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眾裏尋他千百度 50、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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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尋夢!
秦洛夕把賈通攔在屋外,“先生回屋去吧,容我自己想想。”
賈通既不生氣,也不著急,就這樣看著她,表情比她更加心平氣和,語氣卻堅定無比。
“我想阻止你,可我從昨天到現在,根本想不出好的辦法!我想過給你吃些昏睡的藥,想過把你關起來,可我不想萬一那兩個孩子有事,你心裏一輩子留著遺憾,一輩子記恨我!你告訴我,你能放棄嗎,我想要阻止你,可能嗎?”
秦洛夕轉頭,良久終於歎了口氣,讓開了一步。
賈通走了進去,關上門說道“他們不告訴你是對的,你知道了,就一定會想要救人,不會去想後果,所以我一直守在你屋子外麵!現在我告訴你,你若去了,隻會有去無回!你肚子裏也有兩個孩子,是你也是王爺來之不易的孩子,你舍得嗎?”
“以後的事,我們誰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洛夕絲毫不讓的看著他,雖然驚懼心慌無奈,已經快要壓垮她,可是她必須強迫自己麵對。
“她也許會殺了我,也許不會!我已經想的很清楚,薛將軍他們都受了傷,他們之所以沒有衝過來直接把我帶走,也許隻是因為他們也怕陷阱,我們幾個被她困在這裏,簡直是坐以待斃!
既然她要抓我是為了讓王爺來,而王爺來了,就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們,即使到最後救不了,娜丹也不會把他怎麽樣。可我現在若不去,薛括和薛靈就一定會死,他們等不了!我不想讓王爺覺得我是個貪生怕死的女人,我不想!”
賈通深深無奈,聲音也大了起來,“貪生怕死?你本就是個女人,手無縛雞之力!你本就應該躲起來,不管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你無需承擔任何罪名,因為你從來沒有錯!”
秦洛夕眼睛含淚,她雖柔弱,可想定了的事情卻執拗非常,不會輕易被說服。
“我昨晚想了一夜,也抱著僥幸,覺得事情會過去,會解決,誰都不會有事!可你看見那兩根手指了嗎,剛才我親眼看到了,我不願相信,卻隻能接受兩個孩子已經斷指的事實!而且我現在清清楚楚的知道,她見不到我,就真的會殺了他們泄憤,哪怕隻是砍下他們的手,也已經毀了他們一輩子!我絕不能再等!”
“你說的很對,想的很透徹,這種時候,你還能這樣冷靜分析,而不是躲在屋子裏哭,我真的既意外,又佩服!”賈通向前一步,“過去兩年,我以為我對你已經很了解,看來,還遠遠不夠!”
秦洛夕低頭,“過去兩年,無論我想怎麽樣,連王爺不答應的事,你都會盡力說服王爺讓我放手去做,賈先生,我一直很感激你!隻是……隻是我……”
賈通身板一挺,馬上換了一種口氣,截斷她的話“感激也不必,我受王爺之托,自然要對王妃盡心盡力。如今王妃想以身涉險,我哪怕阻止不了你,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你若告訴他們,他們絕不會讓我去!”秦洛夕著急,“賈先生!”
賈通肅容道“那麽,至少讓我為你出出主意!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憑你自己什麽事都辦不成!到時候不但孩子救不出來,你也會落在娜丹手裏,讓我們更加束手無策!”
“我不想連累別人,更不想連累你!”秦洛夕絲毫不讓,堅決非常,“而且我有信心,她不會殺我!”
“人心之險,你以為你懂了多少?”賈通喘著氣,幾乎要拍桌子,“她和王爺之間的恩怨,你又懂多少!那次她之所以不殺你,隻是一念之差!”
“有一念之差就好,有一念之差,事情就有轉圜的餘地!賈先生,讓我去吧!也許過不了多久,扔進來的就是薛括和薛靈的手,腳,或是……屍體!那樣,你忍心嗎?”
“我沒有什麽不忍心,我是個大夫,誰生誰死,我早已看的多了!”
“可是我不忍心,你知道的!”
“你篤定她不會殺你,可我也篤定,她絕不會放過你!若是王爺在這裏,他不會讓你去!”
“不,他會!”秦洛夕深吸口氣,“他會的!我知道他,他絕不會為了自己,負任何一個人!賈先生,你聽說過皇後當年的事麽?我一直很敬佩她的勇氣,所以她是個不尋常的女人,她值得被愛。
現在我是王爺的妻子,我需要像他一樣勇敢,我不想讓他蒙羞!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瞧不起他的妻子!”
眼前的她柔弱,矛盾,明明也有膽怯,卻又如此堅決。
賈通不再和她爭執,他知道說的再多也沒有用了。秦洛夕的固執,他今日第一次見識,而在這世上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一個人的想法和感覺,除了眼前這個美麗又固執的她。他此刻真正懂了,她要以命換命,除了為了薛括和薛靈,還有一個原因是她深愛的蕭予清。
蕭予清曾為一個被敵人俘虜的普通士兵,單槍匹馬進敵營談判救人,這個故事被人津津樂道了二十年,她當然也聽過,所以她覺得她也有義務,和蕭予清做同樣的事。蕭予清曾經愛過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有無比的勇氣,做過別人做不到的事,所以她不想輸給曾經他心裏的那個人。
或者她寧願死,也不願讓自己留在蕭予清心裏的美好毀壞一絲一毫。
到了這一刻,他還能說什麽呢?她可以為了一個人犧牲一切,他當然也可以。
“那麽讓我跟你去,”他換了種口氣,不再試圖說服她放棄,心裏已經有了決定。
“娜丹若肯放人,總要有人帶兩個孩子回來,總要有人回來告訴他們你的情況,我總要知道你是不是暫時安全,對嗎?若你連讓我跟去都不答應,那我絕不會讓你一個人去,哪怕到最後薛括薛靈救不回來!”
秦洛夕還想拒絕,賈通繼續道“你心裏明白,這裏除了我,沒有人會讓你去冒險!他們這幾個人視軍令為天,為了王爺的托付,會不惜代價的保住你,恐怕早已經做好了全軍覆沒的準備!”
她坐了下來,沉默良久,終於點了點頭。
“賈先生,去了之後我會跟她談話,你站遠一些,等她放了兩個孩子,你就帶他們回來。事不宜遲,趁他們還在商議,我們趕快走吧!”
賈通深深看著她,“我回去準備一下,你也需要準備一下,至少,你該給王爺一聲交待,等他來了知道你已經在娜丹手裏,你說他會怎麽樣?”
他走到門口又回頭,“你最好吃些東西,把肚子填飽!就當是……最後一次為你自己的孩子著想!”
秦洛夕一口一口,慢慢吃著粥,眼淚卻一滴一滴,掉在了碗裏。
肚子裏的孩子快四個月了,她已經感覺肚子一天天在變圓變大,因為賈通的一句話,她心如刀割。
薛括和薛靈她不忍心,可自己的孩子,她又何嚐舍得?今天之前,即將為人母的喜悅和驕傲,充斥在她整個的身心,所以當看到挽晴暈過去,她更能理解那種心情。
雖然斬釘截鐵的要救薛括和薛靈,可她在說服賈通的時候,未必不在說服自己。是人都會膽小,懦弱,自私,她不是怕賈通不讓她去,而是怕自己一旦退縮,就再也不敢往前。
蕭予清不在,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該進還是該退!她對賈通說娜丹不會殺她,可她是在自欺欺人,她根本沒有想過娜丹會放過她。她對賈通說若是蕭予清,一定會讓她去,可他真的在,他會讓她去嗎?她怕挽晴傷心,可若自己和孩子死去,蕭予清會怎麽樣,隻怕他真的要傷心欲狂了……她不敢再想下去,想下去,會讓她失去換回薛括和薛靈的勇氣。
她不知道怎麽樣做才是對的,因為他不在。
可她隻能往前走,往前走不一定對,可她不能往後退,若等等敵人扔過來的是薛括薛靈的屍體,她一定會恨自己,會因為自己一時的怯懦後悔終生!
眼前仿佛又出現那一對冷酷的眼睛,差點打散了她好不容易凝聚了的勇氣。薛括,薛靈……若她隻是一個人,她不會有任何猶豫!昨晚到現在她所有的僥幸,隻是為了她肚子裏的孩子。
可現在,她再也不能逃避了。
孩子,娘好對不起,真的好對不起!娘會拚命拚命的保住你們,可肯不肯成全,全在老天爺!
她擦了擦眼淚,一口氣吃了兩個餅,喝光了粥。
老天的安排,也不一定都是苦澀。她不是和他相遇相愛了嗎?或者經過苦難,他們還會有未來,人總要給自己希望,才能活下去!
她從包袱裏翻出紙,卻無從下筆,有太多話想告訴他,心亂如麻。
“予清
前路茫茫,時間緊迫,我不知道該寫些什麽給你。
你知道我永不願辜負你,希望我們很快可以重聚。我不能讓薛括和薛靈有事,你也覺得我應該這樣做,對不對?
其實我真的感覺能在京城的王府裏,和你重新開始,現在也一樣,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們會分離。我想為你生下亦辰文熙,聽到他們喊你一聲爹爹,我想再去長安的城樓,看你為我點燃那滿天的煙火,我想再聽你說洛夕吾妻,隻願此生,永不分離!
予清,我多想和你廝守直到永遠!可萬一天不見憐,此生再不能重聚,請你一定為我保重,不許再折磨自己,因為我會帶著亦辰文熙在天上看著你,你快樂我才快樂,你痛苦,我也會魂魄不寧!
絕不是你讓我陷入險境,是我自己,因為我是你的洛夕,我必須這樣做!你一直懂我的,這次你也一定懂。
鳳血鐲我留下了,過不了多久你就會親自給我戴上,對嗎?
無論如何,你要好好對自己,切記切記!”
她胸口煩悶,忽然手也抖了起來,抬頭呆呆看向窗外。
秋風瑟瑟,庭院裏落葉滿地,她低頭提筆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
相知相聚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本來因為一股子想救人的執念,明知道要去做的事凶險異常,她心裏還不覺得如何害怕,可寫著寫著,隻要想到要和蕭予清分離,可能永不能再見,她越來越是心酸難忍。
眼前似乎看到了蕭予清拿著這種紙,心痛心碎的模樣,她幾乎要衝出去找賈通,告訴他自己不想去了……
“洛夕意囑夫郎予清,請珍重千萬,來日相聚,永不分離!”
一滴眼淚落在了紙上,她再也寫不下去,放下筆,轉身用手帕捂住臉,眼淚奔騰而出。
賈通支開了守門的趙明,悄悄帶著她出了門。
秦洛夕怕被薛成義等人發現,匆匆而行,賈通也不再說勸阻她的話,一路眉頭深鎖,似乎在盤算著什麽。
臨近山道,賈通帶著她在一個隱蔽處停了下來,駐足觀望。前麵隻有山石雜草,除此之外再無他物,秦洛夕向高處望去,更是什麽也沒有看到。
“他們說娜丹把兩個孩子吊在山崖上,怎麽沒看見人?”她著急,“啊!莫不是他們已經出了事!”
“不會!孩子們吊了兩天,不用砍手砍腳就已經支持不住了,一定是關在什麽地方。”
“那我們快過去吧,還等什麽!”
賈通回頭,“你別著急,他們不是說了有陷阱嗎?到底什麽情況我們現在還不知道,等等我先出去,你別動!”
秦洛夕堅決道“不行!我們本來就是來救人的,他們若看不見我,再傷了你,豈不是得不償失!我要跟你一起出去!我想她見不到王爺,就不會輕易就殺了我!”
賈通直搖頭,“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她殺了你,照樣可以見到王爺!因為你在她手裏,不管是死是活,王爺必來!”
“既然我死定了,那我更不能讓你冒險!”這時候的她比牛還倔,“我要自己去!”
賈通緊緊拉住她的手臂,用前所未有的命令似的口氣說道“你現在給我聽好,我要跟你說幾個很重要的事,你必須照做!這樣你即使在她手裏,還有可能保住命!”
秦洛夕一呆,看著他道“什麽?”
“第一,你決不能讓她知道你懷著孕,這點至關重要,好在現在還不到四個月,肚子看不出來,要瞞她幾日並不困難。第二,你這副死說不通的脾氣最好收起來,就當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無論如何要保住你自己的命,凡事盡可能的順著她,不要提起王爺對你的好,不要與她頂嘴,刺激她!第三,等會兒我來說話,我不叫你開口,你別開口。你告訴我,你做得到嗎?做不到,我就把你拖回去!”
他從懷裏摸出兩瓶藥,“拿著!也許她會把你關起來,不給你吃喝,肚子餓的時候,就拿出來吃一顆,會讓你的身體得到最起碼的需要,可以維持十天八天,我想這幾天的時時間,王爺怎麽也會救你出來了。還有這瓶,是傷藥,萬一……但願你永遠用不著它!”
他的手幾乎在抖,秦洛夕漸漸感動,不再與他爭執,緩緩點了點頭,接過了藥瓶。
“我們出去吧!賈先生,我不知道說什麽好,可是,謝謝你!”
賈通站了起來,仰天長歎,“我不知道讓你這麽做是對是錯,但願上天對我對你對王爺,都還有些許憐憫!”
他大步而出,秦洛夕也站起來,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
往前走了些許,剛靠近山腳邊,忽然前麵飛過來四支箭,射在他們腳邊的地上,八個黑衣男子從山後躍出,站在了他們麵前。
賈通把秦洛夕擋在身後,大聲道“恭親王的王妃已經來了,告訴你們的主人,趕快把兩個孩子放出來!”
兩個黑衣人對望一眼,忽然眼露凶光,提刀向賈通撲來,秦洛夕不由得驚叫一聲,下意識退了兩步。賈通絲毫不亂,兩手用力一揮,從他的衣袖裏射出了紅色的粉末,兩個黑衣人一沾上身,立即慘叫倒地,沒幾聲就已經僵直不動。
這一下急起急落,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其餘六名黑衣人立即往後退了幾步。
賈通冷笑一聲,“你們還等什麽,死了兩個不夠是麽?還不快去稟報!”
幾個黑衣人臉上不約而同的有些驚恐之色,摸不透賈通的虛實,但不敢再貿然上前。其中一人快速往山後跑去。
賈通回頭,看著臉色蒼白的秦洛夕,“他們去叫娜丹了,你別怕!”
“恩!”
她怕了嗎?她的腦中一片空白,是啊,她好怕!地上躺著兩具屍體,因為中毒已經麵目全非,隻看一眼,她就覺得胸悶欲嘔。她覺得自己好懦弱,好無知!剛才若沒有賈通,她會怎麽樣!為了不讓他跟來,剛剛還爭執了半天,她真是傻的可以!
不不!她不可以退縮,絕不可以,娜丹要來了,她不怕!可是,她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她感覺自己的指尖都有些顫抖,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恐懼和無助籠罩著她。
正當不知所措,正當軟弱無力,山崖後,同樣一身黑衣的娜丹緩步而出,在她身後,兩個黑衣人分別在腰間挾了奄奄一息的薛括和薛靈走了出來。
兩個孩子臉色發白,薛靈毫無聲息,薛括半閉著眼睛,嘴唇發紫,看樣子也已經支持不了多久。
秦洛夕瞬間清醒了過來,直想衝上前去,被賈通一把拉住。
“別衝動!別忘了我跟你說的話!”
她的眼淚充斥了眼眶,薛靈是她看著長大的,從抱在手裏倒牙牙學語,會跑會跳,此刻卻生死不知,她又是無奈又是心疼,恨的兩手緊握成拳。
娜丹終於走到了她麵前,她的模樣絲毫未變,眼裏的冷酷變成了些許快意和得意。
“我們又見麵了,仙女!”
她渾身散發著一種讓人害怕的東西,那一句“仙女”咬牙切齒的陰狠,秦洛夕看著她明明美麗的臉孔,卻不由得渾身一顫。
蕭予清的臉和溫柔忽然的在她眼前閃過,剛才的怯懦與心慌又全然神奇的消失了。
是的,她不怕!她不可以怕,不可以在她麵前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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