
    他直直看著前麵,不溫不火,“這件事,誰都幫不了他,隻能他自己去解決,我們去了也沒用。”
    我們。她從來不知道這兩個字會讓人如此滿足。
    她不再說話,可這樣走著走著,靠在他身上,溫暖舒適安心,精疲力盡的她,居然搖搖晃晃的就迷糊了過去。
    離宮門口還有一段路,她靠在他胸口睡的沉,都靠他一手摟緊著,才沒掉下去。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可以在他的馬背上睡覺,懷裏的她,是如此軟綿溫香,蕭予清一刻也沒有鬆手,反而讓馬走的更慢了些。
    康寧宮裏。
    太後正臉色難看的端坐著,烏雲珠陪在一邊,眉眼都是焦急。
    奕鴻帶著苗若櫻走進去,拉著她一起跪了下去。苗若櫻臉色蒼白,眼睛紅紅腫腫,卻神色平靜的看著地板,準備坦然的迎接命運的審判。
    是啊,終究是要麵對這一天的,皇後幫不了她,誰都幫不了她。
    太後終於開口“若櫻,這是怎麽回事,你現在就跟哀家說清楚!”
    烏雲珠正要開口,奕鴻猛然磕了一個頭,清清楚楚的說道“太後,請您不要怪若櫻了,這都是孫兒的錯!”
    這房裏的每一個人都吃了一驚,也包括烏雲珠。她和太後對看一眼,同樣摸不著頭腦,太後問道“怎麽是你的錯,這……這和你有什麽關係?”
    奕鴻回道“啟稟太後,母後,兒臣從西疆回來後常住在軍營,那日兒臣和亦榮亦傑他們去狩獵,打了頭鹿回來,我們隻聽說喝鹿血酒能補身,喝酒的時候一人飲了一碗鹿血,後來天晚了,正好母後讓若櫻來軍營給兒臣送東西,兒臣一時忍不住就欺負了她,後來怕母後責怪,威脅她不準跟人說,所以她回來也不敢跟任何人說,都是兒臣的錯!請太後母後責罰兒臣,不要怪若櫻。”
    太後滿目震驚,烏雲珠也目瞪口呆,當然最吃驚的還是他身邊的苗若櫻。
    她喘著氣,難以置信的看著奕鴻,再也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不由得渾身都顫抖起來。
    半晌,太後才為難道“這……你這孩子,都這麽大了還不知道輕重!若櫻怎麽說也叫你母後一聲姑姑,算是你的表妹,你怎麽能……怎麽能做這樣的糊塗事!哀家還差點錯怪了你母後,錯怪了若櫻!”
    奕鴻低頭道“是!是兒臣糊塗!太後,請您責罰兒臣吧,兒臣願娶若櫻為妻,不能讓她再為兒臣受委屈了!”
    苗若櫻麵色慘白,終於抖索著嘴唇說道“不不!不是!不是……”
    奕鴻猛地扯住她的手,用眼神在警告她,“你不要說了!太後和母後都知道了,會給你做主的!”
    她拚命搖頭,眼淚已經滾落,奕鴻有些著急,若櫻還是這樣一昧的死心眼,他今天這出戲就要唱不下去,忙看向烏雲珠。
    烏雲珠會意,走過來扶起若櫻,說道“傻丫頭!別哭了,你看奕鴻都認錯了,你好好聽著,太後會給你做主的。”
    太後完全誤會了苗若櫻的眼淚,無奈道“哀家誤會你了,若櫻,都是奕鴻不對,叫你受了委屈!不過,他雖然做事魯莽,可他喜歡你也是你的福氣!等你好了,讓皇後挑個日子,送你出宮門,給溫郡王當側妃吧!”
    若櫻還想再說,被奕鴻一把摟住,“多謝太後!兒臣還有幾句話跟若櫻說,先帶她出去了!”就這樣拉著她出了門。
    太後歎了一口氣,頗有些尷尬的對烏雲珠說道“唉,男人嘛,這樣的事總是難免,那時候出了葉可王子的事,兩個丫頭一個沒了,一個也被他安排給了別處,奕鴻他自小身邊缺了貼身服侍的人,一時糊塗,皇後可你別怪他!既然他喜歡,就把若櫻給他吧。哀家看著,這丫頭似乎還不太肯,可能心裏還在怪奕鴻,你回去好好勸慰勸慰,不管怎麽說,進溫郡王府可不算委屈了她吧。”
    烏雲珠心裏滋味難言,奕鴻今日的言語和處事,實在讓她意外,讓她感動,但無論怎樣,事實決不能讓太後知道。
    “母後放心,兒臣知道了。”
    苗若櫻被奕鴻一路拉到了朝陽宮她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她還驚懼未複。
    “殿下!你你幹嘛要那樣說?”
    奕鴻也跑得有點喘氣,“我幹嘛要那樣說,你說呢?”他直歎氣,“我不那樣說,你準備怎麽說?”
    “不可以!”她眼淚滾落,“我不要這樣!我要去告訴太後真相!”她說著就要往外跑,被奕鴻一把拉住。
    “真相就是你現在是我的人!苗若櫻!”他氣的差點要罵人,“我費了這麽多心思,好不容易圓了過去,你別不識好歹了,行不行?”
    她用力搖頭,一個勁的說著“不不,我不是你的人!我不是!”
    奕鴻一把抱住她,“我說是就是!你什麽都不許再說,更不許到康寧宮去說,你聽到了沒有!”
    若櫻半點掙紮的力氣都沒有,“我不要你這樣!你幹嘛要這樣!”
    奕鴻更加抱緊她,心疼無比,“若櫻,我喜歡你!”
    “可是我……我根本配不上你!你是大皇子!你是郡王!我……我……”她語不成聲,麵前這個尊貴的,俊逸的,讓她傾心又痛苦的男人,是她午夜夢回,都不敢去夢想的。
    “太後生氣,母後也不好交代,你想讓她難過嗎?若櫻,什麽叫配不上,”奕鴻認真看著她的眼睛,“我是郡王,你是郡王妃,我們不是很般配麽?”
    她已經回答不出一個字,痛哭出聲。
    走到宮門口,天都快黑了,夕陽的最後一縷餘輝還掙紮著照在大地,他搖了搖她的肩膀,把她叫醒。
    秦洛夕從馬背上下來才清醒過來,她滿臉通紅,都想找個地洞去鑽,可地上平整的很,又哪來的什麽地洞!
    守門的幾個衛兵直勾勾的看著臉紅羞澀,明豔不可方物的她,眼珠子都已經快要滾出來,也忘記了要行禮,直到蕭予清鐵青了臉,大聲的“哼”了一聲,他們才如夢初醒,惶恐的跪了下來。
    “給王爺,王妃請安!”
    蕭予清把手裏的韁繩扔給了一個侍衛,拉著秦洛夕就往裏走,忽然有種想把她遮起來的衝動。
    他從來都不看重一個女子的相貌,可她美若天仙是事實,他雖繃著自己假裝不在意,卻不能阻止別人去欣賞她,讚歎她。何況,他自己不願意承認,他不去看她,是因為怕看多了,就會沉溺下去而已。
    而秦洛夕,卻還沒從睡著的懊惱裏回過神,對於蕭予清臉色這樣難看的原因,她始終沒有意識到。
    到了康寧宮,才知道奕鴻和若櫻都已經回了朝陽宮,融餘打了個手勢,說太後正沉著臉。
    兩人進去的時候,她臉色才好看了一些。
    “你們來啦,坐吧!”
    蕭予清笑道“母後怎麽啦?誰又氣您?”
    太後臉一板,說道“還不是奕鴻!難怪不肯娶親,原來是心裏早有了人!”
    秦洛夕看了一眼蕭予清,說道“母後,若櫻的事……還請母後先不要生氣!”
    太後拉了她坐下,“哀家都知道了,幸好你追了去救了若櫻,沒有讓她尋短見!都怪哀家這糊塗孫子!”
    蕭予清問道“您說奕鴻怎麽了?”
    太後搖頭道“今日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哀家本以為若櫻不檢點,誰知道這事都要怪奕鴻!他剛才帶了若櫻來跟哀家說實話了,那時他剛從西疆回來,皇後讓若櫻送東西去軍營給他,碰巧他和人打了獵,喝了碗鹿血酒,若櫻去了,他就欺負了人家,還不準她告訴別人,今日若不是這一杯熱茶,這事他還要瞞著咱們呢!他已經給皇後和哀家賠了罪,說願意把若櫻納入府中,事已至此,哀家也跟皇後說了,既然若櫻已經是奕鴻的人了,他又自己中意,就封個側妃服侍他吧,至於他的婚事嘛,可以慢慢再說。”
    秦洛夕吃了一驚,看了看蕭予清,他倒是神色如常,兩人安慰了太後幾句,一起出了康寧宮。
    蕭予清見她低頭不語,說道“你去朝陽宮看看她嗎?我可以等你。”
    她搖搖頭,“不去了,有皇後在旁,她不會有事。我……實在走不動了,我想回家。”
    她說的家,不就是他的王府?蕭予清微微錯愕,那是他的家,現在也是她的家了,她可以說的這樣自然而然。
    這麽多年他都習慣了一個人,現在,有個小仙女已經和他名正言順的在一起,是他的妻,他的牽絆了。
    他們往宮門口走去,這次他沒有大步的甩下她,而是在她旁邊跟著慢慢的走。
    “苗若櫻的事皆大歡喜,你怎麽好像還不高興?”
    “我怎麽會不高興,我替她高興還來不及。我隻是覺得很佩服大皇子,他年紀不大,卻能有這樣的心胸,為了心愛的人,寧願自己去擔這個罪名,受這份委屈,若櫻能遇到他,以前那些苦,也不枉了。”
    蕭予清皺著眉頭,沒有說話,她繼續說著,“我也很擔心,這樣的情意固然難得,可是要若櫻接受這樣的情意,也需要有很大的勇氣。因為那個人太好,就會想到自己的不好,就會害怕,這份情意太重,也會讓人喘不過氣……”
    她忽然停住腳步,覺得自己話太多了些,低著頭,漲紅了臉繼續往前走,好在天很黑了,他看不到她的窘迫。
    蕭予清始終沒有再開口,她更加覺得無措,不再說話。很快的到了宮門口,他已經給她叫了轎子等在那裏,她心裏隱約的失落,失落的更覺得渾身疲憊不堪,一聲不響的就去坐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