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眾裏尋她千百度 47、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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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尋夢!
“那麽我的病,你也沒有辦法,是麽?”
秦洛夕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這個盯著她看的女人,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她看自己的眼光特別奇怪。她們從沒有見過麵,可她的眼光就好像要把自己撕碎,好像她恨的不是那個離開她的丈夫,而是自己。
“我不知道怎麽說,”她定了定神,心平氣和的說道“你的身體沒有事,隻是心病。其實你若自己放下了,也可以過得很好,人死不能複生,你也無法勉強一個不愛你的人去珍惜你,對嗎?”
這女子渾身一震,臉就像死一樣的蒼白。
“你說的很對!”她死死盯著秦洛夕的臉,“若我也有像你這樣的一張臉,就能和你一樣說這樣的風涼話!我現在想知道若我也有像你這樣的一張臉,他還會不會頭也不回的離開我!”
秦洛夕搖搖頭,“其實你很美,也很年輕,我叫你大嫂的確叫錯了。我不知道說的對不對,可我覺得男女之間相聚分離,大多都不是因為美或醜,一定還有別的,或者你自己還沒發覺,或者……”
“誰對誰錯,多說無益!”這女子冷冷的打斷她,“我倒真想親眼看一看,若你變了張臉,他……你的丈夫,還會不會愛你!”
看來她是因為人生巨變,以至於性子乖戾,說話刻薄,不易親近,想法偏激。秦洛夕不願與她頂著說話,靠她三言兩語的安慰,又怎麽能化解她心裏常年的鬱鬱?
這女子見秦洛夕不語,勉強控製住自己,說道“既然我的病你沒有辦法,我就回去了。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跟人說過這麽多話了,若你願意,過兩天我再來打擾吧。”
秦洛夕歉意道“本來我很願意,隻是,我馬上要離開這兒了,恐怕很快就要動身。”
“是麽!”她轉身戴好頭巾,“不知道我今天來遇見了你,是巧還是不巧!”
她走到門口忽然回頭,兩道淩厲的目光射過來,冷冷道“但願你一路平安!”黑影一閃,消失在了門邊。
這女子如同一座冰山,帶給人渾身冷意,那句“一路平安”更像是詛咒一般,讓秦洛夕聽了十分難受,她倒了杯茶,坐著慢慢喝了下去,才覺得好了些。
挽晴端著雞湯進屋來,見秦洛夕一個人坐著怔怔出神,說道“王妃怎麽在發呆啊,是不是一個人氣悶了,要不我陪您出去走走?”
秦洛夕回過神來,“我不是氣悶,吃好飯我出去過了。是剛剛,來了個……病人。”
“什麽病人?”挽晴放下雞湯,微微責備,“您怎麽把病人帶這兒來了,萬一過了病氣給您可怎麽好!您的身子現在正是要緊的時候,咱們就要回京城了,王爺吩咐過,可不能出一丁點岔子!”
“放心吧,我沒有事,我比誰都想要這個孩子呢!”端起雞湯,她微微一笑,“好香,正覺得餓了呢!”
挽晴這才放了心,“您喜歡喝就好,明天我再做點別的。如今孕症倒不嚴重了,也能吃些東西了。”
她吃了些東西,身子也覺得困倦,一躺下去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挽晴幫著她收拾了一些東西,薛括和薛靈在旁邊說說笑笑,那個黑衣女子帶來的些許不快,也忘得幹幹淨淨了。
這天早上起來去找挽晴,帳篷外卻看見薛成義的馬在一邊吃草,定是蕭予清讓他先回來收拾行裝,看來離他們出發的日子也不遠了。
她正要敲門,卻聽見裏麵“哐啷”一聲,似是茶碗跌碎了。
隻聽挽晴失聲道“這是真的麽!誰敢做這樣的事,你們可查出來了?”
薛成義的聲音有些低沉,“石像是淩朝的百姓自發,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所建,一向敬若神明,別說在上麵潑髒東西,就是平日周圍長出些雜草都會被人侍弄幹淨,不可能是普通人所為,依我看,王妃是不會與人結怨的,做這件事隻怕是……王爺的仇人。”
“王爺的仇人?王爺哪來的仇人,誰又會這麽大膽!”
薛成義道“王爺的仇人不多,數來數去就這樣幾個,哪怕要找王爺報仇,也絕不會在他和王妃的石像腳潑狗血。這件事我不說,你也猜到應該是誰做的了,我隻希望,我們都猜錯了!”
在石像上潑狗血?秦洛夕心裏一驚,隻聽挽晴有些激動道“你想的,正是我想的!阿彌陀佛,還好咱們就要回京城了,隻要回了京城,她也不能怎麽樣了!”
薛成義道“若真是她讓人做的,那回京城的路,可就有些麻煩了。咱們是不怕,現在難就難在王妃,她有了身孕,也不能隨軍日夜趕路,昨日王爺知道了這事以後,吩咐把石像弄幹淨,對外什麽都不要說,更不可讓王妃知曉。我看他話也不說,恐怕也和你我一樣,擔心這事和她有關。”
秦洛夕停在門邊,事情聽得一知半解,蕭予清有什麽仇人,從來也沒聽他說起過。
隻聽挽晴說道“也可能是咱們多心了,說不定什麽事也沒有,是什麽野獸之類的?”
薛成義沉吟道“這些日子家裏可發生過什麽不尋常的事?”
挽晴想了想,說道“沒有,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麽事。”
薛成義道“那就是了,多半沒什麽,是咱們杞人憂天。若真是和她有關,以她那性子,哪會光在石像上做文章,隻怕早就沉不住氣,帶人來殺人放火了。”
“她想來殺人放火,可她也不知道王妃在哪裏啊!”挽晴道“相公,咱們什麽時候走?你一說這事,我心裏就慌的很。”
薛成義道“趙家兩個將軍昨晚已經到了,大軍安頓下來怎麽也要天,王爺點軍之後就出發,最多不過十來天了。”
挽晴歎道“離開西疆,我也就安心了。咱們已經兒女成雙,我現在隻希望王妃能平安回京,順順利利給王爺生下孩子,大家就都高興了。”
薛成義道“你放心……”
秦洛夕沒有再聽下去,轉身回了自己的帳篷。
她不知道他們說的那個“他”到底是指誰,最初蕭予清帶她來到西疆,唯一他擔心過的,就是他的前妻,那個西疆公主。可他們這幾年生活的平靜安樂,她從來沒有來打擾過他們,想是早已放下前事,現在難道他們要走了她才來找麻煩麽,也說不大通。
挽晴說得對,她現在什麽都不用想,隻要照顧好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就好。可想是這麽想,到底聽了心裏不安,坐了會兒,隻覺得胸口悶悶的渾身不舒服,躺也躺不下去,披了件衣服,走了出去吹吹風。
難道他們口中那個“她”,真的是娜丹嗎?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隻要想到這個名字,她就心裏堵得慌。蕭予清和她早已橋歸橋,路歸路,可她的陰影似乎無處不在,蕭予清甚至為了擔心而不願帶她來,來了之後,又因為顧忌而把她掩藏。
過去的事她隻了解了個大概,但從蕭予清身邊每個人的反應,她知道那個公主愛他愛到了不擇手段,幾近瘋狂,最終還是悲劇收場,或許這樣,她才意難平,不罷休,要讓每個人都不快樂。
至於蕭予清,他從來也不提,所以她也不願再提起。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那天遇見那個奇怪的黑衣女子的地方,她停了下來,不由得想起那個奇怪的女子。
想到她冰冷火燒的眼光,秦洛夕心裏忽然“咯噔”一聲,隱隱有個念頭,忽然又轉開去,暗斥自己荒謬。
娜丹怎麽會到這裏來,怎麽會知道她?就算知道蕭予清已經有了王妃,她要來早就來了,哪會等到現在?見了她,又怎麽會那樣心平氣和的說話!那隻是一個人生不如意,鬱鬱寡歡,脾氣古怪的陌生人而已。
正想著,忽然背後覺得有些發怵,她一驚回頭,卻什麽也沒有。唉,自己這是怎麽了,這樣不能安心。
又往前走了幾步,秋風漸漸有了涼意,她裹緊了衣裳,慢慢走回了帳篷。
挽晴正在門口來回踱步,見她回來才神色一鬆,“王妃這是去哪兒了,再不回來我可要出去找您了!”
兩人一起走了進去,秦洛夕道“隻是覺得有些悶,出去走了幾步,你不用擔心。”
挽晴給她倒了杯水,“下次再要出去,您來叫我吧,我陪著您走。唉,怎麽臉色有些不好呢?”
“我沒事,大概昨晚沒睡好。”她勉強笑笑,“我剛剛看到成義的馬,他回來了吧?是不是有什麽事?”
“哪有什麽事!這回咱們這一去,回不回來也不一定,王爺說在京裏給成義安排個差事,我倒是十來年在這兒也待習慣了,可想想為了括兒和靈兒的前程,留在京城也好,所以咱們想把牛羊都送人算了。王爺知道我一個人忙不過來,才讓成義先回來,把家裏的事情都安排妥當,安安心心的離開。”
挽晴扶她坐在床邊,“成義說趙家兩位將軍剛到,正在調配部下,王爺這兩日也會忙一些,不過很快就會來了。您先坐著,我讓賈先生來給您看看吧!”
賈通不一會兒就來了,認真給她把了把脈,說道“王妃脈象時快時慢,心神不寧,是有什麽心事麽?”
她搖搖頭,“沒有,這幾日收拾東西,想到我們這兩年在草原的日子,有些舍不得這裏。”
賈通溫和道“胎像很穩當,你們隻管放心。隻是現在你有孕,不可多思多慮,好好睡一覺,一切放寬心才好。”
挽晴在旁邊長籲口氣,“王妃可要好好的,安心等著王爺來接您,別再胡思亂想了。”
賈通道“其實上次來為王妃診脈,我就看出這胎是特別的了,隻是想著王爺來的時候再說出來,現在就跟王妃說了也好,自己好當心著。”
兩個女人嚇了一跳,秦洛夕道“什麽?我這胎,怎麽特別?”
挽晴緊張道“先生可別嚇人了,趕快說吧!”
賈通微笑道“嚇人是不嚇人,隻是王妃生產的時候,怕要多吃些苦頭罷了。上個月開始我為王妃把脈,就診出三個心跳,以後每次都是,王妃這胎,是雙生胎不會錯。”
“啊!”挽晴驚喜道“真的!這可太好了!”
秦洛夕呆在那裏,已經傻住了。
挽晴趕緊道“所以王妃要更放寬心啊,雙生胎,這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福氣!王妃可要為王爺好好保重才是!”
她的心猛跳,淚水差點湧出,他們一下子,就要有兩個孩子!她的手放在肚子上,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心裏湧起歉意,又增長了無邊的勇氣。
“你們放心!賈先生先回去吧,挽晴,你也回去幫成義,以後,我一定好好保重自己!”
從薛成義回來,挽晴來她這裏的次數也多了,一天總要來個五六次,她想出門,挽晴也總是放下手邊的一切陪著她,為了專心照顧自己,她把一對兒女都放在了常來往的鄰居大嫂那裏,雖然不明說,可秦洛夕明顯覺得他們夫妻有些緊張,可能是聽說她懷著雙生胎吧。
生命是多麽神奇啊!她這兩天時常傻笑,隻要想到她的肚子裏有兩個小生命,就會覺得不可思議。
現在一切準備就緒,隻等蕭予清一聲令下,就要出發回京。
日子又過了五天。這天黃昏,蕭予清終於來了,他倒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什麽不同,隻是看著有些疲累,似乎這兩天沒有睡好。
大家一起吃了晚飯,商量了一下,秦洛夕與挽晴,薛括薛靈四人乘馬車,派幾個人護著,跟在隊伍後麵行進。現在大軍已經安頓好,出發的日子就定在三天以後。
晚上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不知道是不是蕭予清在身邊,她覺得今夜特別的安心,他是她的保護神,隻要有他在身旁,她萬事無懼。
“明日一早我就回去了,”蕭予清溫柔的說,“跟我們來的時候一樣,我還是讓王寅和陳保義來接你,你們走的慢些也無妨,你的身子最要緊。我要跟著軍隊,不能陪著你,但我會時時來看你的。”
“恩!你不用擔心我,我有這許多人照顧,不會怎麽樣的。”她依偎著他,“賈通都說了,我身子很好,孩子也很好。”
“三個多月了,怎麽肚子一點也看不出來?”
“挽晴說,到四個月,肚子就會大起來了!”
“就是吃的不多!”蕭予清歎道,“我見過別人懷了孩子,一頓吃兩碗飯,一斤牛肉,半隻雞,吃完還要了三個包子!”
她“咯咯咯”的笑,“胡說!這樣吃法,到肚子大起來,會變成大奶牛!”
“變成奶牛就好了,以後我們的孩子也能變成小奶牛,多可愛。就怕你不肯吃,到時候生個小丫頭也不長肉,我要心疼。”
“你怎麽知道是個小丫頭?”她嬌嗔著,“要小相公才好呢!”
蕭予清低頭吻她,輕聲呢喃著,“洛夕,我喜歡丫頭,給我生個丫頭!”
她輕笑,“那我們要一個小丫頭,一個小相公,好不好?”
他也笑,“你願意生,我當然好!等有了小丫頭,我們再要小相公。”
她忍不住眉眼都是笑,“要是小丫頭和小相公一起來了呢?”
“你倒比我還貪心!”蕭予清歎息著,“快睡吧,過兩天趕路了,就要辛苦了。”
“你累了是不是?”她看著他,用手輕撫著他的臉,決定先不告訴他,其實小丫頭和小相公,真的可以一起期待。以後給他個大驚喜,他該怎麽高興法!
“不知怎麽,我睡不著,就想笑!”
“我怎麽會累!就是有些擔心你,舍不得離開你。”
“我也是,唉!”她輕輕坐起來,“我們到外麵去走走好不好?”
看來這小丫頭是舍不得這兒了!蕭予清也坐了起來,以前他們也常這樣,半夜出去坐在草地上吹笛,喝酒,看星星,擁抱,耳語,親吻……真的懷念,他也舍不得離開這些美好的記憶。
“外麵冷,多穿件衣服。”
“恩!”
漆黑的夜繁星點點,一如既往的耀眼。他們坐在草地上,她的頭靠在他的肩。
“這是你第幾次和我一起看星星了?”
“跟天上的星星一樣,數不清了。”
她笑,“回京城以後,你還會帶我看星星嗎?”
“隻要你想看。”蕭予清摟著她,“其實我都不知道星星有什麽好看的,我們也不是什麽星象師,看不出什麽名堂來。”
她笑出聲,“你又胡說!唉,我舍不得這片天空,舍不得這片草地,舍不得這裏的牛馬羊,還有每個我們在這裏的日日夜夜!”
“我們在這裏的每一天每一刻,誰也不會忘記。洛夕!”
“恩?”
“我吹曲給你聽。”
“你說的不對,是吹曲給我們三個聽。”
蕭予清拿出笛蕭,“是,是我們三個。”
她眉眼彎彎,她說的“三個”和他說的“三個”,好像有些不一樣。
曲蕭醉人,她聽著想著幸福著,天地一片寧靜,仿佛隻有他們為彼此而存在著,再沒有其他。
西疆,草原,大漠,青海,華山,長安,祁連山……他們走過這許多的地方,滿滿都是美好。回京城,迎接新生命的到來,那隻是另一種幸福的開始,此生能這樣在他左右,老天已經待她太好太好。
小仙女在身邊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在她溫柔的眉眼間,映襯著她的絕世容顏。這些年他無數次的感激著上天,給了他這樣一個妻子,把他以往千瘡百孔的心漸漸修補,讓他幾乎以為以往隻是個噩夢,從未發生過。
蕭予清的心裏有些不安在擴大,隱憂都源自石像上被潑灑的血跡。這些天的風平浪靜,也並不能表示那些隻是意外而已,他日夜戒備著,有種直覺告訴他,有什麽要發生了。
現在他唯一想的是,那即便那真的是“她”,她知道他有了妻子,帶來了西疆,也已經來不及了。她不會知道他的仙女在哪裏,不會有得逞的機會。
隻要離開了西疆,就不用時刻緊張了,到了京城,她就安全了。曾經他就在邊關之地被截,他不會允許她來傷害他們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